湯律師,噓,晚上見
“是要工作啊~”
他雖是這麼說,不過眼神、體溫、聲音卻都變了。
他的目光像是桃花霧,氤氳卻堅決地籠罩了她;而他的聲音雖然冷靜依舊,還有點客觀的棱角,可是卻多了滑音,勾連她的心都跟着一起輕顫。
尤其他的身`體……已經在再一次強調他這四年來的成長!
“可這特麼怎麼是工作?!”她要暈厥了,忍不住要爆粗口償。
“怎麼就不是工作?”
他穩定託抱住她,藉助身子和牀頭之間夾妥了她的腿,便索性鬆開一隻手來,向上滑過她纖薄背部,托住她後腦攖。
修長的指尖穿進她髮絲中去,絲滑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屏息。
擡眼看她,目光不覺纏`綿:“……我想她當時跟死者,正是呈現這樣一種體`位。”
飢餓和疲憊,再加上這一刻的緊張和興奮,都叫她眼前一陣陣發白。不能不承認,他的手托住她後腦之後,她真的感覺好多了。
“爲什麼是這樣?”
他還真敢一本正經說他們兩個這樣的姿態是在工作呀?所以胡謅出琳達和死者也是這樣的?
“她說她被敲暈了,醒來就發現死者已經倒地死了。那麼關於‘敲暈’,她是怎麼跟你講的?”
她忍不住挑眉。哦吼,還真的是在談公事?
深吸口氣,她讓自己也冷靜下來:“她說被敲在頭上。”
“那一定是後腦。”他的手沿着她後腦玲瓏的輪廓滑走:“所以她當時應該是背對着牀尾的方向。也就應該是這樣的姿態。”
“也不一定只是這樣一種可能吧?”她立即反駁:“琳達當時太慌亂,所以對被敲擊的部位描述得不是很清晰。可是我想,除了後腦之外,也可能是腦側。”
“不可能。”他的手指沿着她頭顱輪廓自在滑走,轉到腦側:“她是死者信任的理療師,由此可見她首先必定是謹慎的人,否則死者不會相信她。她既然是謹慎的人,那即便在工作中也會保持對環境的警惕,稍有動靜便能覺察。”
“如果是在腦側,別忘了這裡還有耳朵,所以她不可能什麼都聽不見。所以唯一的可能只是敲在後腦,而且她當時……很投入,所以纔會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他用手指纏住她一根髮絲玩兒:“要想將人一記就敲暈,必定要勢大力沉。而勢大力沉,必定也會發出相應的聲響。”
他勾了勾脣:“所以我說當時她很投入,而死者,很享受。”
他湊近她,臉頰幾乎貼在她心口,仰頭慵懶瞟向她:“你猜他們當時在做什麼?只是普通的精油開背麼?”
這樣曖`昧的氣氛,他又偏用這樣的神態和語氣與她說話……安澄只能硬生生別開頭去,將身子後仰與他拉開距離:“算你有理!我認同了,你可以鬆開我了吧?”
她說完用了狠力,使勁撐開他,長腿邁在地上站穩。
他眯着眼凝視她,卻沒再強行拉扯。
她站穩了深吸幾口氣,調整好了呼吸,才更自然地回視他:“怎麼還不起來?”
他右手手肘撐在膝頭,指尖抵着額角,木管粼粼閃動:“我在設想死者的情形。”
“如果當時琳達是在他腰上,背對着門口的方向而被直接敲暈的話,那他則是面朝那個方向……他是K家族的骨幹啊,殺人不眨眼,又怎麼會一點防備都沒有,而且看樣子並未掙扎?”
安澄也一怔:“他沒有過掙扎的跡象麼?”
他紅脣輕勾:“我告訴過你了,他最後留在面上的神情還是——享受。”他目光一轉,纏住她眉眼:“我想琳達一定讓他若仙若死了,否則他不會這麼大意吧?那琳達究竟做了什麼,才能讓這樣一個男人享受到丟了性命呢?”
安澄努力控制着尷尬:“湯律師這麼聰明,一定能想到。”
他卻嗤了一聲,勾着脣角搖頭:“我想不到。因爲……我現在沒體驗到那種若仙若死的感受。”
安澄緊咬銀牙,抓過沙發上一個靠墊砸過去,頭也不回走向門口去:“看樣子那些細節都不用我講,湯律師自己也能推斷出來了。不好意思老闆,時間太晚了,我得下班了。”
她走得急了,肚子不爭氣的叫聲刺透房間的靜寂。
他微微挑了挑眉,伸長腿下地,起身走過來跟上她:“我送你。”
安澄有一點點不相信自己這樣好運氣,他竟然真的就這麼放了她,穩穩妥妥鬆了她回家。
解開安全帶,她扭頭盯他一眼:“我沒興趣邀請湯律師到我家裡小坐,湯律師請回吧。”
湯燕犀竟然真的只好脾氣地點點頭:“好,回去好好休息。”
安澄猶豫了一下,還是在推開門之後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他眸光如月光下的海,表面平靜,內裡卻彷彿掩藏着疊疊波瀾:“我回酒店。”
她張了張嘴:“要睡在那裡麼?可是你說過,不管什麼檔次的酒店,裡面都會有消毒液的味道。”
他輕輕笑了聲:“原來我說過的話,你都記得。”
她登時慌了:“只是,畢竟剛說過的而已!”
他沒再糗她,只淡淡點了點頭:“我不是要睡在那裡,我需要回去再想想。許多感受是隻有在案發第一時間內纔有的,12小時之後視覺上的記憶和震撼就會減退了,靈感自然就也再沒這麼集中。”
“那你之後睡哪兒去?”
他輕嘆一聲:“回辦公室。”
她心裡微微一顫,卻提醒自己不能心軟。連忙鬆開手退開去,朝他微微點頭:“那,明天見湯律師。”
這一晚夢做得顛顛倒倒。
一會兒是他在酒店房間裡,目光在幽弱的光裡清芒閃耀;一會兒又是他獨自一人的背影,落寞地印在辦公室的夜幕裡。
一會兒……卻又回到了小時候,看他明明桀驁不馴地站在黑的白的鳥兒中間,可是一回身,兩眼裡卻蘊滿了無言的孤寂。
六年前的他,現在的他。一個人,又是兩個人;兩個人,卻還是一個人。
她以爲自己忘了的,以爲不會再想起的,以爲不會再遇見的……終於還是又絞在了一起,一股腦重新佔滿了她的腦海。
最後,在晨光都掠上眼瞼的時候,她莫名又跌回了一個夢境。
是湯家,佳節吉日,紅燈高懸,賓客盈門。
她本不想去,卻被爸強求同去。因爲那是中國年,是華人最最在意的團聚日。
她終究妥協,也只因聽說了他在東海岸不會回來。因爲是在異國他鄉的中國年啊,那所著名的學府纔不會因爲這個就停課放假。
只是置身人羣裡,她還是會忍不住有一點點的寂寞。便循着紫檀樓梯走上樓去,繞來繞去,不覺卻竟然正好繞到了他的房門前。
其實,天,這樣的老宅,每個天井上的房間看起來都是一模一樣的,她原本就不該分出哪間是他的房間纔是……可是,她竟然就是認出來了。
因爲……曾經在那張光碟裡,看見過。
他的房間黑着,沒有人。她知道他遠在東海岸,即便是在這華人最最重視的新春佳節,也不能回來。
而她,剛剛在樓下被湯家的孩子,還有湯家世交的孩子們追着叫“燕七的女朋友”,甚至有的直接叫“七嫂”……正如她自己說的,還有湯燕七那小P孩兒向外傳揚的,現在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她是湯燕七的女朋友。
從顧靜嫣跳樓,到他那年九月離開綠藤去了東海岸……這中間已經過去了一年半。這一年半里,她和他終於漸行漸遠。
她那晚就站在那房門前,不知怎麼忽地就涌起許多、許多莫名的悲傷和委屈來。她想讓自己不在乎地輕嗤一聲轉身就走,可是一轉身之間,卻陌生地掉下了眼淚來。
她被自己嚇着了,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爲什麼會站在一個人的房門前,爲了一個已經遠離的人,掉眼淚?
淚滑進脣角,鹹澀,她緩緩睜開了眼。
還是夢見了……那個夜晚。
還是將曾經的一切,全都一一撿拾了回來。隔了四年,隔了大半個地球,還是全都貫通了時光,抹盡了距離。
悵然起身,拍着面頰讓自己振作起來。
給警長安排好貓糧,便出門買早餐。
訝然發現韭菜閤家旁邊的店鋪已經裝修好了,掛好了招牌,玻璃窗上貼着“試營業”的招牌。
掃了一眼那名字,她竟忍不住笑出來。三個漢字:“氣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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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張:明如慕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