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她也是受害者
16歲的高中生,面對警方這樣大的詰問壓力,艾米有些快要崩潰。再聯想起這幾日來校方和同學看她的那種奇怪的眼神,她就更覺得委屈。
她是跟顧靜嫣吵了一架,可是那又怎麼了,憑什麼就自以爲是地把她跟顧靜嫣跳樓的事兒聯繫上?
她深吸一口氣,擡眼直直對上警員的眼睛:“……這件事真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反倒是顧靜嫣在拿到光碟之後,跟湯燕犀大吵了好幾場!”
“哦?”警員頗感興趣:“你發現他們什麼時候吵過,爭吵內容是什麼?攖”
艾米閉上眼:“給完光碟那天的體育課吵過……反正後來幾乎是顧靜嫣能單獨攔住湯燕犀的時候,他們都會吵。湯燕犀越是不想理她,她就吵得越兇。”
“至於爭吵的內容,我是真的不知道哎。顧靜嫣和湯燕犀的性子,都不是能叫人聽見他們秘密的,所以我也只是遠遠看見他們是在吵架,卻不敢走近去。”
況且,是她拿了光碟,如果深究起來,怕是湯燕犀也饒不了她啊!
償.
貝西這邊,問詢的警員在結合了前面幾人的口供之後,盤問起來就更加有的放矢。
“聽說有一張光碟……”
賈西貝深吸口氣:“是的。Yancy給安澄的,嫣嫣十分介意,便讓我跟艾米設法拿到。”
“是我複製的,可是……相信艾米也跟sir們說過了,我們都沒有看光碟的內容。”
賈西貝推了推黑框眼鏡,一張小臉在警局白色的燈光裡顯得更加蒼白脆弱:“嫣嫣在得到光碟之後跟Yancy發生過爭吵,可見光碟裡一定是有什麼內容刺~激到了嫣嫣,讓她情緒失控才造成今天的慘劇……”
“可是很抱歉,我跟艾米真的不知道光碟的內容。如果警方想要知道光碟裡究竟是什麼,那也只有當事人安澄和Yancy才能給出準確的答案了。”
晚上,警方再度叫安澄去警局。
杜松林也已聞訊趕來,帶來了律師劉清田,兩人一同陪安澄接受盤問。
警員這次只問光碟。
安澄不安起來,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劉清田。
劉清田是湯明羿律所的合夥人,也是湯燕犀的世叔輩。
劉清田留意到安澄的神色,便橫過手臂來按住了安澄的手腕:“澄澄,如果實在想不起來了,就不必說了。”
他又含笑轉向警員:“她還是個16歲的小姑娘,這兩天嚇壞了,什麼想不起來也是正常的。”
警員看多了律師們這套伎倆,很有些不高興:“是麼?原來現在的年輕人記憶力這麼差了,這纔是多久以前發生的事,竟然就忘得乾乾淨淨?”
聽了這樣的話,安澄十分難受。這有悖她在中國從小所受的教育。從小到大無論是家長還是老師,還是所有的媒體,都告訴小孩子不應該說謊。
她用力咬着脣,轉頭去看劉清田,眼底已是涌滿了淚意。
劉清田再輕輕拍拍她的手背:“孩子,這是法律。知道M國這邊著名的‘米蘭達警告’麼?即便是嫌犯也有權利拒絕回答,更何況你現在還只是配合警方調查,你就更有權利保護自己。”
安澄用力點頭,這還是人生中第一次體嚐到,原來在這裡的“法律”與“誠實”中間劃開了溝壑,兩者已經不是完全重合的同一回事。
警員沒得到滿意的答案,悻悻地將記錄本一摔:“就算你不說,湯燕犀卻也有可能說的。到時候形勢就會對你不利,你好自爲之!”
警員的問詢還好辦,總歸有劉清田擋在前頭,可是……安澄卻不知該怎麼面對爸。
警方那麼重視的光碟,況且還是湯燕犀給她的,杜松林便自然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麼內容。可是……安澄怎麼能說得出口?
她只能一徑搖頭,始終拒絕爸各種方式的提問。杜松林越是不知道就越是放不下心,最後頹然地在女兒身邊坐下來,仰頭呆呆望向天際。
“澄澄,我跟你媽媽離婚的時候,我知道你媽媽是根本就不想放棄你的。可是她後來還是把監護權給了我,是因爲她希望你到我身邊來能過上更穩定的生活,獲得更好的教育環境……”
“我也曾跟你媽媽保證過,我一定會做到。可是我怎麼都沒想到,你來到我身邊才這麼幾個月,你竟然……就被警方請來接受調查。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媽媽交待,我覺得我真是個失敗的父親。”
提到媽,安澄垂下頭去,淚便墜成斷了線的珠子。
“爸,我求你,別、別告訴媽。”
“澄澄,那你好歹把光碟的事告訴爸,爸好知道怎麼幫你啊!”
“您別問她了,她什麼都不知道。”
杜家沒點燈,誰都沒心情去注意什麼亮着還是暗着。所以黑暗裡冷不丁刺出一道聲線,將父女倆都驚了一跳。
頎長的少年身形,從黑暗裡緩緩踱出,走到父女眼前來。
窗外篩進來的街燈光,橘黃地,淺淺照亮他。
“燕犀?”杜松林也驚了一跳:“你是怎麼……?”
因爲學校出事,霍淡如也擔心兒子,這兩天都沒回杜家來,說是去見兒子。可是怎麼燕犀卻到這邊來了?
湯燕犀蕩了蕩手裡的鑰匙:“我自己開門進來的,我配了備用鑰匙。”湯燕犀說着瞟了安澄一眼:“她給的。”
杜松林張了張嘴。
安澄也沒想到都到這樣的時候了,他還沒忘了叉她一刀。她趕緊咬住脣,控制住顴骨上又要燃燒起來的熱度,結巴着解釋:“上、上次我鑰匙丟了,他、他幫我找到了。我怕以後再丟,就多配了一套暫存在他那兒。”
杜松林這才點頭:“也是應該的。”
湯燕犀滿意地收起鑰匙,轉眸盯了她一眼:“上樓去洗臉換衣服,光碟的事我跟杜伯伯解釋。這件事本來就與你無關,你自然什麼都不知道。”
她愣着擡頭看他,卻被他眼中的堅定攝住。
她小心吸氣,隨後還是乖乖轉身去了。
樓下,只剩下杜松林和湯燕犀兩人相對。
杜松林也小心地吸了口氣:“燕犀,光碟究竟是什麼內容?你爲什麼給澄澄一張光碟,還有警方爲什麼會這麼關注這光碟的內容?”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到沙發坐下,依舊沒開燈,在窗外隱約的街燈光裡,映出兩道同樣修長筆挺的身影。
安澄雖然上了樓,卻其實只是故意開了下房門,然後就爬回樓梯口朝下頭偷看。
湯燕犀會如何向父親解釋那張光碟,她懸心不下。
她有一點着急,不知道爲什麼爸也沒張羅點燈。如果有燈光,她才能看清兩人的臉啊。
黑暗裡,湯燕犀輕輕地笑了聲。又是他一向的清高、疏離、不在乎。已經沒有了之前安澄在樓下時候的那一點點隱約的緊張。
“真不好意思,小侄沒照顧好安澄,反倒因爲這光碟的事叫安澄跟着受連累了。那光碟只是經了她的手而已,事實上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頓了頓,身子坐直。安澄忽地緊張起來,她覺着他有可能是在側耳傾聽樓上的動靜……她緊張地趴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可是他還是說:“在說出接下來的話之前,杜伯伯您還是上樓確定安澄已經休息了。因爲下面的話,還是不必叫她知道了。”
杜松林略作猶豫還是起身向樓梯走來,安澄緊張地趕緊爬回房間去。兩分鐘後爸上來悄然開門看她,然後從外面將房門鎖上。
回到樓下重又坐好,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都沒看向對方。
湯燕犀在夜色裡轉了轉頸子:“寄宿家庭對我來說是個遊戲,安澄恰好跟顧靜嫣的兩個手下在一個家庭,所以她成了我手裡的一顆棋子。”
“顧靜嫣在學校暗戀我兩年,自作主張限制我跟任何女生接觸,我如果跟誰多說了一句話,她隨後就會帶人去找人家算賬……兩年下來積怨無數,人家或多或少都會記在我的賬上。我對顧靜嫣不滿已久,早想找法子警告她。所以,我利用了安澄。”
“因爲答應杜伯伯照顧安澄,所以顧靜嫣也自然防備了她。我故意給了安澄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光碟,就是設陷阱讓顧靜嫣的手下來偷。到時候我正可以好好嘲笑她一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