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武城是函廊關最繁華的三城之一,雖然偶爾會有烏蒙國的軍隊來進犯,但十多年來,從未有過失守。
因此,聚居在此的百姓,數目也不小。
王曲是在護衛們重重保護下,走出的府邸。
這裡是邊關,出了門路上遇見的每一個行人,都有可能是烏蒙國派來的奸細。
王曲無法確定,自身是否真的安全。
去到李巡府上時,不少人已經到了,都在聚精會神的注視着他。
似乎,人人都想看清這位新到來的大人物的性情,好爲日後打交道多做點功夫。
李巡見衆人鴉雀無聲,只得作爲領頭者,率先抱拳:“殿下!”
其餘人這纔跟着他,微微躬身。
王曲看出,這樣的禮節,似乎令前來參加所謂接風晏的人,都有些不自在。
他並不活潑,略點了點頭,由着李巡的兒子李密帶路,走到了上首的尊位。
彷彿看出了他有些缺乏興致,一旁的賓客並不太敢搭話,轉而與熟識的友人談笑。
王曲沒在意,自顧自的吃喝着。
李巡父子還算有心,生怕怠慢了他,時不時會過來寒暄幾句。
宴會上,什麼意外也沒有發生,遠比在京城時要來得寧靜和諧。
臨到散席,有個醉酒的偏將胡亂說了幾句話,說王曲和信王剛來函廊關的時候一樣,看着像是吃軟飯的小白臉。
此乃妄議之罪,以前信王在時不會因此動怒,可新來的這個就未必了。
李巡等人阻攔不及,只得擔憂的望着王曲。
好在這位大皇子比他們預想中的要鎮靜,臉上並未出現慍色。
“告辭!”
賓客們紛紛離去,王曲也隨之離開。
按理說,他一個新來的,哪怕地位不一般,但總該與這些人聊得熟性了,好爲自己爭取權力。
但從一開始,王曲來邊關的目的就不是純粹的抵抗烏蒙。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抵抗那些鐵騎。
他只需將楊承文與楊寶柱二人一併除去,迴歸京城的時候指日可待。
見他要回去,一旁歡送客人的李巡,這時候便過來了。
“殿下,莘妲夫人之事,小兒李密可有與您詳述?”李巡問了一句。
王曲點了點頭,看着他:“莘妲夫人既然與父皇有舊,也算我半個長輩,於情於理,都不會虧待她的,還請李將軍放心。”
瞧見王曲臉上的笑容,李巡懸着的心稍稍放下。
信王回京後,莘妲夫人卻找了過來,還帶着一位小皇子。
他聽說對方的慘烈事蹟,打算相助於莘妲,讓小皇子認祖歸宗。
可莘妲卻不願讓他傳信到京城,說是不想打攪信王的平靜生活。
於是就有了他自作主張,將莘妲夫人與小皇子的事情捅到大皇子面前,迫使其認可這個幼弟的舉動。
心中彷彿放下了一塊巨石,李巡將王曲送出府,又多走了幾步。
王曲輕笑:“幾步路罷了,李將軍還請留步,不必相送!”
李巡點點頭,轉而停住了腳步。
回去的路上,王曲一直在深思。
他不太理解李巡父子的舉動。
李巡要試探他的品性,這一點無可厚非。但是對方將莘妲與她的兒子留在自己的府上,分明有冒險的意思。
自古皇室兄弟鬩牆的情況頻而不發,對方若不是想害死莘妲母子,就該將他們藏起來,而不是像藉着自己的認可,將其公之於衆。
王曲在信王那裡聽說過梅妃之子,卻沒有聽說過這個莘妲之子。
便是這一次,他們兄弟三個來到邊關,又何嘗不是在替信王尋找梅妃之子下落打掩護。
嶽霆等人半途離開,王曲幾乎一定篤定,對方有了梅妃之子的消息。
梅妃之子一定也在函廊關附近,只是具體是哪兒,王曲無法猜測出來。
回府的路上,他碰到了一個可憐的姑娘,正蹲在牆角偷偷哭泣。
“殿下,要不要過去看看?”圍在王曲四周的幾個護衛,這時候便開口提議。
王曲擡眼望過去,見那年輕女子抱膝坐在牆角,埋頭抽搭着哭。
他搖了搖頭。
這女孩應該是烏蒙的奸細,來之前佘幽和他提起過,烏蒙國的皇室崇尚圖騰,會在身上印紋自己喜歡的圖騰。
剛纔女孩埋頭之時,脖子上的厚領下滑,露出了一些看不清的圖案。
如果沒有意外,她一定就是烏蒙國的皇室貴族。
只不過烏蒙皇室身上印有圖騰這件事,外邊知道的人不多,但也少不到哪裡去。
真想不明白,烏蒙怎麼會派出這樣一個奸細。
要不要將她抓住,帶回去審問?
王曲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旋即,他否決自己的想法。
這女孩如若不是奸細,而是烏蒙真正的皇室中人,自己將她抓回去了,只怕潼武這一城會引火燒身。
烏蒙由多個遊牧部落組成,哪怕自己審問出一些信息,也絕對不足以擊潰烏蒙。
更何況,在粗狂原始的烏蒙國內,這種皇室的小姑娘一般都是用來交換利益的,核心秘密未必會知道。
當然,這要是換作沒有楊承文這個潛在威脅,王曲一心抵禦烏蒙的情況下,指不定會抓住這個疑似烏蒙國的少女。
而就在王曲等人經過之時,瑟縮在街道牆邊的女孩偷偷擡起頭,怯生生的看了一眼。
她渾身僵硬,一副禦敵狀態,一觸即發的樣子。
待瞧見王曲等人只是路過,而非刻意來捕抓自己,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剛纔那個護衛說的話她都聽到了。
“這個地方不安全,得躲起來!”她心中想。
然而餓了一整天,她早就筋疲力盡,只剩小聲哭泣的力氣了。
之所以坐在牆邊,也是想看看天黑之後,會不會有小孩子拿着烤羊腿出門,邊吃邊玩,她可以跑過去搶,大不了挨頓打,填飽肚子纔是最重要的。
當然,一切的前提是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否則那些可惡的大周人,一定會把她抓起來,然後各種不可描述。
對於自己的美貌,她一向極具自信。
王曲經過時,她滿是戒備,然而等人走遠了,卻又十分苦惱。
沒有帳篷和厚重的毛褥,再不填飽肚子,以她的身體素質,絕對無法抵禦寒冬的夜晚。
大概等到明天早上的時候,大周的這一座城裡,又會多出一具無名屍體。
想到這,她又將頭顱埋到了懷裡。
下一瞬間,走遠的王曲等人卻又回來了。
“這個姑娘有點姿色,你們抓住她!”王曲頗有紈絝風範,指使自己的手下將少女帶走。
確實,如果他是以抓拿奸細的名義,將少女帶回去,可能會引起烏蒙另一些奸細的注意。
但是他以垂涎美色爲由,將人帶回去,別人只當這是一出桃色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