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去請仵作之後,王曲似是因爲心神不寧,也是站立不穩,搖搖欲墜。
“小心!”
那大夫站在王曲身側,下意識的扶了一把。
“多謝!”王曲轉過頭,握了握這個大夫扶着自己的手。
……
仵作過來的時候,張府尹的屍身,已經漸漸出現了異態。
王曲幾乎能看見對方的脖子上,漸漸漲了紅痘。
他乃是有心之人,所以察覺得快。
剩下那幾個只覺得張大人死得莫名其妙,都背過身,不忍直視。
“參見……”仵作對着王曲拱手躬身,卻不知該如何稱呼。
之前替茶樓掌櫃驗屍的時候,他看見王曲與張府尹對峙而不落下風,知道對方乃身份非凡之輩。
只是到底是何身份,卻又不得而知。
“不必多禮,趕快替張大人驗屍,看看他到底是因何而死!”王曲催促了一句。
“是!”仵作也知道情急,立刻蹲到張府尹旁邊。
“這位……殿下,我們可以走了吧?”
原先路過茶樓附近,被張府尹當作疑犯抓拿的幾個路人,這會兒紛紛請示。
王曲沒有刁難他們的必要,只隨意擺擺手,示意讓他們回去。
幾個路人面露喜色,連連感激的道謝之後,方纔離開公堂。
若非是這“殿下”,只怕他們等人還要拿出一些供奉,才能安然離開。
如今倒是省了事兒。
他們哪知道,一切的緣由,乃是因王曲而起。
就在這些人離開不久,驗屍的仵作吩咐了人,要將張府尹擡到別處去弄。
只是擡屍體的人在不經意間瞥見張府尹的脖子時,立刻撒手。
“他他他……他染了天花!”幾乎是以驚恐的面容語氣說出的。
“天花?”所有人都是一愣,轉而面露驚懼之色。
幾乎所有人都往後退了一步
“殿下,快快離開這裡!”有個衙役刻意討好王曲。
“嗯!”王曲點了點頭,目光卻瞥向一旁的大夫。
對方的手背上,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紅痘。
……
衙門裡,大冬天的竟是燒起了大火。
衙役們東奔西轉,尋找易燃之物。
這是大皇子殿下吩咐的。
天花,需以大火滅之!
王曲前面就曾因此,兩度遭受火焚之災,若不是他逃得快,幾乎已經葬身火海。
“唉!張大人真是命苦!”王曲哀嘆。
事情到這個地步,也算告一段落。
……
楊承文接到舅父身死的消息時,原本正暗中謀劃的他,一時間竟然呆住了。
按照前世的記憶,舅父投靠楊承曲,最後卻是得了個兔死狗烹的結局。
而楊承曲在京城站穩腳跟之後,頭一個拿舅父開刀,殺雞儆猴。
這一世,竟是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嗎?
楊承文心底隱隱有些不安,熟知的事蹟一件件被改變,他也不知道自己記憶力的東西,還能不能徹底相信。
從楊承曲消失,到王曲和楊寶柱、王逸軒等人的莫名出現,再到皇祖父久安帝暴斃一事,大大小小的事宜,都發生了許多變化。
“我要去找青提大師談一談!”楊承文的心裡忽然產生這麼一個念頭。
他摸了摸手上戴着的玉扳指,目光有些深邃。
他如今已經確信,王曲絕不是楊承曲,二者大有不同。
唯一相同的點,無論是王曲還是楊承曲,都死不悔改的與自己爲敵。
楊承文微微一嘆。
與平庸的王曲想比,楊承曲纔是他的心頭大患。
王曲,反正把控有沈驥這個臥底,自己可以隨時割下他的頭顱。
……
宮裡。
信王穿着素色常服,在勤政殿裡批改奏摺。
明日就是先帝入葬皇陵的日子,他卻不急不緩的模樣,半點沒被明日之事煩擾。
“陛下,京城府衙裡又鬧出大事了!”老內侍從門外進來,通稟了一聲。
“哦?”信王微微擡眼,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揶揄,像是頗感興趣:“出什麼事了?”
他從奏摺堆裡隨手撿起一封,轉而往旁邊一扔,又挑了一封新的來看。
老內侍目光一動,停留在了那一封被他扔到地上的奏摺,上邊署名——趙允章。
是趙首輔遞上來的奏摺,可趙首輔自從信上即位後,根本沒有上過朝。
如今對方在朝後託人將奏摺遞到皇帝面前,想必另有深意。
將那一絲小小疑問埋在心底,老內侍低頭道:“大皇子在城西的茶樓裡遭人行刺……”
說到這裡,他擡起頭,暗暗打量正在批改奏摺的新帝。
信王“呵”的哼笑一聲,並不在意。
“然後就鬧到了府衙裡?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的聲音顯得漫不經心,似是對那位大皇子毫不關心,問起這件事也不過是順其自然。
老內侍目光一閃,想起如側妃暗地裡找自己談過的話,心中已然有了定奪。
但他是知道分寸的,不會在這種明着的事件上面動文章。
他微微動嘴道:“大皇子與茶樓掌櫃一同中毒,茶樓掌櫃身死,而大皇子……”
他刻意在這一處賣了關子,信王拿着奏摺的手微微一頓,眉頭一皺,將埋在奏摺堆裡的頭擡起來:“他中招了?”
“大皇子吉人自有天命,雖身中劇毒,卻安然無恙,倒是那審案的張府尹,不好了!”
老內侍的話令得信王愣了愣神,轉而回憶道:“朕記得,京兆府的府尹張慳,乃是三皇子的外家舅父!”
他幾乎不用細想,都知道當中必定另有隱情。
老內侍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出來。
“因爲天花,將府衙的公堂燒了?”縱使信王的心緒再是沉靜,這會兒也不由得面部肌肉抽搐。
天花一事,王曲已經整了兩三回,沒一次是好的。
這一次鬧的這一出,恐怕是爲了掩人耳目,將事情的真相全部埋在火裡。
“大皇子命途多舛,故而朕給他取名爲——曲,這也算是上天對他的考驗吧!”
淡淡說了這一句,信王便又埋下頭,悉心整理奏摺。
他不是爲了看奏摺,而是想從奏摺上面請奏之事,揣摩出朝臣們的心思。
究竟是肱骨良臣,還是暗懷異心,從奏摺上面不難看出。
若是有滴水不漏毫無差錯者,就更得慎重提防。
“陛下不去幫大皇子善後?”老內侍問了一句。
他並不知道王曲識得毒物,此話的意思,是想問信王爲何沒有出面,替王曲找到真兇。
信王卻渾不在意,淡笑道:“待明日先皇入葬皇陵之後,朕自有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