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爆(二)

“所以說, 你其實便是任陵那未過門的娘子?”冷瑟瑟不可置信的挑了眉,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想了想又看看一旁含笑的任陵, 心中一陣無奈。

好了傷疤忘了疼, 說的定然就是任陵這種人了, 前些日子還死去活來的, 今日便眉開眼笑了。

女子注意到冷瑟瑟看向任陵的視線, 一個閃身便站到了任陵的面前,戒備的看着冷瑟瑟道:“不是未過門,在阿陵離開之前我們已經成親了, 差的不過是……”

女子沒有說出的話是什麼,冷瑟瑟也猜到了, 她撇了撇嘴, 心道自己又不是要同她搶任陵, 她何苦這般緊張。

冷瑟瑟不理解的是,失而復得的緊張。

本以爲自己已經失去了任陵, 竟又讓她再見到他,觸碰他,所以越是失而復得,便越是害怕這人再次離開,害怕這人被人搶走。

“小淨, 別鬧了。”任陵自身後攬住女子的腰, 朝她低低的笑了一聲。

感受到身後的人溫熱的吐息, 女子輕笑着退了半步, 伸手覆住任陵交握在她腰間的手, 低聲道:“我沒有鬧,我們本就是夫妻了, 難道你耍賴不認賬?”

“我沒有……”任陵哭笑不得。

“那麼你讓我把話說完,否則你就是賴賬。”女子眸中閃過一絲狡黠。

任陵無奈的嘆了一聲,終於點頭。

那兩個人輕聲細語的說着,全然不顧旁邊還有那麼多人看着,直到這個時候纔看向衆人。任陵沉默着,那名女子先開了口:“我名喚蘇淨,自小便與阿陵訂了親,我們之間的事情,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的。”

她這般說着的時候,任陵眼神微變,沒有說一句話,但是右手卻伸出,緊緊牽住了面前女子的手。

感受着任陵手掌帶來的溫熱,蘇淨低笑了一聲,回眸看了一眼任陵略顯蒼白的臉,這才又道:“只是阿陵似乎從一開始便誤會了我的心意,只當我喜歡的人是武林名門的段堯青,所以纔會想出這樣的辦法叫我同段堯青在一起。”

“只是他一直不知道,其實我所在意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人。”她這句話是說與衆人聽的,卻更是說給任陵聽的。

任陵聽着她的這句話,微微閉目之後重新睜開,眼裡盈着笑意。

“一切都是誤會?”冷瑟瑟瞥了一眼任陵,想着前些日子差點死在自己客棧裡面的任陵,心中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怎麼樣。不過任陵倒是十分看得開,只一貫的溫文笑着。

“那麼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麼辦?”丁越眨巴着眼睛,直到這時才找到插嘴的機會。

聽到丁越的問題,蘇淨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般說,很快回答道:“昨晚我們已經商量過了。”

直到此時,任陵終於開了口:“我改頭換面,已經拋棄了任陵這個身份,但是小淨卻沒有,我們門派當中還有着許多是非,這段時間裡,她都不能再留在這裡。”

“所以?”丁越等他的下文。

任陵繼續道:“小淨會回到門派當中去,等過一段時間事情平息了,她才能離開。”

“那你呢?”冷瑟瑟也插口道。

任陵一怔,還未回答,便聽蘇淨道:“冷姑娘,我希望,你能讓阿陵在你的客棧之中以林生的身份再呆上一段時間,可以嗎?”

任陵早已棄了從前的身份,現在的林生,除了臨仁客棧沒有地方可去。

冷瑟瑟想着這些,黑眸微微一沉,最終點了頭。

蘇淨見冷瑟瑟答應了,便面露喜色的朝任陵點了點頭,任陵卻是心事重重的向着蘇淨淡淡一笑。冷瑟瑟心知任陵爲何如此,便問道:“任陵,你就這樣放心叫蘇淨姑娘一個人在江湖漂泊?”

“我會叫他放心的。”蘇淨聲音放大了一些,像是要證明給任陵看些什麼。

冷瑟瑟瞭然的笑笑,卻不說話。而就在冷瑟瑟的身旁,比誰都喜歡琢磨這種男女曖昧的丁越笑得早已咧開了嘴。只有方小安,從頭到尾一直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幾人,看他們爭執和嬉笑,似乎這一刻,他是一個身在局外之人。

蘇淨和任陵果真是考慮好了一切,將一切交代好了,沒過多久,蘇淨便拿了行囊離開了客棧,而任陵則在客棧的門外遠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羣當中,目光久久不曾收回來。

丁越就站在他的身旁,用手肘頂了頂任陵的胳膊,頗有些好奇的道:“你此刻定然高興死了吧?”

雖然最初對任陵十分的敬畏,但是他已經同任陵相處了那麼久了,敬畏也漸漸變成了親近。

任陵聽着丁越的話,笑了笑,良久才道:“高興,像做夢一樣。”

“嘿嘿。”丁越撓了撓頭,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此刻自己說什麼纔不會破壞氣氛。不過冷瑟瑟沒有給丁越說話的機會,看到兩個人在客棧門口站了那麼久,冷瑟瑟便催促道:“客人都進門了,你們兩個還想發呆到多久?”

“來了!”丁越連忙應聲道,很快拉了任陵回到客棧,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他們都知道,蘇淨,很快就能夠回來。

而就在任陵的事情差不多解決之後,冷瑟瑟卻發覺又一件事情自己得解決了。

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便是俞秀,他們臨仁縣的知縣老爺。

說起俞秀,冷瑟瑟總是無法定下心來。自從那一日俞秀再次來到客棧,並且問了兩個問題之後,他便像是上癮了一般的,每天早上升堂之後都會到客棧裡面來,並且一坐就是半天。

每到這種時候,本着對待本縣知縣不可以太冷淡的原則,冷瑟瑟總是得親自去陪着他坐在角落的那張桌旁,看他喝茶吃菜,同他聊一些有的沒的。

而最神奇的,莫過於俞秀每次來客棧的目的。

每一次到客棧,俞秀總會先寒暄一番,然後說自己忘了問冷瑟瑟一個問題,然後便喚着冷瑟瑟同他一起坐下喝茶吃飯。

“你這次又要問我什麼問題?”冷瑟瑟託着腮看着面前斯文的吃着東西的俞秀,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心中早已千迴百轉。冷瑟瑟喜歡俞秀,這是隻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秘密,能夠在這裡正大光明的看着俞秀吃東西,她自然是覺得再開心不過。

只是……她心中卻有着一個聲音一直在提醒自己配不上俞秀,所以她一面期待着每一天能夠陪着俞秀吃飯,一遍又矛盾的希望俞秀不要再出現在客棧。

自然,俞秀是不會知道冷瑟瑟的心思的,他只是莞爾道:“我昨日忘了問你,你可還記得你從前在我家後院說過什麼?”

又來了,俞秀的問題。

冷瑟瑟就算是再喜歡俞秀,此刻也忍不住爲俞秀的問題頭疼起來了。

冷瑟瑟已經不記得俞秀問過她多少個問題了,自從那次被丁越拉近臨仁客棧之後,俞秀每天來便會問一兩個問題,而這些問題總是讓冷瑟瑟心中微動。

俞秀問的問題總是很怪,都是從前發生過的,都是一些讓人不大記得的小事,但是卻又讓冷瑟瑟想要逃避。

比如,俞秀某日便問過她:“可知道當年你爬到我後院的圍牆上,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冷瑟瑟絞盡腦汁了也想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最後只得作罷。

而現在俞秀這個問題,也讓冷瑟瑟絞盡腦汁,微微咬了牙,冷瑟瑟眸光有些閃躲的朝着俞秀搖頭道:“我記不清了。”

“哦。”俞秀品着杯中的茶,似是在沉思,直到冷瑟瑟第二遍告訴他時,他才緩緩點頭道:“記不清那便算了吧。”

“……好吧。”冷瑟瑟其實很想問俞秀,究竟那時候自己說了些什麼,但是見俞秀的神態,似乎這時並不是問這個問題的好機會。

有些懊惱的敲了敲桌子,冷瑟瑟站起身道:“飯菜快吃完了,看起來不大夠吃,我再去找小安做點吃的吧。”說罷,她便要往廚房走去。

也在她轉身的瞬間,俞秀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了冷瑟瑟的手腕。

冷瑟瑟頓時像是被人點住了穴道一般,動態不得,似乎一瞬之間整個客棧裡面的客人都不見了,在她的面前,只剩下一個俞秀,而在她的腦中,只回蕩着自己的心跳聲。

俞秀,那般溫柔的男子,竟是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這讓冷瑟瑟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

“有事?”冷瑟瑟定下神來,終於問出了一句。

俞秀含笑,然後放開了冷瑟瑟的手腕,低聲道:“叫方公子多弄點糖醋排骨吧。”

“……嗯。”冷瑟瑟沉默半晌,終於認命的答了一聲——她果然不應該對俞秀這塊木頭抱太大的希望,她還真以爲俞秀會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對自己說,誰知到了這時,卻聽到這麼一句不知讓人該哭還是該笑的一句話。

一個人走到了廚房裡面,冷瑟瑟朝着方小安道:“糖醋排骨,還有你做的最拿手的菜,都拿上來吧。”

“好。”方小安此時正認真的切着菜,聽到冷瑟瑟的話也不過是隨口應了一聲,連頭都沒有擡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方纔在俞秀那裡被憋了那麼一下,這一刻見方小安沒有將視線轉向自己,冷瑟瑟覺得心中有些隱隱的怒意。

就在冷瑟瑟準備開口喚方小安的時候,方小安似有所覺的擡起頭來,向着冷瑟瑟道:“那位知縣老爺又來了?”

“他來坐了一會兒了。”冷瑟瑟漫不經心的答道。

方小安微微抿脣,手裡的動作也慢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也沒有見冷瑟瑟走,方小安才道:“他每日都會來這客棧,冷姑娘,你就從來沒有想過他爲何會來這裡嗎?”

“爲何?”冷瑟瑟一怔——她怎會不曾想過?

只是,她不敢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