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距離航行是枯燥的,是無聊的,我讓人絕望的。
測繪部門的人也是同樣的,只不過比起站在外面無聊的看天的船員們相比,他們卻還在工作着,而且還是一絲不苟的工作着。
船一旦開起來,實際上能用到的人並不多,燒鍋爐的填進去幾鐵鍬煤,然後就可以坐下來休息一會兒,過會兒再填就可以了,其他的船員只需要盯好自己的位置不出差錯就可以了,實際上也沒什麼讓他們去操作的地方。
所以,無聊,枯燥,發呆,絕望。
而測繪部門那裡的情景卻又是另外一番,他們佔用了三個運輸船的指揮室,好在人數並不多,只有十來個人,雖說顯的擁擠了一些,但也並不影響船長指揮。
再說,這時候有個屁的指揮,編隊前行,後面的船隻需要沿着前面的船留下的軌跡走就可以了,除非是船出現了問題才需要用到船長。
所以說,編隊航行,領頭的幾艘船纔是最累的,不僅要保證航向,同時還要去探雷,防止觸礁。
距離岸邊越近,觸礁的概率就越大,所以,船隊目前能做的,只能是儘可能的遠離岸邊。
再然後的結果就是,站在指揮艙內的衆人,壓根就看不到遠處的陸地。
他們只能通過瞭望臺上的士兵,通過那個性能並不出色的望遠鏡來確定他們是否遠離了大陸。
而瞭望臺上的瞭望兵,也僅僅只能剛剛看到而已,然後就有了另一個不得不高度重視的問題,那就是無論是軍艦還是運輸船,每一艘船上的瞭望臺上,都有兩名士兵在望着。
一百一十七艘船,二百三十四個瞭望兵,出差錯是不可能的,永遠也不可能的,除非二百三十四個瞭望兵全部腦袋短路。
這個時代並沒有航速表,船上所有的設備都很簡陋,甚至連個壓力錶都沒有,只能用簡陋的設備。
對於測繪部門來說,這也是個巨大的挑戰,好在之前的幾年,他們已經在習慣這種情況了,並且完成了從朝鮮開始,沿着海岸線一路開到安南,沿途不斷的修改,做出了最終的航線圖。
而他們繪圖的方式也很簡單,一份草圖,一份修改圖,一份最終版本的航行圖。
草圖上標註了船隻的類型,當下的速度,速度是多少沒人知道,但船隻類型,加上簡陋的設備提供的艙內壓力數據,這個就是他們的航速標準。
因爲大量的工業化,大量的統一化標準,帶來了這個方便之舉,他們只需要按照當前的情況,繪製出海圖,不同的船隻,都可以根據這份海圖來計算出適合自己情況的海圖。
比如說軍艦,全速開動起來的話,他們的速度是運輸船的兩倍,這個時候他們只需要將航線圖上的數據乘以二,這就是他們的航線圖。
航線圖沒有一份是固定不動的,每一艘船都要根據自身的情況來進行更改,從而確定自己的方位,確定自己是否偏航,並及時作出修改。
而另一個,則是根據指北針,以及距離大陸架的位置,來確定自己在這條航線上的位置。
測繪部門並不需要操心該怎麼走,這不是他們應該負責的事情,他們的工作,就是將艦隊航行的軌跡給畫下來,並且標註上重要節點。
例如說什麼時候,在哪裡進行的轉向,指北針上的刻度是多少,每隔一個時辰都要標記一次。
草稿紙已經用掉了四千多張,修改圖紙同樣用了四千多張,最終的航線版本,小圖用了三百五十張,每張小圖上標註了二十里地的詳細路線,哪怕這個路線並沒有什麼變化,也沒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但也依舊按照二十里一張的要求去製作的。
一百里標準的海圖,就是將五張海圖繪製到一張圖紙上,畫了七十張,這份海圖用於三個時辰修正圖,每隔三個時辰就要對照一下這張圖,對照着上面的參數確定自己的位置。
再然後就是三百里標準的海圖,這個是個更大範圍的參考,每天起航或者停航的時候看一下,對照一下就可以了。這個基本就是一天的標準航程距離。
後面還有一張總海圖,這個是將整個海圖繪製到一張圖紙上,詳細的數據並不多,只是能讓人看出大約在哪裡航線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就是個參考,對具體的航行而言沒什麼用處。
三個繪製組,進行着同樣的繪製工作,並且對每一張海圖都進行了詳細的記載,夜間停航之後,三個繪製組碰頭討論今天的繪製工作,如果結果是一樣的,皆大歡喜,大家可以早點洗洗睡覺,如果結果不一樣,那就需要進行更嚴謹的討論了,必須要找出誰是對的,誰是錯的,這不是較真,海圖錯了,對於未來的航行將會是巨大的威脅,甚至有可能讓過往船隻觸礁沉沒。
而對於他們這種長途航行的船隻來說,每一艘船上,都裝載着價值連城的東西,哪怕這件東西本身不值錢,可經過了這麼遠的距離,他也是非常值錢的。
所以,這份海圖上的詳細信息,分別標註了起點的位置,船用指北針精細到刻度的數據,以及航向轉變的具體時間。
什麼?你說海上不容易得知具體的時間?
好吧,這根本不是問題,海上航行也並不需要具體的時間,他們只需要記載下來,走完這張海圖上的航線,用了多久就可以了。
而在指揮艙內,有兩個沙漏,一大一小,一個是一刻鐘的,一個是一個時辰的,上面都標註有詳細的參數,每一個都有十條相等的線,一刻鐘是半個小時,十條線,也就意味着他的精確度已經到了三分鐘,上下誤差三分鐘,只要不是觸礁,這個誤差對於航行來說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雖然實際上用處可能也不大,但海圖一定要製作的精細,以防萬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了。
到了下午,前去探路的軍艦回來了,他們是直接脫離艦隊,朝着正東偏北一點的方位走的,而這期間艦隊的速度也降了一半,他們要節約燃煤,避免繞路,不然的話,他們就不得不找個地方靠岸,然後去尋找燃煤。
事實證明,餘集的建議是正確的,他們的確應該轉向了。
於是,艦隊開始轉向,順着軍艦返程的航線繼續前行,與此同時,他們的任務又多了一個,夜間停航的時候,他們需要與軍艦上的航海兵進行溝通,確定他們探路的航線數據,並以這個數據作爲最終數據。
而在此之前,軍艦脫離艦隊的位置,三個繪製組也進行了標記。
儘管確定了要用軍艦的航線,但這個時候繪製組依舊沒有懈怠,他們依舊要完成一整天的繪製任務,哪怕這是一條將要廢棄的航線,他們也要繪製出來,以防萬一,這就是個備胎。
日出日落,潮起潮落,天空有時晴朗,有時烏雲密佈,有時狂風暴雨,但這都沒有影響到整支船隊。
因爲是沿着大陸架走的,加上是第一次航行,所以速度並不快,每天起航的時間相對早一些,但停航的時間也很早,按照正常航行可以走一天的路程,船隊也只走了大約八九成的距離,然後就開始停航,派遣小一些的船朝着島嶼過去,尋找適合停靠避風的地方。
有些地方更適合一些,有些地方則根本無法停靠,於是第二天的時候,他們只能將速度放的更慢,沿途去尋找適合停靠的島嶼,然後進行標記。
憑藉着龐炳豐富的航海經驗,船隊成功的避過了五次極端天氣,雖然有些損失,但損失並不大,狂風雖然厲害,但還奈何不了上百艘船隻組成的船陣,加上海島的掩護,狂風停止的時候,船舶工業人才便立即對損傷的船隻進行修理,這裡面有兩艘專業的修理船,上面有所有的設備,搬到陸地上的話,只需要建造船務以及一些大型的設施,就可以直接造船了。
航行時間過去了一個月,兩個月,沿途的海島,逐漸變成了大陸架,完完整整的大陸,連續半個月,他們再也沒有見到大型的海島,或者說,大陸架就沒有消失過。
四個月的航行時間並非從出發的時候就開始算的,而是船在行進的時間,只計算起航到停航這個時間,按照每天十二個時辰,每月三十天,一共一百二十天,即船航行的極限時間爲一千四百四十個時辰,並非一百二十天。
所以,船隊還有大約七百多個航行時辰去揮霍。
於是,龐炳開始派人登陸,按照繪製組的推算,此刻他們已經離開本土大約一萬五千裡左右了。
但是登陸並沒有任何的效果,陸戰隊分出了兩個營,以兩個連爲單位,分別朝着四個方向,各自帶着一臺坦克以及一臺步兵裝甲車去探尋,按照陸戰隊的行軍速度,一天大約可以行軍一百四十里,實際上這裡的條件很惡略,每天行軍的速度只有六十多裡,兩天之後,沒有任何收穫的陸戰隊只能返程,一來一回,深入一百二十多裡,原始的不能在原始了。
船隊因此也耽誤了四天的時間,毫無收穫之後,只能接着起航,朝着下一個目標出發。
但龐炳卻無比堅信,自己發現了一個荒無人煙的新大陸,大陸的內部到底有沒有人?他不確定,也不需要確定,之後會在派人來這裡,他需要做的,就是去發現,哪怕一無所獲,實際上也是收穫頗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