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最初的時候,韓藝是打算利用這一次舅甥鬥爭的過程,趕緊往上爬,他認爲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時機,當時皇帝身邊無人,一般這時候,太監都能當宰相,何況我這大騙子,等到了決戰的時刻,那就有能力去左右結果,讓事情朝他預計的方向去發展。
然而,夢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韓藝忽略了這是一個等級制非常嚴格的社會,而且皇權受制於權貴,他在揚州還未感受到這麼深刻,當初哪怕他救了皇帝,皇帝想封他一個官,都到了力排衆議的程度,這世上還有什麼功勞,比救了皇帝還要大。因此,自從衝擊御史大夫失敗之後,他就徹底斷了這念想,沒有這出身狀,咱就別攬那瓷器活。
他現在能夠做的就是見機行事,他已經左右不了了,他知道武媚娘此刻肯定是決心已定,那就必須得全力支持她,雖然他還想繼續僵持下去,但這不是他能夠主導的。
武媚娘與韓藝聊了一會兒,這心就漸漸定了下來,整個人都輕鬆多了。
如果今日坐在武媚娘對面的是李義府等人,那他們肯定是幫武媚娘分析這,分析那,你不要害怕,咱們的勝算其實是非常高的。
這隻能去忽悠那些昏庸之人,武媚娘何許人也,她一心就撲在這上面,她考慮得比任何人都要多,用得着你們來分析,她現在需要的是勇氣,是精神上的幫助。
這找韓藝,一準沒錯。
韓藝深知心理學,他知道武媚娘需要什麼,所以他沒有幫武媚娘想什麼陰謀詭計,那玩意武媚娘才用不着他了,而且現在就是實力的較量,他是用絕望給予武媚娘必勝的信念,當初揚州保衛戰,那結果可以都說是板上釘釘的,只要陳碩真一步跨出去,她不想贏都不行,但她偏偏就輸了,你這情況比揚州保衛戰要好了不知多少倍,光李治一人,就得按五成勝算來計算。
如此一來,武媚娘就更加看重韓藝,覺得韓藝之才,他人沒有,突然說道:“韓藝,最近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勤於買賣上的事,但是相比你的北巷,我要更加需要你的幫助。”
她早就感覺到韓藝正在慢慢的淡出朝野,這幾回都是她主動去找韓藝,不像李義府等人天天在邊上出謀劃策,大獻殷勤,她對此有些不滿,這關鍵時候,你作爲我的心腹,你得上心呀。這女人還是不同於男人,男人就喜歡見異思遷,女人還是要更守舊一些,即便是武媚娘,她還是有感性的一面,最開始支持她的就是韓藝,即便如今李義府他們蹦躂的厲害,但是武媚娘還是最爲信任韓藝。
她的一些心裡話,只跟韓藝說,連李治都不說,因爲她跟李治的交流,那是出於同盟的利益,亦或者出於夫妻的關係。但是他跟韓藝交流,那是完全出於自身的利益,這都是因爲當初韓藝向她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建議,就是在夫妻關係裡面,添加政治同盟,將她利益綁定在李治的皇權上面,這一建議非常奏效。
爲什麼說韓藝吃的是三家飯,就是這麼一個意思,雖然武媚娘和李治有着政治同盟,而且是一家人,但畢竟是兩個人,武媚娘也有自身的考慮。
韓藝先是一愣,隨即道:“不是有中書侍郎等人相助麼?”
武媚娘微笑道:“你認爲這話我能夠去跟中書侍郎他們說嗎?”
真不是她不信任李義府他們,只是李義府他們畢竟是在官場上混跡多年,考慮的東西是具有官場特質的,不像韓藝那樣,沒有經受過這些污染,跟李義府交流和跟韓藝交流,這完全就是兩種不挨邊的感覺。
這一句話堵韓藝真是受寵若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昭儀,並非是我只顧着自家的買賣,而是我認爲,相比較起來,陛下和昭儀更加需要李義府他們的幫助。畢竟我資歷尚淺,對於官場上的許多規則都不明白,我的那些方法,都是一些野路子,偶爾用用或許能夠發揮奇效,但不宜常用。
而中書侍郎他們深諳官場之道,又能敏銳的捕捉到機會,在朝廷之上,他們纔是正道,有他們相助,那我再參與其中,不但不能幫到什麼忙,反而會破壞內部的團結,畢竟我和許大學士和崔大夫都是有些過節的,我在大家就不能團結。所以,昭儀你就當我是一塊泥,屋頂哪裡漏了,又暫時找不到瓦,就拿來救急,要是沒用就放在一邊晾着。”
武媚娘聽得都傻了,如果是李義府說的話,那武昭儀也就聽聽,這明顯就是鬼話,信你就怪了,但問題是韓藝是先這麼做的,再這麼說,這就很難不讓人去相信了,她其實也不太理解韓藝爲何在她最困難的時候,盡心盡力,但是等到勢力壯大的時候,卻又退居二線,這絕非是正常人的思維,不敢置信道:“你真是這麼想得,還是在說笑?”
韓藝非常認真道:“我真的是這麼想的。”
“爲什麼?”武媚娘完全不能理解。
韓藝微微聳肩,非常誠懇的說道:“那我目前確實能力不濟,在這種大事上面,可不能打腫臉充胖子,否則的話,只會害人害己。”
道理是對的,但問題是沒有這種人呀!武媚娘愣了半響,搖搖頭道:“我還是不能理解,這可是你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啊,還是你只想做一個買賣人。”
這皇帝用人,心腹肯定是第一,能力還只是其次,這時候是你最需要展現忠心的時候,你竟然不把握住這個機會,你會不會爲當官啊!
韓藝笑道:“其實我這是爲長遠在考慮,昭儀不妨想想看,這一間屋它需要很多瓦,因此沒有人會在乎其中任何一塊瓦,但是瓦碎了,你想的就是那塊補漏的泥,如果這塊泥還是獨一無二的,那我寧做泥,不做瓦,此乃長久之計也。”
這番妙論,饒是武媚娘不禁都愣了半響,隨即忍不住掩脣咯咯笑了起來,那兩隻大白兔一上一下,晃動的非常自然。
只能說沒有胸罩的年代處處透着誘惑。
但話說回來,武媚娘心裡還是非常感動,韓藝有句話說得非常對,他在,內部肯定有不團結的聲音,許敬宗、崔義玄都看不起韓藝,又有很深的過節,也就是說韓藝爲了她的利益,而選擇犧牲自己的利益,絕對是大公無私。
韓藝忽然眼中精芒一閃,倏地起身,道:“昭儀,我先告退了。”
武媚娘聊得正開心了,還想誇獎他幾句,錯愕道:“你有急事麼?”
“不是---哦,是。這---韓藝先告退了。”
韓藝一拱手,也不等武媚娘說話,便疾步離開了。
武媚娘都蒙了,等她回過神來,韓藝已經走遠了。
怎麼回事?
武媚娘雙眼充滿了困惑,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來,這按照宮中禮儀來講,韓藝是有違禮制,忽覺胸前有些癢,這低目一瞧,只見胸前溼了一大片,整個豪.乳露輪廓盡顯無疑,就連那分紅的蓓蕾都顯現了出來,原來她如今還在哺乳期,也不知是不是剛纔抖動的太厲害,這奶水都出來了,但是古代沒有胸罩,如今又正值秋高氣爽之時,衣服穿得也不是很多,她穿得又是綢紗,結果就一溼,就全走光了。
她終於明白爲什麼韓藝急着離開了,這一瞬間臉紅得如朝陽一般,都快擰出水來了,尷尬的要命。
......
......
哇塞!不愧是武媚娘,真tm雄偉壯觀啊!
別看韓藝走得急,但是心裡還是有點爽,畢竟他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雖然沒有一丁點想法,還有些害怕,一溜煙就跑了,但是看到如此風景,難免不會感到竊喜,這是男人之本性也。
但是他並未回北巷,而是順道去了訓練營,也沒啥事,就是去看看。
“快點!快點!你們是沒有吃飯麼。”
這一來到訓練營,就聽到一個粗嗓子在那裡叫喊着。
只見二米多高的元烈虎站在操場中間,鼓着脖子在那裡叫喊着,而一個個訓練營的學員都在韓藝設置的障礙場上揮灑着汗水,個個臉上都是繃得緊緊的,完全看不到一點笑容。
比起剛開始來,如今的訓練那真的是稱得上魔鬼訓練。
更加要命的是,獨孤無月突然請假,補上的是元烈虎,獨孤無月是內在的暴力,平時話極少,也不會輕易去與人爭鬥,但你要惹急他了,那你就徹底完了。而元烈虎外放型的,靠的就是吼,一點不爽,那就暴跳如雷,嚇都會嚇死,相比較起來,當然是獨孤無月要好!
撇開一切不講,獨孤無月站在這裡,看着都養眼啊!
韓藝偷偷摸摸的往側邊繞去了衙署,不用想也知道,如今這些學員都憋着一股怨氣,這時候露面肯定不是明智之舉。
在最開始的時候,他無所謂,將所有學員都得罪遍了,但是隨着訓練的深入,他的態度開始轉變了,與這些學員交好,利用貴族精神去獲得這些學員的尊重,等於是恩威並施。這是一早就是設計好的,他不可能會傻到讓這些學員一直當他是仇人,要是這些學員恨他入骨,那等到他們畢業之後,去到民安局,那韓藝就必須走人。
民安局五巨頭,其中四個全都是來自於頂級大家族,唯獨他一個田舍兒,如果沒有人支持他,三天就得捲鋪蓋走人,其實這些學員就是韓藝將來在民安局最爲堅實的後盾。
總結起來,就是這黑鍋是堅決不能背!
來到衙署,見到長孫延正坐在院子左側的石桌旁,桌上放着一大堆資料,捧着一卷布書,看得是津津有味,就連韓藝到了也不知道。
這個法癡!韓藝只能無奈的喊道:“長孫公子。”
長孫延轉頭一看,驚喜道:“韓藝!”
韓藝拱手一禮,坐了過去。
長孫延喜道:“你今日怎麼來了?”
韓藝苦笑道:“按理來說,我應該天天都來的。”
長孫延一愣,隨即擺手笑道:“無妨,無妨,雖然你最近不常來,但正是你當初提出的貴族精神,讓這些學員都變得非常聽話,都已經不需要人去管了。”
“這個開脫的理由,我喜歡!”
韓藝自嘲一句,又道:“對了,長孫公子,你在看什麼?”
長孫延哦了一聲,道:“這是一些隋朝的刑事案例,我借來看看。”
因爲長孫無忌編訂律法,這等於就是他從長孫無忌手中借來的。
韓藝愣道:“隋朝?”
長孫延點點頭道:“你也應該清楚,我們大唐的《唐律》和隋朝的《開皇律》,其實是一脈相承,而且隋朝的案例遠遠勝過我大唐,有些案例還非常複雜,我覺得這些案例具有非常好的參考價值。”
“原來如此!”
韓藝笑道:“以古爲鏡,可以知興替。”
長孫延搖頭道:“倒不是因爲如此,以前我研習律法,都是觀看史書,看看歷朝歷代的那些賢臣是如何修訂律法的,他們考慮的又是什麼。但是自從上回外訪百姓後,我才明白,這律法是用之於民,自當也應當取之於民,因此參考這些具體案例要更有幫助一些。”
他自小就比較內向和自卑,但是自從上回他締造神聖的君子契約後,就給予了他極大的信心,因此他開始着手準備去完成自己的夢想,就是一個法制的國度。
也是從上回開始,他覺得自己和韓藝挺有共同語言的,都對律法有一番深刻的見解,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了韓藝,於是乎主動就一些案例,強行展開了與韓藝的討論。
韓藝對於律法那是非常瞭解的,還不是一國的律法,各國的律法他都非常瞭解,畢竟他是一個國際大盜,瞭解世界各地的律法是基本知識,有助於他逃跑,犯了什麼法,跑到什麼國家,就變得不犯法了,他在律法方面非常有見識的,也給予了長孫延不少的建議,雖然是一些來自於後世的見解,但律法總是隨着時間在進步,而不是在倒退。
長孫延心中豁然開朗,越聊越起勁。
“韓藝!”
忽聽得一聲驚呼。
韓藝和長孫延同時轉頭望門口望去,只見元烈虎大步走了進來。長孫延立刻不滿道:“元兄,你這一驚一乍,又是爲哪般啊?”
“與你無關!”
元烈虎疾步上前,拽着韓藝的胳膊,就道:“韓藝,你跟我來一下。”
拉着韓藝就往外面走去。
“哎哎哎!”
長孫延正聊得起勁了,但他顯然阻止不了元烈虎這莽夫,這書生與流氓,那只有鬱悶的命。
“姑父---!”
“打住!在外面你就叫我韓藝吧!”
韓藝頭疼道。
元烈虎一臉納悶道:“你怎麼來了?”
韓藝欲哭無淚道:“我身爲皇家特派使,來這裡不是很正常麼。”
元烈虎急切道:“可是你如今與我姑姑正值新婚燕爾時,應該多多在家陪她纔是,不然我來這裡作甚?”
韓藝愣了下,道:“哦,敢情你來這裡,就是爲了幫我節約時間去陪你姑姑啊?”
“不然你以爲呢?”元烈虎道。
這個侄兒真是貼心啊!韓藝感動道:“你還真是大私無公啊!”
元烈虎忽覺這話倒也有些不妥,訕訕笑道:“就那些個臭小子,我決計會將他們調教好的,你趕緊回去陪我姑姑。走走走,我送你出去。”
推着韓藝就往外面走。
“哎哎哎!我與長孫公子還未談完了。”
“我姑姑那麼一個大美人坐在家裡,你放着不去聊,跑來找長孫胖子聊天,你這人真是忒也奇怪了。”
韓藝想想是這麼個道理,於是道:“得!你這麼一說,看來我是非走不可了,不然的話,我的性取向都會遭受到你的質疑。”
就這樣,韓藝被元烈虎活生生的給推了出去。
這大門一關,元烈虎招着手,傻呵呵道:“快去吧!快去吧!”
韓藝見元烈虎站在門裡面,就跟牢裡面的囚犯一樣,頓時哭笑不得,丫活了兩輩子,就沒有見過這麼開心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