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持滿剛剛趕來這裡,而且披星戴月,基本都沒有休息,這人都還是暈乎暈乎的,連什麼情況都沒有弄清楚,只能按照韓藝說得去告訴弘化公主他們。
弘化公主和鐸伏他們聽說有李績做後盾,不禁都非常興奮,當年可就是李績將他們給打服的,他們對於李績的軍事才能還是非常認同的。鐸伏甚至希望能夠反攻,一舉收復失地。
這他就想多了,韓藝表示如今唐軍還沒有進入吐谷渾,你要反攻的話,只能逼着吐蕃來進攻,先看看再說吧。
弘化公主知道唐朝的國情,心裡也有些懷疑,於是讓鐸伏不要麻痹大意,這吐蕃大軍可還沒有撤走,隨時還有可能開戰。
等到交談之後,出得大帳,趙持滿就拉着韓藝走到一邊,小聲問道:“韓侍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司空可還在涼州等着了。”
韓藝小聲道:“你先讓人回信給司空,就說這裡局勢發生了一點變化,可能會有轉機的,我得繼續留在這裡跟吐蕃周旋。”
“轉機?”
趙持滿道:“可是下官聽聞---!”
不等他說完,韓藝便道:“這個我等會再告訴你,你將軍隊安排在後方,以防止出現什麼意外。”
“下官遵命。”
趙持滿剛走片刻,陳碩真就走了過來,道:“我想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吧。”
韓藝斜目一瞥,嘆了口氣道:“你猜的沒錯,他不是來支援我們的,而是來接應我們撤退的。”說着,他又將大概的經過告訴了陳碩真。
原來趙持滿到此,並不是來支援吐谷渾的,支援吐谷渾,他哪會這麼積極,而是來救韓藝和弘化公主回去的,韓藝可是當朝宰相,要是沒有救出韓藝,這鍋可背不起呀,因此他是拼了命的趕路!
這都是因爲韓藝寫給李治的密函,不是說吐谷渾有危險,而是說諾曷鉢被刺殺,吐谷渾已經是無頭之蛇,滅亡已經成爲定數,但是吐蕃卻徵集了二十萬大軍前來進犯,看情勢不像是衝着吐谷渾來的,極有可能會入關中。
這當然是嚇唬李治的,吐蕃雖然徵集了十二萬大軍,但是祿東贊沒有全部帶上,加上白蘭部以及赤海部歸降的部隊,估計都沒有十萬,因爲只要那一場刺殺成功,再配合素和貴,吐谷渾就已經囊中之物,不需要派很多兵。
李治還真嚇出一身冷汗來,諾曷鉢被刺殺這肯定是事實,韓藝可不敢撒謊,這要撒謊,肯定是欺君之罪,至於二十萬大軍,古代打仗本就喜歡吹噓兵力,這個就不能算騙。但不管怎麼說,對於李治而言,這真是來得太突然了,又見信中寫吐蕃徵集這麼多部隊,一路就奔着河隴地區來了,李治也很懵逼,這不對勁呀,怎麼一路衝着我來了。
這個可不能不防,一旦吐蕃大軍攻破吐谷渾,只要他有這心,順着隴右道就可以直接打到關中去,長安可就在關中呀。雖說想要入關中,那是相當困難的,幾乎是不可能,因爲全國精銳超過一般都駐守在關中地區。但是關乎長安安危,李治肯定不能麻痹大意,於是趕緊派李績來到涼州鎮守邊關,因爲韓藝也是猜測,沒有說就一定是衝着咱們來的,你也不能說憑藉猜測就打過去,只能說先防着,做好準備,避免被吐蕃打個措手不及。
由此可見,唐王朝根本就已經放棄了吐谷渾。
這韓藝也料到了,他知道如果寫信回去請求李治出兵救援吐谷渾,不說李治答不答應,至少大臣裡面肯定是反對居多的,因爲生活過得富裕,誰還想打仗,再說跟吐蕃打,唐王朝還真是沒有把握,如果吐蕃那麼好對付的話,李世民也不會在打勝的情況下,答應跟吐蕃聯姻,那麼等到朝廷商量有結果了,這黃花菜都涼了。
因此他纔會選擇嚇唬李治,吐蕃可能入關中,別說李治答不答應,大臣們也會催促李治趕緊派兵去防守,這關乎自身利益,肯定又不同了。
同時,韓藝還寫信讓蘇定方和裴行儉,告訴他們吐蕃可能要打咱們了,你們趕緊出兵,進攻吐蕃在西北和西域的勢力,先下手爲強,還可以牽制吐蕃的主力,甚至於逼迫他們分兵,圍魏救趙。因爲他知道李治肯定會選擇防守,這樣不一定能夠騙得過祿東贊,在西邊打一下,做做樣子,讓祿東贊認爲,唐王朝是早有準備,不然的話,西北怎麼會突然出兵了。而韓藝之所以一直在拖時間,就是在等蘇定方和裴行儉,因爲送信過去也要時間的,出兵也要時間的。
其實他是沒有把握蘇定方、裴行儉能夠趕在吐蕃攻下大非川之前出兵,因此陳碩真幾番詢問他,他的回答都很保守,始終沒有放棄逃跑這個選擇。
好在韓藝對蘇定方和裴行儉有恩,要不是當初韓藝捨命忽悠阿史那賀魯,那他們可就是罪臣,而不是功臣,再加上韓藝隴右道行軍副總管,有權調派軍隊,因此他們二人見信,立刻就領兵進攻吐蕃在西域的勢力,如果他們稍微猶豫那麼一會兒,恐怕就爲時已晚了。
陳碩真聽後,道:“如果祿東贊沒有上當,方纔選擇進攻的話,你怎麼辦?”
韓藝毫不猶豫道:“當然是跑!”
陳碩真一愣,她沒有想到韓藝回答的這麼幹脆。但仔細一想,便也明白過來,唐王朝根本沒有做好出兵的準備,支援也來不及了,因此只有逃跑,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了。
陳碩真道:“你怎知道祿東贊一定會上當。”
韓藝笑道:“這得從祿東贊爲什麼會成功說起,祿東贊之所以敢這麼做,那定是因爲他做過充分的調查,知道我大唐不想大動干戈,並且對我也做過非常詳細瞭解,也知道我是主張維持現狀的。因此他肯定早就料到如果唐王朝派我前來,一定是來調停的,這也極大的鼓舞了他,纔敢於佈下這個局,一箭雙鵰。但是反過來想,如果他足夠強大的話,他根本不需要這麼做,各種掩飾,借刀殺人,殺人滅口,直接進攻就是了,這是爲什麼?”
陳碩真道:“這是因爲他也忌憚咱們大唐。”
“正是這麼一個道理。”韓藝道:“換而言之,他也沒有做好跟大唐決裂的準備,因此我纔敢跟他賭這一局,其實我們雙方都很忌憚彼此,那就看誰更加有膽量。”
不得不說一句,這賭還真有些大。如果祿東贊是真受傷,贊悉若掌權,那他真就有可能跟大唐宣戰,這可就得不償失了。陳碩真笑道:“最終還是你賭贏了。”
“也不能說贏,只是稍微挽回一點顏面!”韓藝嘆了口氣,道:“這一戰不管怎麼說,祿東贊不費吹灰之力,殺了河源郡王以及世子,重創了吐谷渾,並且還佔領了非常重要的赤水河源,將來吐谷渾的處境只會變得更加困難,現在吐谷渾不但不能幫助我們大唐,而且極有可能成爲我們的累贅。”
陳碩真道:“難道你不打算幫助吐谷渾奪回赤水河源來?”
她也知道,既然不打了,那就得用談的。
韓藝苦笑道:“當然會盡力爭取,但是祿東贊這老狐狸,都已經吃到嘴裡了的肉,想要他在吐出來,只怕是非常困難。”
......
吐蕃軍營。
“父親!”
贊悉若一臉鬱悶的來到祿東讚的帳篷內。
祿東讚道:“那些酋長沒有再鬧了吧。”
贊悉若點點頭道:“他們聽說父親你這麼做,都是爲了他們的部落着想,也就沒有再鬧了。可是父親,接下來該怎麼辦,要是不打的話,我們就得撤來,我們的糧草可沒有多少了。”
那些奴隸主很多也是來自於北邊,裴行儉出兵進犯,打得就是他們的老窩,這怎麼算都不划算。
祿東讚道:“你以我的名義給韓藝寫一封信,約他出來談判。”
贊悉若道:“可是父親,咱們可一直對外宣稱你受了受傷,突然出現在前線,只怕說不過去。”
祿東讚道:“事已至此,只要沒有證據,他們就拿咱們沒有辦法。”
......
韓藝收到信,看罷,將信直接弘化公主,嘴上還說道:“這祿東贊還真是狡猾透頂,都這般時候了,還在挑撥離間。”
鐸伏聽得莫名其妙道:“韓侍郎此話怎講?”
韓藝道:“祿東贊只約了我去跟他談,可這是吐谷渾跟吐蕃之間的事,我認爲公主吐谷渾也得派一個代表過去,否則的話,寧可不談。”
鐸伏與一干吐谷渾將領聽得是無言以對,在我們的國土上打架,如今要談和,竟然沒有我們的份,這不等於說我們已經喪失了領土權力,確實夠欺負人的。但是他們能說什麼了,不服氣,你揍他丫的去,別在這裡嚷嚷。
可問題是,如今他們吐谷渾就是砧板上的肉,本來就沒有做主的權力,去談判,也就是去丟人的,沒有人會將他們當一回事,吐谷渾如今可就剩半條命了,主要還是看大唐跟吐蕃的博弈。
韓藝又向陳碩真道:“你幫我回一封信給祿東贊,我們大唐只是中立者,這事理應由他跟公主談。”
陳碩真輕輕點頭,心裡卻想,你說祿東贊狡猾透頂,你自己也差不多啊!
鐸伏聽得忙道:“韓侍郎,這---!”說着,他又看向弘化公主,這可不行,這時候大唐再中立的話,那可就沒得談了,他們現在可沒有資格跟吐蕃叫板,要吐蕃跟他們談的話,那吐蕃非得上天不可,從這一方面來說,也只有讓大唐去跟吐蕃談,才能叫“談”,他們去的話,估計得跪着說話,丟人現眼。
“且慢!”
弘化公主,一擡玉臂,道:“韓侍郎,此事我不便出面,殺夫殺兒之仇,豈能用幾句話就能夠抹去的,就算祿東贊請我去談,我也不會去的,這事就還得勞煩韓侍郎。”
韓藝聽得心中一笑,真是聰明人啊!
這臺階找得真是太妙了,是戰是和,這是可以談的,但是殺夫殺兒之仇,這可是決計不能交換的,必須得有仇報仇,有怨抱怨,清清楚楚,但是這樣一來,不可能談妥的。
說到這裡,弘化公主微微提高音量,“韓侍郎一直以來爲我吐谷渾勞心勞力,我絕對相信韓侍郎會爲我吐谷渾着想的。”
這後半句顯然是說過吐谷渾將士聽的。
韓藝面露爲難之色道:“這不太好吧!”
弘化公主笑道:“這談判也不是一日就能談成的,先看看祿東贊那邊怎麼說,咱們再做考量吧。”
鐸伏忙道:“可敦聖明,臣也以爲這麼做最爲妥善。”
其餘的將軍也紛紛點頭贊成。
韓藝這才勉爲其難的答應下來,其實他壓根就不想吐谷渾參與,他只想單獨跟祿東贊談,兩方面談,而且是談別人家的事,這就簡單多了,雙方都出於自身利益,各自做出一些讓步,反正讓也是讓吐谷渾的利益,要是吐谷渾也參與的話,事情反而會變得非常複雜,不一定談得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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