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藝從戶部出來之後,上了馬車,就奔着皇宮去了。
將幾百份計劃書望李治面前一擱,嚇得李治差點沒有嚷嚷着曠工。
“朕並不擅長這買賣上的事宜,你全權做主就行了。”李治嚇得是連連揮手,奏章的話,他倒無所謂,他的工作就是幹這個得,但是你讓他看這關於買賣的計劃書,他也看不太懂,畢竟是一個門外漢,如果皇帝無所不能的話,那還要大臣幹什麼。
韓藝道:“可是爲了公平起見,微臣必須將所有的計劃書全部交給陛下,以免落人口舌。”
你看不看那是你的事,但是我得交給你,必須公平,公正,公開。
這倒是可以!李治鬆了口氣,笑道:“你想得倒是挺縝密的。”
“另外!”
韓藝手往左邊指去,道:“這二十份計劃書,還請陛下一定要過目。”
李治一愣,道:“這是什麼計劃書?”
韓藝道:“這是關於船塢和輸運集團的計劃書。”
李治等了一下,見沒有下文,韓藝也沒有說爲什麼一定要過目,但他也沒有說什麼,拿看了起來,反正也就二十份。
韓藝就在邊上耐心的等着,過了一會兒,朝着一旁的張德勝打着眼色,哥們渴,能來杯茶水麼?
張德勝都樂了,悄悄下去,吩咐人給韓藝上一點糕點和茶水。
韓藝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李治瞧了他一眼,忍不住問道:“你沒有吃飯麼?”
韓藝道:“微臣剛剛從戶部出來。”
李治點點頭,給了一記讚賞的目光,朕果然沒有看錯你。見韓藝都這麼刻苦,他也不好敷衍了事,認真了看了起來。
過了將近兩個時辰,李治才全部看完,笑道:“這股份制朕也聽說了,你爲何要這麼弄?”
韓藝道:“還請容微臣稍後解釋,不知陛下認爲哪四份可以中標?”
李治一愣,有些心虛,這傢伙不會是設個套,讓朕丟臉吧,可轉念一想,韓藝不會這麼蠢,有事沒事讓皇帝尷尬,道:“這運輸集團的,倒是比較好挑選,元家、趙家、賀蘭家和崔、盧、鄭、王有着明顯的優勢,至於這船塢麼,朕看也都差不多,這幾份稍有優勢一些。”
言罷,他將幾份遞給了韓藝。
韓藝接過一看。
李治又道:“說到這船塢,朝中有大臣說你之所以不以價高者得,就是希望可以徇私舞弊。”
“回稟陛下,他們是對的。”韓藝道。
李治一愣,不敢置信道:“你---你說什麼?你真的想要徇私舞弊?”
韓藝點點頭,道:“這麼說其實也沒有錯,微臣之所以沒有提出競價模式,就是希望微臣能夠做主,如果價高者得,微臣就不能做主了,因爲這不簡簡單單的是一樁買賣。”頓了頓,他又道:“還請陛下看看053和057兩份計劃書。”
李治愣了一下,這話越說越玄乎了,這小子不會忽悠朕跟他一塊徇私舞弊吧,依言找出兩份來,道:“哦,這是兩市的商人的計劃書,但他們的實力遠不及朕選的那幾家雄厚。”
韓藝笑道:“陛下說得是,可是微臣打算選擇他們中標。”
真的要徇私舞弊啊!
李治驚訝道:“爲何?”
韓藝道:“陛下挑選的這幾份,實力的確是最強的,可是他們都是貴族,那邊運輸集團肯定是關中貴族和山東士族中標,其實他們兩家也是微臣暗中操縱的。”
李治越聽越迷糊,這買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複雜了。
韓藝道:“陛下,這運輸行業,可是事關天下貨物的往來,那麼必須由貴族來接手,哪怕是一些小貴族,他們都可能面臨寸步難行的境地,唯有關中貴族和山東士族是滿足這一要求的。可若是由一家掌控,那朝廷也將受制於對方,山東士族和關中貴族那是老對手了,他們兩家不可能會聯合的,一定會形成競爭,那麼他們誰都不敢亂來,否則朝廷就可以幫一方壓制另一方,這是微臣暗中操縱,讓他們兩家參與進來的原因。這也是微臣提出股份制集團模式的原因,讓更多的人蔘與其中,避免一家獨大,朝廷就可以更好的掌控。”
這就是帝王之術,李治心裡當然清楚,點點頭笑道:“你想得還真是周詳,不錯,朝廷將這運輸交給私人,其實也冒着風險,因此必須要避免朝廷受制於商人。”
韓藝又繼續說道:“但是這還不能完全限制於某一家獨大,雖然他們兩家旗鼓相當,但是誰敢保證他們之間不會出現失衡的現象,因此要引入第三方和第四方纔平衡兩家,而運輸行業的根本就在於船隻,沒有船的話,他們就徹底完了。”
李治眼中一亮,道:“因此你將運輸和造船分開來。”這個就是大幅度削弱了運輸集團的威力,誰要敢跳,船塢不給你們造船,給別人造去,你們就掛了。
“正是如此。”韓藝笑道:“可是這個道理,我們明白,他們兩方肯定也明白,要是換做我的話,我也不想將自己的根交到別人手裡,出於人的*,他們肯定都想掌握船塢。陛下你選擇的這幾份計劃書,可都是出自貴族之手,陛下可否保證這不是他們兩方暗中讓人投的標嗎,亦或者他們早已經聯合好了。”
李治皺眉沉吟片刻,道:“是啊!這一點真是不能不防。”
韓藝道:“其實兩市商人中竇衡那一方,微臣也給予一些支持,金行將會投資兩千貫進去,而鄒鳳熾等人,微臣也都調查過,因爲他們一直都是卑賤的商人,微臣這麼做的目的就是要扶植商人掌控船塢,因爲在商人眼中,他們兩方都是貴族,沒有什麼區別,商人圖的又是利,即便是合作,也形成貴族與貴族那種緊密合作,畢竟他們的地位差距太大了。
也正是因爲如此,如果反過來,由商人掌握運輸集團,貴族掌握船塢,那麼一來商人難以走通全國,二來,貴族就可以完全操控商人,畢竟從兩者的關係來看,還是運輸集團多求於船塢的,這麼安排的話,大家在這一樁買賣上的地位就可以趨於平等。那麼就可以進一步讓他們相互制衡,朝廷就可以更加從容的掌控他們。”
韓藝整天吹噓公平、公正、公開,但是這公平嗎,根本不公平,都是韓藝在背後操作,而且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經選定幾方,其他的都是陪太子讀書,目的就只有一個,讓他們相互競爭,相互制衡,避免出現壟斷的情況。韓藝若是隻是一個百姓,那他當然追求公平,但是他現在掌管戶部,他得替國家着想,他不可能做到公平,他做的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他能夠掌控這些人,他要保證兩點,其一,規則是他制定的,其二,任何一方都不敢輕易破壞規則。
而他的利益和李治的利益是完全相同的,李治就不用說了,他將漕運削弱,實際就是削弱朝廷的影響力,這是有些冒險的,別說隔成四份了,隔成八份也行啊,笑道:“既然你已經拿定主意,爲何要朕來看?”
韓藝道:“如果微臣不徵求陛下的同意,到時微臣肯定會被彈劾至死的。”
“彈劾至死?”李治呵呵一笑,道:“你也知道怕呀!”
韓藝訕訕一笑。
李治點點頭道:“好吧,你選擇的是你手中的那幾份計劃書,是朕反駁的你的建議,選擇了這兩份,你滿意了吧?”
韓藝忙道:“多謝陛下體諒。”
李治一開始就沒有猜錯,韓藝就是來拉他下水的,但是韓藝是爲了他的中央集權才這麼考慮的,他必須要給予韓藝支持。
李治突然笑道:“你讓朕看了這麼多計劃書,朕也要讓你看一些東西。”說着,他就朝着張德勝道:“將那些奏章給他看看。”
“遵命!”
張德勝捧着一堆奏摺,交到韓藝手裡。
韓藝一臉迷茫望着李治。
李治喝茶,學你小子的,你剛纔不就是這麼對我的嗎。
韓藝自討無趣,打開一份奏章看了起來,全部都是彈劾他的,要求李治收回成命,決不能讓這麼幹。每一道奏章都是如此。看到後面,韓藝是直接看是署名,看罷,他苦笑道:“真是沒有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得知消息了。”
李治笑道:“漕運是幹什麼的,不就是運輸的麼,他們能不快嗎,這些多半都是加急奏章。”
彈劾韓藝的人,無一例外,全部都是跟漕運有莫大關係的官員。
韓藝瞧了眼李治,道:“不知陛下的意思是?”
李治笑了一聲,道:“漕運本是一件辛苦之事,可是他們卻恁地緊張,可見漕運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好處。其實朕原本也有些猶豫,是否要完全交予商人,正是因爲他們的奏章,朕才下定決心的,你當初說得沒有錯,這國家的錢,人人都想拿,人人都不珍惜,花費遠比僱船要多得多,而且他們還能打着朝廷旗幟去奴役百姓。
另外,朕最近也看了不少關於漢朝漕運的文獻,這漕運是必不可少的,不然的話,長安哪裡養得活這麼多人,可是漕運也比較勞民傷財,尤其是徭役,徵發既衆,服役又長,以至很多百姓錯過春耕秋收。朕也不清楚你的這個方法是否可行,但是朕希望你的這個方法可以一舉兩得。因此你大膽放心去幹,朕要讓他們知道其實造成這一切的都是因爲他們的貪婪和無能。”
“微臣定不辜負陛下的期望。”
韓藝趕緊抱拳道。
“朕當然相信你。”李治笑着點點頭,道:“但是事有輕重緩急,相比起西北的工程,這船塢不過是小事一件,就算船塢出了什麼意外,朕也不會怪你的,但是西北方一定不能出事,否則朕會拿你是問的。”
韓藝道:“微臣明白,微臣一直都將精力放在西北方。”
李治點頭道:“你明白就最好了。”
漢唐兩朝爲何恁地看重那絲綢之路,就是他們太強大了,橫掃周邊強敵,而中國這個地理位置又是封閉式的,東邊是海,南邊是沼澤、森林、海,北邊是草原,西南是高原,而這年頭出海還看不到任何希望,別說打仗了,能活着回來就是勝利,如果要擴張的話,唯有往西北擴張,因此不管是李世民,還是李治,甚至於後來的武則天,都非常看重西北。
李治一即位,就罷遼東之役,只是讓一些小部隊去騷擾一下,全國採取休養生息策略,因爲李世民後期還是有些好大喜功,驕傲自滿,窮兵黷武,國家出現了一些動盪,李治就停止所有的土木工程,也沒想繼續發兵征戰,唯獨西北邊一出亂子,李治就立刻派兵鎮壓,而且是幾番出兵,沒有猶豫過。
傻子都知道李治不會放棄擴張的戰略,他還這麼年輕,他也想文治武功,居於現狀多沒有意思,那麼一旦西北邊穩定住,在國力允許的情況下,李治百分之一百會發兵西域的,唐朝尚武,養這麼多武將不打仗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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