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很平靜,平靜的有些不太像話,從一開始,所以當王據輕聲呼喚的時候,他也只是莞爾一笑,回眸看了王據一眼,道:“王先生,有話要說?”
王據不禁無語,自己擔心的要死,偏偏這位殿下,反而是心靜如水,他卻還是硬着頭皮:“殿下打算‘平叛’?”
秦少游沒有回答。
王據縮了縮脖子,風太冷,又道:“殿下,一旦動了刀兵,事情就無法挽回了啊,那武三思,還有那些人不就是希望殿下無法剋制嗎?擒賊先擒王,這是自古皆來的道理,學生固然知道,這武三思萬萬不可動,一旦動了,就是謀反,可是這些百姓,不過是一羣愚民,殿下一旦動了手,那麼這河,還怎麼修?即便是這民怨被壓了下去,可是這河南府還如何治?”
王據說的是實情,眼下的情況,只會讓事情變的更加的糟糕,因爲民怨積攢爆發,強行壓下,那又怎麼樣,這個怨恨,只會積攢的越來越多,而民情似火,如此反而遂了武三思和武三思背後人的心願。
不只是如此,更更重要的是,武三思這些首惡不除,即便是神策府將民怨強行壓下,往後秦少游這個大總管,只怕就永遠侷限於弘農了,再無法將自己的觸角伸到河南府去。
百姓固然愚昧,可是得民心者天下,得民心者,方能治河南。
更不必說,一旦動了刀槍。朝廷那邊,若是有人藉此機會抨擊,又會如何?韋氏當國,京師已經遷去了長安,關東士族在朝中的力量已經削弱,這就意味着,朝中更多的人,是對神策府極不友善的,許多人正愁找不到藉口。王據認爲,秦少游現在的舉動,固然能解決當下的麻煩,可是引來的後患,將會無窮無盡,神策府這些年的經營。都將付諸東流。
秦少游笑了笑,突然道:“時候不早,該出發了。”
他揚起了鞭子,策馬追上了那蜿蜒的隊伍。
王據只是嘆息,搖頭,帶着幾分無奈。
回天乏術啊。
韋后這個局。實在做的太好了,而武三思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身處在洛陽,也是恰如其分,似乎從一開始,秦少游就已經被他們逼入了死角,根本就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破局……該怎麼破局呢?
王據咬着牙關,拼命的想着,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已經冒出無數次,可是他竟是無法解開。解不開,就是死衚衕,即便是神策府有再大的力量,再多的錢財,再精銳的神策軍,卻又好像一個被綁縛了手腳的精銳武士,竟是無計可施
。
王據於是擡頭望天。
天空陰霾陣陣,北風依然在呼號,他嘆口氣,夾緊了馬,朝着秦少游追去。
………………………………………
一封奏報送到了武三思的案頭,武三思差點激動的跳起來。
神策軍出營了。
神策軍……居然出營了。
秦少游瘋了……
本來……武三思是害怕秦少游發瘋的,可是現在,他心裡竟有一絲渴望,這個傢伙,只怕是衝亂民去的,他怎麼敢動自己一根毫毛,只要敢動,莫說是洛陽城裡的禁軍不會坐視不理,更重要的是,秦少游謀反的大罪,也就證據確鑿了,到時候他就是千夫所指的獨夫。
既然秦少游要對付的是亂民,一旦利劍出鞘,就必定濺血。
哈……哈哈……
這個蠢貨,一旦見了血,那麼自此之後,就是民心散盡,秦少游要面對的,是半個河南府徹骨的仇恨,即便他是什麼勞什子大總管,可是還憑什麼,來治河南府?
整個河南郡,自此之後,就會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裡,成爲一枚陣陣控制弘農郡的力量。
往後,秦少游任何的政令,都將會成爲一紙空文,他永遠都走不出弘農郡,自己只要在這裡困住他三兩年,等到時機成熟,長安都韋后,就可以完全從容的將他徹底剪除了。
這個傢伙……中計了,從此他休要再想修河,休要再想在河南郡乃至於洛陽做他的買賣,到時候只要自己推波助瀾,秦少游將在洛陽,將在河南郡,沒有立錐之地。
這一切……實在美妙,美妙的武三思渾身都愉悅起來。
從起初的不安,到現在的自信滿滿,武三思似乎掌握到了一樣東西,一樣可以翻雲覆雨的利器,原來民心,是可以用的,原來這個世上,真正強大無匹的力量,是人心。
秦少游……完了……
今日之後,這個可惡的傢伙,只不過是一個躲在弘農郡的富家翁罷了,自己………纔是另一半河南府的主宰。
深吸一口氣,他穩當當的坐在了椅上,很舒服的喝了一口茶。
茶水入口,先苦很甜,武三思眯起了眼睛,看着碧綠的茶水,又產生了一個念頭,將來,等自己對秦少游取而代之的時候,這公主茶的配方,是不是也可以掌握在手裡,這種茶葉,實在是美妙,誰得了,便可享萬世的富貴。
哈……
他激動的起身,推開窗,遙遙的看着洛陽宮的方向,那裡有巍峨的宮牆,有無數的亭臺樓榭,武三思貪婪的看着,突然目中掠過了一絲冷厲,他面目獰然起來,突而發出一聲冷笑,他的腦海裡想起了一個女人,那個曾經給予了他今日這一切的女人,那個女人,現在理應還躺在紫薇宮中,武三思惡狠狠道:“你給不了我的,今日開始,我可以自己奪回來,你不敢給的,我就自己去拿,哈……哈哈……你……也不過爾爾,而我……早已非吳下阿蒙了,今日,便讓你也看一看,我的手段吧,且好好的看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