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回到仙園,柳晏突然有種親切感,似乎有那麼一點回家的感覺。他不經意地看向波光粼粼的景安湖,仍有漁人在湖上忙碌,卻不是南宮鶴。
仙園中鬱鬱蔥蔥,茂盛的藤蔓又將草堂遮掩起來,就像柳晏第一次來的時候見到的那樣。可是這繁茂的園子裡,卻再也沒有了忽隱忽現的魅影。
一隻蝴蝶翩翩起舞,引起了竹兒的注意。她正要去捕捉,卻被柳晏阻止。柳晏本想跟她講講“萬物皆有靈”之類的大道理,卻又放棄了。既然她喜歡,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誰讓她是自己的女兒呢!秦鸞也注意到了這個變化,越發的喜形於色了。
入夜後,柳晏仍像往常一樣住在草堂,秦鸞和竹兒則回到了一牆之隔的護花使後宅。
柳晏輾轉難眠,終於快要睡着的時候,又被幾聲敲門聲驚醒。
“何人?”柳晏很是不耐煩地起身去開門。
房門打開的那一刻,秦鸞便撲進了他的懷裡。
柳晏趕忙關上門,然後背靠着門把她推開,說道:“別胡鬧,我有話跟你說。”
秦鸞仍是不管不顧地貼着他,挑逗着,糾纏着。
柳晏再一次將其推開,但看上去沒有第一次堅決,甚至有些拖泥帶水。
秦鸞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將原本就很輕薄的紗衣慢慢退了下去,再一次靠了過去。
柳晏的喉結動了動,呼吸也變得短促起來,在這靜謐的夜裡,清晰可聞。
這時,地面突然傳來震動,緊接着便是轟隆一聲,彷彿什麼東西墜落在地上。
警覺取代了衝動,柳晏伸手拿過門後的劍,透過門縫向外看去。只見一塊四四方方的巨石落入園中,砸到了不少花草。
“呆在這裡!”柳晏受到驚嚇的秦鸞說了一句,然後提着劍走了出去。
仙園衛隊顯然也聽到了動靜,外面傳來一陣騷亂。
柳晏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塊巨石,突然發現有幾處損壞的地方反射着月光,像水晶一樣晶瑩剔透。這時,仙園衛隊也在李珩的帶領下,衝了進來。
“出去!”柳晏突然伸出手掌,阻止衛隊靠近。這是因爲他在這塊巨石中看到一個人,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其髮髻上的玉釵表明,她就是薛燕。
李珩等人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柳晏的心立刻沉了下去,薛燕這般模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突然,石頭的外皮開始脫落,現出其真容——一具水晶棺。幾行字憑空出現在柳晏的眼前:“汝泄露天機,這是對汝的警示。”
水晶棺裡的薛燕也突然睜開眼睛,說道:“二哥,快救我,他們把我的靈魂剝離出來,封印在一個可怕的地方……”
“燕兒,你說的那個地方在哪兒?”柳晏趕忙問道。
可是,薛燕卻沒有回答。
柳晏又拍又打,卻仍無濟於事。
秦鸞跑過來,拉住他勸道:“你冷靜些,不可破環了這水晶棺。否則人就救不回來了?”
柳晏一愣,問道:“你怎麼知道?”
秦鸞道:“當初,張萎就是如此。”
柳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你去找上官蝶,讓她帶幾個女護衛來,把這水晶棺擡到草堂裡。”
沒的秦鸞說話,上官蝶已經來了。她看見水晶棺也是一驚。
柳晏沒做太多解釋,命她們將棺材擡進了草堂,然後用錦被蓋住了。
“都是因爲你們!”他還是忍不住抱怨起來,“若不是爲了救你們,我也不會泄露天機。他們也不會對薛燕下手。”
秦鸞和上官蝶都低頭不語,她們確實也無話可說。
“算了,你們先出去吧!”柳晏的語氣又軟了下來,“記住,務必要保密,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
……
第二日上午,馬謙和張嶺帶着鳳儀衛的人馬來仙園報道。
柳晏沒有出面,將這件事全權交給上官蝶負責。馬謙也樂得如此,緊緊跟在上官蝶身邊,時而認真嚴肅地彙報情況,時而開開小玩笑。他自認爲自己的手段很高明,但上官蝶卻沒有心情應付他。
“殿下因何不高興?”馬謙問道。
上官蝶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我高不高興與你無關,擺好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本分。”
馬謙目瞪口呆,彷彿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他原本以爲自己在逐步接近目標,卻沒料到瞬間被拒之千里外。
……
直到傍晚時分,柳晏才從草堂中走了出來。
秦鸞和上官蝶等人終於鬆了口氣。
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有人跟自己使勁,有人卻遷怒於別人。
相對於喜歡把自己關進小黑屋的柳晏,馬謙更願意跟人打一架。所以,安頓好之後,他便把自己的手下帶到了演武場,說是進行訓練,後來卻演變成爲兩軍的擂臺。柳晏也是被打擂的動靜驚動,這纔出來察看情況。
他趕到演武場的時候,正趕上馬謙和李珩對決。其實,這在軍中也很常見,一個是老人,一個是新來的,總要找個機會一較高下。
柳晏猶豫了一下,叫停這場比試,因爲他知道,李珩絕不是馬謙的對手。如果李珩在衆目睽睽之下落敗,他的威望將大打折扣。總的來說,他是很喜歡李珩這個人的,武功和智慧都不是很突出,但忠勇可嘉。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立刻準備一下,明天一早就出發!”
李珩沒有多問,立刻領命。
馬謙卻道:“柳大人,上次有幸領教了您的高招,末將至今受益匪淺。然而,上次大人身上有傷,不能盡全力;末將也因爲是密探,不得不有所保留。如今想來,很是遺憾啊!”
衆人一聽,他這是是在挑戰柳晏啊!
柳晏冷笑了一下,李珩可以躲,他卻不能躲。他是主官,如果此時躲了,會被認爲膽怯了。況且這也是一次立威的機會,他不會輕易放過的。
“既然如此,我就來替你彌補這個遺憾!”柳晏清描談寫地說道。
馬謙在人羣中找到了上官蝶,湊到柳晏身邊小聲說道:“大人的英武之名無人不知,您勝了我是理所當然;如果末將僥倖不敗,不知可否跟大人提個要求?”
他說話的時候雖然聲音不大,但能保證聽到的人絕不止柳晏一個。
柳晏笑道:“別跟我耍小聰明!說起來,大家都知道我是個文官,而你卻是武藝高超的密探,現在又是將軍。你能取勝,應該不是什麼意外。不過,你又是我的下屬,敗了也沒有什麼可丟臉的。”
馬謙退後兩步,道:“既如此,那就請大人賜教!”
柳晏看了兵器架子一眼,走過去抽出一杆長槍,道:“上次,你敗在槍術上,這次我給你個機會,看看你有沒有進步。”
馬謙暗喜,自從上次敗了之後,他便苦心鑽研槍法,甚至總結出了好幾種方法來破解那一招必殺技。於是,他也抽出一杆長槍,恭敬地行禮道:“多謝大人!”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的急切地等着好戲開場,有的三五成羣地聚在一起切切私語,還有的暗中賭了一把。一個穿着鳳儀衛軍服的士兵對一個禁衛軍說道:“兄弟,看在咱倆是老鄉的份上,我勸你還是押馬將軍吧!我跟你說,當年在神衛軍中,幾乎沒有人是馬將軍的對手,即便是牛老將軍也曾敗在他的手下。”
禁衛軍士兵撇了撇嘴,“神衛軍?神衛軍就是一羣鄉巴佬,懂什麼?”
鳳儀衛士兵的臉上頓生怒意,若不是擔心惹禍,他會毫無猶豫地拔刀,以捍衛神衛軍的尊嚴。神都各軍,就像朝中各衙門,或者是全國各州縣一樣,相互看不起,相互起帶有侮辱性質的綽號。神衛軍長期駐守在神都外圍,故而被禁衛軍稱爲“鄉巴佬”。
禁衛軍士兵這纔看出,眼前這位剛剛認識的老鄉曾在神衛軍呆過,本着息事寧人的態度,賠笑道:“喲,老哥,我不知道……我就是隨口一說,你知道的。”見對方態度緩和,他又不甘示弱地說道:“你們的馬將軍再厲害,不過是人鬥;我們的柳大人,可是能和鬼神一較高下的人物。”
鳳儀衛士兵狐疑了一陣,這事他也聽說過,但鬼神之事,從來只是聽說,他是不信的。這時,另一個禁衛軍士兵湊了過來,笑道:“這有什麼好掙的,你們沒聽見,馬將軍曾是柳大人的手下敗將,而且那時候柳大人負傷的時候?”
鳳儀衛士兵爭辯道:“我當然聽見了,不過那時候我們馬將軍也沒用全力。”
“別說了,開始了!”一個聲音突然說道。
衆人重新把目光集中到擂臺上,只見兩人兩杆槍好不花哨地對衝過去。衆人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這種拼命的打發只能有一個結局,那就是兩敗俱傷。他們的速度太快,使用的招式也都太死了,誰也無法躲過對方的致命一擊。
人羣中,張嶺勉強保持着鎮定,這主要是因爲他不懂武功,根本看不出其中的兇險。不過,以他對這兩個人的瞭解,他覺得馬謙無疑落入了柳晏的陷阱。柳晏分明是想借着這個莽夫立威,而且有必勝的把握。
同樣不懂武功的上官蝶卻在糾結中,她希望柳晏能敗一次,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爲;同時,她又希望柳晏能好好教訓一下馬謙,什麼阿貓阿狗居然敢打自己的主意!相較而言,前一種願望更強烈一點。
秦鸞也希望柳晏敗一次,最好還能受點傷,三兩個月出不了門的那種。唯有如此,他才能留在自己身邊。
電石火光之間,勝負已分。
如她們所願,柳晏敗了,而且敗得很慘,直接被馬謙挑下擂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