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的心思並不難猜,雖然他已經把當年的事情放下了,但在他的內心深處,對薔薇還是念念不忘,所以纔會在花園裡種滿了薔薇。
“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再見她一面!”崔浩充滿渴望地看着柳晏。
柳晏拿起書案上的茶碗,見是空的,又放下。
崔浩本想叫人上茶,卻又沒有這麼做,而是指着火爐上的一個茶壺道:“夜已深了,家人都睡下了。現在叫他們過來見到大人,怕是不妥。”
柳晏笑了笑,起身去提茶壺,然後一遍倒着茶,一邊說道:“關於薔薇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崔浩道:“聽過一些傳聞,但都是荒誕不經的,還請大人不吝相告。”
柳晏用茶杯暖着手,道:“她和李勳有個孩子!”
聽到這個消息,崔浩顯然很失望,但隨即又回覆了平靜,說道:“我不關心這些,反正那個人已經死了。她現在在哪兒,過得好不好?”
柳晏笑道:“不得不說,你也是個癡情種。我就告訴你吧!她在泰山,至於日子過得怎麼樣……等你見到她,自己去問她吧!”
“多謝大人成全!”崔浩聽出了柳晏已經答應了他,拱手感謝。
柳晏幾口喝下那杯茶,把茶杯扔在桌子上,道:“我先出去了,明日一早就過來。你要跟你的家人交代清楚,免得引起懷疑。”
崔浩道:“大人儘管放心!”
……
回到那個小院,柳晏看見一個人影慢慢悄悄出了大門。他趕忙跟了上去,發現是楊鶯。她一瘸一拐地,不知要往哪裡去。
柳晏擋在她面前,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楊鶯嚇了一跳,但聽見是柳晏的聲音,鬆了口氣。但她無法回答柳晏的問題,該說的話,她已經寫在留書中了。她知道自己拖累了柳晏和柳飛飛,所以打算一走了之。
柳晏猜到了這一點,說道:“不管怎麼說,你都是孩子的母親,我不會拋棄你的。”
楊鶯沉默了片刻,道:“我沒有別的奢求,只希望我們的女兒能平平安安的。至於我,你完全沒有必要糾結,我們早已是陌路之人。”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柳晏彎腰將其扛了起來,迅速回到小院裡,然後先去看了已經入睡的柳飛飛。
回到外間,柳晏對楊鶯說道:“你是孩子的母親,我是孩子的父親,我們怎麼可能裝作不認識呢?不管你覺得自己有什麼委屈,但爲了孩子,不要計較太多了。”
“我……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甚至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孩子!”楊鶯忍不住抽泣起來。
柳晏只得勸道:“這沒什麼難的,只要把你自己忘記,一心想着孩子,你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楊鶯道:“就是因爲這樣,我纔不想連累你們。”
女人的心思實在難以理解,柳晏不得不耐下心來,說道:“首先,你要記住一點,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有我在,永遠沒有那種時候。”
楊鶯淚眼婆娑地看着柳晏,這一刻,她彷彿又看到了以前的柳晏,總是那麼自信,那麼堅定。
柳晏又道:“其次,即便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候,也輪不到你第一個犧牲。犧牲是個高貴的字眼,但也意味着放棄。你已經拋棄過她了,難道還想再拋棄她一次嗎?”
“我沒有……”楊鶯捂着臉,連連搖頭。
柳晏覺得她的情緒過於激動了,抓住她的手,勸道:“好了,什麼也別想,就陪着女兒,其他的事都交給我。”
楊鶯突然抱住了柳晏的脖子,不斷抽泣着。
他們之間雖然有個孩子,雖然有過一段看似美好的歲月,但她心裡清楚,那段日子,遠沒有別人看起來那麼美好。起初,她的祖父英國公要把她嫁給柳晏的時候,她是不願意的。但她又不敢違背祖父的意願,只能委曲求全。
她一直喜歡的人是才高八斗,貌若潘安的崔琰。但崔琰偏偏愛上了出身青樓的朱鳳。英國公死後,她找到崔琰,向他表白,卻遭到嚴詞拒絕。出於對祖父的報復,還在喪期的時候,她喝得大醉,然後闖進了柳晏的房裡。
不久之後,女皇登基,柳晏受到誣陷被關進死牢。楊家爲了避免受到牽連,解除了和柳晏的婚約。她終於得償所願,卻又發現自己懷孕了。不得不說,這是個莫大的諷刺。
“好了!”柳晏輕輕將她抱了起來,走近另一間屋子裡,然後將其放在牀上,“時候不早了,好好休息一下。黎明之前,我們換個地方。”
楊鶯點點頭,終於放開了柳晏。
柳晏給他蓋上被子,離開了屋子。
回到外間的時候,他留意到几上有一張紙。他伸手拿過來,雙目放出柔和的光,發現這是楊鶯決定出走之後留下的信。她在信上說了當年的一些事情,尤其是柳飛飛被送人的原因。
直到此時,柳晏才知道,把柳飛飛送人並非出自楊鶯的心願。
他把那張紙揉成一團,丟在地上,然後又回到楊鶯的房裡。
他對楊鶯是有怨恨的,但不是因爲在他落難的時候被拋棄,而是因爲柳飛飛。一個女人可以有很多理由拋棄自己的丈夫,但絕沒有理由拋棄自己的孩子。如今看來,是自己誤會了她。也怪不得她會顯得如此委屈。
楊鶯見柳晏去而復返,掙扎着坐了起來。
柳晏坐到她身邊,然後輕輕將她攬在懷裡,問道:“爲什麼不早說呢?”
楊鶯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片刻後,她推開柳晏,問道:“這些年來,你可曾想過我?”
這一次,輪到柳晏沉默了。
“我不問了,不問了……”楊鶯又躺了下去,拉過被子矇住頭。
柳晏輕聲說道:“過去的事,都忘了吧!我們一家人能重新相聚在一起,本就是命運的安排。如果你覺得這一切值得珍惜,就不要輕易放棄。我們一起好好補償對孩子的虧欠。”
“我會的!”楊鶯迴應道。
柳晏嘆息一聲,輕輕拍了拍被子,又回到外間。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房門,警惕着周圍的一切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