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府軍的改編事宜正在按部就班的進行,將士們各有各的想法。有些人認爲終於熬出了頭,終於可以從陰影中光明正大的走出來,準備接受朝廷的封賞;有些人則認爲這是舊府軍的消亡之日,爲此而感到惋惜;還有的早就想脫離這個官非官民非民的尷尬組織,重回江湖過自己的日子。按照柳晏的要求,朝廷滿足了所有人的要求,想做官的,經過身份確認和能力考覈之後,被委任以文武官職;想隱退的,也得到一筆補償,快快樂樂地離開組織。也有例外的情況,比如錦繡山莊所部,大部分都表示願意繼續效忠柳晏;新城所部集體脫離舊府軍,成爲一方江湖勢力。還有一些理想主義者,繼續隱匿行蹤,號稱永世守衛大唐江山。
不管怎麼樣,每個人都作出了選擇,柳晏也終於將這件事放下,留下一封信之後,帶着秦鸞母女,以及武贏和鴻韻離開了神都。
秦竹原本仍然對臨淄王抱有幻想,用她自己的話說:“她要聽臨淄王親口對她說!”柳晏知道,她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便放她出去,然後暗中跟着。但臨淄王沒有見她,只派了一名親信傳話。說的什麼話,柳晏沒有聽清楚,不過見道秦竹歇斯底里的樣子,足見她受到了多大的刺激。柳晏怕她想不開,急忙現身勸慰。秦竹撲在他懷裡,傷心欲絕地哭了起來。這一刻,她才明白,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也才明白,這世間是如此險惡,人心是如此殘忍。
武贏原本還是放不下自己的族人,但看見他們重新獲得安全之後再度不知死活的狂傲起來,便知道這個家族沒有救了。他召集一些還算冷靜的族人,勸他們放棄眼前的榮華富貴,尋一處陌生的地方隱姓埋名。但他們還是拒絕了。這一次,他什麼都沒有說,終於堅定了要原理這些人的心思。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總是那麼奇妙。枯燥的旅途中,鴻韻漸漸和秦竹建立起了良好的關係。她們一個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上古仙族,一個是十幾歲芳齡的平凡少女。但兩人似乎有很多共同語言,走了一路也聊了一路。秦竹的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似乎從那段悲傷的感情中走了出來。對此,柳晏和秦鸞都很感激鴻韻。
這一路上,柳晏和秦鸞之間的關係反倒顯得很尷尬,越是接近錦繡山莊,越是如此。一天,秦鸞談起鴻韻的容貌,感慨自己年華將逝,前路迷茫。柳晏不免心動,差點就脫口而出,表示會照顧她們母女。但這場表白卻被一個匆匆而來的信使打斷。
看到信之後,柳晏便什麼也不想說了,整個人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中。信是母親風淋派人送來的,告訴他一個不好的消息——阿措走了。事情說起來也很簡單,薛燕接到信後,趕到錦繡山莊來見母親。母女倆失散多年,自然是一番抱頭痛哭。見她們團圓,阿措自然也爲之高興。可是,鸚哥卻告訴她一個讓她難以接受的事情——薛燕居然也喜歡柳晏。這讓風淋犯了難,於是她便自作主張地找阿措商量這件事。阿措無法接受這種事情,憤然和鸚哥離開,說是回南海仙宮了。面對這種結果,薛燕很自責,整日鬱郁不安,很快病倒了。
柳晏從未如此迷茫過,他迫切需要有人能指點迷津。於是,他找到了唯一能說得上話的武贏。但這種事誰能說的清呢?武贏也束手無策。實在沒辦法,他只得快馬加鞭,回到錦繡山莊,先看看薛燕的情況再說。
薛燕見到他之後,一個勁地說抱歉。她說,本來打算將這份心永遠埋藏在心裡,但見到母親之後,忍不住說了出來。柳晏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談這種事,只是讓她不要想着這件事,而是要陪着母親,以盡孝心,或許時間會讓她淡忘這一切。
安慰完薛燕,他又去安慰頗爲自責的母親,也是同樣的套路,讓她不要擔心這件事,不妨跟着薛燕去一趟岱宗,見一見外公。這本是計劃中的事,現在卻成了大家逃避問題的藉口。於是,薛燕便帶着母親離開了錦繡山莊。
秦鸞不知通過何種途徑知道了這件事,勸柳晏去找阿措。至於她們母女倆,不用他再操心了,他們會留在這個風景秀麗的山莊裡好好生活。柳晏很感激她沒有在這個時候讓他爲難,便收拾好行裝,匆匆離開。得知武贏和鴻韻打算留在錦繡山莊,柳晏便更加放心了。
他曾試圖和南宮鶴取得聯繫,但始終沒有得到迴應。這也很正常,南宮鶴就相當於他的老泰山,見到女兒受到委屈,不理會他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這也從側面證實了阿措已經回到了南海仙宮。這也讓他不用擔心阿措的安全,從而專心趕路。
儘管還是不知道如何進入仙宮,但有了上次的經驗,柳晏便先趕到了新城。雖然舊府軍已經解散,新城敫氏也獨立出來,但她們還是很歡迎柳晏的。從敫氏口中得知,慧心和沈戈一家搬到了新城風氏的老宅子,也接手了風氏的生意。因爲身份暴露,風氏被迫遷到了風陵山,作爲風氏客卿,沈家接手其留下的生意和資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慧心沒想到柳晏這麼快就趕回來了,但隨後才得知發生了什麼事。
“你要去南海仙宮?”沈戈得知柳晏此行的目的,忙道:“我倒是認識一個人,他自稱曾誤入仙境。”
“太好了,快把他請來!”柳晏大喜,總算沒有白來這一趟。
沈戈猶豫了片刻,道:“可是那人是個瘋子!誰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瘋子?”柳晏問道,“他是怎麼瘋的?”
沈戈道:“他原本是個獵戶,就住在我家所在的鎮子上,有一次進山之後,大半年沒有出來。人們以爲他肯定是死了。不想,幾個月後,他又出來了,只是變成了一個瘋子,逢人便說自己見到了神仙鬼怪。”
“我明白了,他可能說的是真話。”柳晏很肯定,因爲據說雲海之下的羣山之中聚集着妖魔鬼怪,即便是南海仙宮的人也不敢輕易進入。他料想那個獵戶一定闖入了那裡,纔會被嚇瘋了。他既然能走出來,有可能是得到了神仙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