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嶺沒想到柳晏會深夜來訪,正如他當初沒料到柳晏會請他到仙園。來到仙園之後,他試圖和秦鸞緩和關係,但得到的只是冷臉。其實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所以已經後悔了。這幾日,他也正想向柳晏辭職。
所以,見柳晏主動上門,他便說道:“大人來的正好,張某正好有事跟大人商量。”
“你想走?”柳晏問道。
張嶺並不驚訝,他私下裡聯繫馬謙的事不可能瞞得過柳晏,於是說道:“請大人恕罪,這裡確實不適合我。”
“也好!”柳晏點頭說道:“只是,不要去神衛軍了,在那裡你也不可能有用武之地。我給你推薦個地方,如果你耐得住寂寞,將來……你會感謝我的。”
張嶺皺了皺眉,試探地問道:“大人說的是公主府嗎?”
柳晏笑道:“先生猜對了。”
張嶺思量了片刻,壓低聲音,道:“您是覺得會出現第二個女皇嗎?”
柳晏笑道:“有第一個,爲什麼就不能有第二個?”
張嶺壓抑住心裡的激動,道:“我以前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
“現在想也不遲。”柳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麼樣,好好考烈一下!”
張嶺忙道:“不用考慮了,我第一次覺得前路如此清晰,謝大人指點。”
“這話怎麼說?”柳晏問道。
張嶺道:“以前,我是替舊府軍效力,而舊府軍支持的人是廬陵王。說實話,我實在很難想象他當了皇帝會是什麼樣子。”
“他又不是沒當過皇帝!”柳晏不屑地說道:“當年,他是因爲重用外戚韋氏而被女皇廢黜。但被廢之後,樹倒猢猻散,韋氏就變得更爲重要了。試想,在他重登九五之後,論功行賞,即便崔氏和舊府軍也得排在韋氏的後面。”
張嶺道:“大人說的極是!”
柳晏又道:“說起舊府軍,這是你獲得公主青睞的關鍵之處。你必須設法說服舊府軍,讓他們效忠公主。”
“這……這恐怕很難辦!”張嶺道:“我只是舊府軍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密探,現在又是叛徒的身份,他們沒清理門戶就已經讓我慶幸了。”
柳晏笑道:“你若真是叛徒,恐怕活不到現在吧?”
“這……”張嶺突然緊張起來,雖然柳晏沒有理由害他,但也因此抓住了他的把柄。
柳晏笑道:“莫慌,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
張嶺也笑了起來,故作輕鬆地說道:“既然大人有此計謀,想必已經做好了安排。在下爲大人之命是從就是。”
“你這麼說話,可就有點假了啊!”柳晏笑道:“你瞭解我,我也瞭解你。”
張嶺搖了搖頭,道:“您瞭解我,我卻越來越看不清您了。”
柳晏笑道:“這種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日後慢慢了解吧!但是,從今天起,我們之間必須相互信任,否則不但不會成事,還會壞事。”
“我明白!”張嶺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就請大人明示吧!”
柳晏道:“我對舊府軍瞭解不多,但我相信它也不是鐵板一塊。雖然讓你去說服他們效忠公主有點困難,但如果讓他們效忠秦鸞,倒不是沒有可能的。畢竟,秦鸞纔是老秦國公的嫡親血脈。至於具體怎麼做,那就看你給我提供什麼樣的目標。到時候,再作商議。”
“秦鸞,她行嗎?”張嶺不是很有信心,“她的父親就是因爲背叛了舊府軍,纔會遭此大難。舊府軍的人還會信任她嗎?”
柳晏笑道:“你認識她這麼多年,還是不瞭解她啊!我敢說,她將會比秦棉還得人心。”
“你認識秦棉?”張嶺問道。
“她不就是錦繡山莊的薛錦嗎?”柳晏笑道。
張嶺點點頭,道:“我就知道她瞞不過你。”
柳晏道:“好了,事情就這麼定了。我會給你製造個機會,讓你接近公主。剩下的就靠你了。記住,千萬不能告訴她,這是我的主意。”
“爲什麼?”
“因爲她要是知道了,你就不那麼重要了。”
……
柳晏回到草堂,發現秦鸞正等在那裡。雖然她又一次違反了禁令,但柳晏已經不計較了。
“你今天爲什麼這麼做?”秦鸞問道:“爲什麼讓我接近公主,爲什麼又把竹兒扯進來?”
柳晏伸了個懶腰,道:“沒什麼,我怕公主打我的主意,讓你們母女倆替我擋一擋。畢竟,還是有很多人相信竹兒就是我的女兒。”
“呸!”秦鸞生氣地說道:“你以爲你是誰,你以爲天下的女人都想往你身邊湊?”
柳晏笑道:“好了,別說氣話!你應該能看出來,公主和楚王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秦鸞嘆了口氣,道:“這還用想嗎,皇家的人哪個不盯着女皇屁股下的寶座?可是,你究竟是什麼態度?”
柳晏道:“我並不關心誰做皇帝,不管是公主還是楚王。但既然他們主動找上門來,就不能不利用一下。我不能再單打獨鬥了,他們是最合適的盟友。”
“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秦鸞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柳晏遲疑了片刻,道:“我只是想要一個安靜的生活!”
“我不明白!”秦鸞茫然地搖了搖頭,“如果你想安安靜靜地過一生,辭官歸隱就行了。”
柳晏苦澀地笑了笑,轉身看向園子裡。
秦鸞似乎明白了一些,別的不說,哪怕只是因爲阿措,他都無法說走就走。
“我希望你幫我個忙,同時也是幫你自己。”柳晏道:“害死你全家的是舊府軍,準確地說是你父親同父異母的妹妹秦棉。如果你想要報仇的話,現在可以開始了。”
秦鸞道:“我當然想報仇!我跟你不一樣,我向來有仇必報。”
柳晏道:“事實上,舊府軍也是我的仇人。當年殺我全家的人,就是他們。”
“不是女皇嗎?”秦鸞問道。
柳晏道:“事情有點複雜,容我日後再跟你解釋。既然你想報仇,那就聽我的安排。”
“你打算怎麼辦?”秦鸞問道:“我能做什麼?”
柳晏道:“我會設法讓你掌控舊府軍。”
“掌控?”秦鸞不解,“不是要報仇嗎?”
柳晏道:“報仇只需要殺了首惡就行了,難道你想把他們都殺了不成?”
秦鸞道:“我明白了。但我有個條件,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要保護好竹兒。”
“放心吧!即便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柳晏鄭重地說道。
……
上官蝶並沒有去皇宮,而是回到了那個已經整修好的老宅。輾轉難眠之際,忽聽得有人敲門。過了一會兒,楚青便出現在她的面前。
“你怎麼來了,不用替他守着那個寶貝園子嗎?”上官蝶幽怨地問道。
楚青忙道:“我放假,剛剛回了一趟家。但呆在家裡也甚是無聊,所以來找公主殿下說說話。”
“你是來找我解悶的?”上官蝶罵道:“你這死丫頭,說實話,是不是他讓你來的?”
楚青笑道:“殿下既然心裡清楚,又何必多此一問呢?不過,我來找殿下,也不只是因爲有任務在身。剛剛在家裡,母親告訴我,他們給我訂了一門親事,氣死我了。”
上官蝶笑道:“這是好事啊,爲何生氣?莫非不中你的意?”
楚青還未說話,只聽上官蝶又道:“你這死丫頭不是也對他念念不忘吧?”
“沒有!”楚青急道:“我承認自己有過這個想法,但我早就想通了。只是……”
“呸呸呸,我怎麼又提那個沒良心的。”上官蝶覺得無趣,隨後吧注意力放在楚青身上,道:“對方是什麼人,哪家的?說出來,我替你查查。”
楚青道:“我就是這個意思。那人叫方瑜,聽說是個書香世家……可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實在是……”
“等等,我怎麼覺得聽過這個名字!”上官蝶想了想,突然跑到書架上找出一口箱子,又從裡面翻出一張紙來看了看,然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殿下!”楚青喚了一聲。
上官蝶猶豫了一下,將那張紙放回箱子裡,道:“你放心吧,這家人不錯的。那個方瑜也是個難得的俊才。人家可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哦,跟那個人一樣文武雙全……呸,比那個人強多了。”
“殿下,你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楚青問道。
上官蝶又猶豫了片刻,拉過她的手,說道:“雖然我不想提那個人,可是,按我的估計,這門親事應該是他暗中促成的。因爲那個方瑜的父親方文是崔閣老的學生,跟柳晏的關係也不錯。方瑜也曾跟過柳晏,兩人雖然有差着輩,但年齡相差不大,私交很好。”
楚青猶疑不語,沒想到這是柳晏的安排,怪不得他給自己放假呢!
上官蝶道:“他這是把身邊的人一個個地往外推啊。之前是秦鸞,現在是你。秦鸞的事估計沒戲;你呢,你怎麼想?”
楚青笑道:“如果那個人真有你說的那麼好,我也就認了。像我這樣的出身,還能有什麼奢求呢?”
上官蝶道:“我還能騙你嗎?而且論相貌,只怕比那個人還強幾分呢!這樣,你今天晚上,先在我這住下。明天,我帶你去看一眼。”
楚青正要道謝,突然警覺地向窗外看去。只見窗外金光一閃,一個人影出現在書房外的小花園中。那人轉過身來,赫然就是司花仙子,也是上官蝶的母親。
“啊!”上官蝶變得激動起來,趕忙跑了出去。楚青也緊緊跟在她身後,但猶豫了一下,又停了下來。她知道,上官蝶日盼夜盼,終於盼來了母親,此時不宜打擾。
“蝶兒!”司花仙子愛憐地叫了一聲。
上官蝶動了動嘴,卻沒有發出聲音,長這麼大,她從沒叫過一聲“母親”或“娘”,此時她也叫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