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7-7 16:39:26 本章字數:7502
絕對安全,我心裡沒底,不知道程老爺子造訪的時候會帶些什麼過來。雖然老頭隔三差五就到我莊子上轉轉,可這麼正式下通牒來王家還是頭一次,即便算危險重重也得操辦好了才行,不能馬虎。
當然,爲了提高安全係數,不能就我一個後輩坐宴席上挨挫,秦鈺和崔彰是跑不了了,鄭弘差使不忙的活也一併請來;他如今是持掌東宮守衛的大人物,公務纏身,偶爾抽不出空來也能體諒。席間自然少不了軍事家裴行儉,這傢伙最大的愛好就是和志同道合之士研討軍事戰略類課題,這次如他所願,在座的老前輩隨便拉一個出來就有一統地球的能力,能和這幫人研討也算是統一地球一回了。
想來想去還不行,程老爺子一派裡山賊響馬多,沒幾個願意懂道理的,屬於極端邪惡勢力,必須有老字號學院派參加才能起到有效制約作用。厚臉皮親自跑了英公府上請李老爺子親臨,又在雲家魚塘堵住蘇老爺子,打躬作揖的求人出席宴會。
李老爺子還罷了,一來退居二線已久,早就沒了當年的架子;二來我也救過他一命,雖說出席個後生晚輩爲雙胞胎兒子舉辦的宴席有點掉身份,但還是很爽快地答應了。
咱蘇大將軍就沒那麼好修養,估計這幾年和程老爺子打架打出了脾氣,一聽是這種宴席立馬回絕,讓我一邊反省去,就蹲了草坑裡還不叫走。那邊雲丫頭端了果品飲料來伺候,看我一臉無辜的詭異舉止很是好奇,看看我又看看正釣得興起的蘇老爺子,硬是忍住問原委的衝動,胡亂應付了幾句匆匆離開。
我當然知道她着急離開的原因,臭丫頭一上莊子上的小道就開始扭七趔八的打跌,光看背影就知道她已經笑得抽筋了,要是遲走一步能當場噴出來。
這太丟人了。尤其可氣的那蘇老頭還抑揚頓挫道:“那丫頭笑你笑得跟頭了。”
“知道!”蹲那一點好氣都沒有,就地抓了兩把草胡亂撒開出氣。你有啥辦法?學院派不講理起來比響馬還可恨。早知道這麼個下場就不開這口了,當他是個懂道理的才請他,誰料比馬蜂還難惹。
“還不願意了?”老頭擰過頭來瞪我一眼。揚揚手上的魚竿測下距離,看樣子就打算魚竿豁人了。
不吭聲,免得惹得搶一下子,好漢不欺負老年人。
“知道錯處不?”釣絲重新攏了池塘裡,打開馬紮愜意地坐下去。一手端起雲丫頭送來的飲料咕咚咚飲了兩口,怕是味道不錯,老頭舒坦地長長出一口氣。
胡亂認個錯算了,既然老人家問到這咱也不能耍小脾氣,含糊其詞道:“小子錯了,小子不該拿這種酒宴當了門臉來請您老人家,的確失了禮數,您該罵該罰是小子自找的。”
話剛停住,那邊一個不知所謂的物體凌空飛過,直奔我面門而來。不含糊。對於突發狀況的預防反應能力超強,別看蹲着,瞬間咱就仰身躺下,有驚無險。我惹你了?罰蹲就算了。拿果子打人是什麼道理?就算我這邊錯認得不深刻也不能出手就砸吧?何況……何況八封雲丫頭根本沒走遠,繞了個彎子上了壩頭上假裝考察水利工程的模樣猴在樹根上朝這邊瞄,打暗器一幕肯定看見了!
“還自找的?”老頭手上功夫了得,沒回身給一下都這麼精準,再瞄直了砸非命中不可。我再不吭聲,蹲聽蘇將軍教誨。蘇老爺子依舊釣翁狀背對我訓斥道:“你這小子最是滑頭!若真是給你家雙生過個喜慶,老夫即便屈尊出席也無不可,可不該東拉一堆西拉一堆搞權衡。當老夫是啥?”
“啊……”老頭這麼一說我這邊就徹底沒理了,就算被豁幾竿子都不好意思還嘴。悔啊,就想括自己倆耳光,我咋知道程老爺子叫他了?倆人一向不對路,按理不該這麼吧?想到這……既然叫蘇定芳,說不定也叫李績了,這麼一來我裡外不是人。
“啊個屁,自作聰明!你小子一肚子怪事。”這邊正訓斥着,忽然手朝路口方向樣了樣,大呼道:“老孫,這邊,這邊!”
西遊記?老孫都來了,老豬呢?探頭朝路口看看,又一老者牽了馬正朝這邊張望,見蘇定芳揮手才大聲迴應了句,龍行虎步的朝這邊趕來。
不得了,老蘇這釣友是右威衛大將軍孫仁師,我這模樣見不得人,趕緊小聲告饒,“蘇爺爺,饒小子一次,叫站起來迎客啊,要不孫大將軍不得給笑話死?”
遲了,老孫這速度夠快,還沒等老蘇決定是不是放我一馬就到了跟前,也不看人就衝我虛踢了一腳,喝道:“拉屎一邊去!沒見這邊釣魚吃喝的,煞風景!”
$*%……死的心都有了!後面堤壩上傳來一串壓抑的笑聲,緊接着是病危嚥氣時那種硬生生的急喘,雲丫頭給嘴捂得辛苦,踉蹌地翻過堤壩逃生去了,就不怕給自己憋死?
“起來吧,不夠丟人錢!”
蘇老爺子報了仇顯得大度無比,這時候孫仁師才注意到做拉屎狀的人。稀奇地蹲下來還打量,驚異道:“是你!”
“啊,是!”蹲得腿麻,上下活泛下膝蓋後才勉強朝孫大將軍拱拱手,無奈地上前說了幾句客套話。
老孫無所謂,倒是對我一氣生仨的原理很感冒,拉了不讓走,前後打聽我二位夫人受孕的經過,連孕前的吃喝和臨場動作都不放過,弄我左右爲難。不說吧,老頭一臉純真的學術研討口氣,不象特殊那啥愛好者;說吧……這牽扯到知識產權的問題?
“不說也罷,反正明天老樑肯定也得問,我跟前聽也行。”孫仁師無所謂的口氣開始擺弄他的漁具,還不由地嘆息着自言自語道:“別家風調雨順,一氣生倆娃子都不稀罕,輪老夫家怎麼就生的全閨女?”
天哪!我怎麼把這茬忘了?孫仁師幾個孫女不知道,可老樑家八仙女可是赫赫有名。聽說誰家娃子多就紅眼。明天一來肯定揪了我問細節,這大庭廣衆親朋好友的,叫我臉面朝哪擱?
怪不得。怪不得程老爺子莫名其妙要造訪,其中和樑建芳脫不了干係,說不定還有這孫仁師其中點火。一羣老傢伙爲了謀奪王家生子秘籍聚一起欺負晚生後輩。
這不能讓他們得逞了!想到這故作神秘的朝孫仁師打個眼神,揚下巴朝蘇定芳背影指了指,一副法不傳六耳的高深模樣。
孫大將軍立刻領悟,很配合地咳嗽兩聲,“尿急。”說着朝我回了眼色,朝一邊過去。
急中生智擺造出個方子來,直接照抄家裡泡藥酒的路數,反正每天一半兩藥酒又喝不出人命,既然能生女孩就證明大人沒生理缺陷,就是運氣差了點。俗括說勤能補拙,付出和收穫成正比,這點上可以依照自身條件超下外頻。
“就這?”老頭一時找不到紙筆,情急之下撩了衣襟就朝自己指頭上咬。
趕緊阻止老勇士的自殘行爲,飛奔回家一式兩份寫下配方。老孫頭一份。明天樑老頭來了也送上一份,免得衆目睽睽之下提出來讓人堪難。
一早就門口候着,全是場面上的大人物,錢管家自然不會錯過這麼排場的露臉機會。一身光顯地站了我後面招呼各路國公、郡公,帶家眷來的趕緊把女賓迎進去由穎領銜招待。二女平時不出席這麼隆重的場面,可今日不同,她是事件主角。連幾位很少出門的老夫人都隨了老公爺們一起來了,進門就急不可耐的吵吵要看仨娃娃,拉着穎和二女倆英雄母親問長問短,穎進出幾次都是臊紅個臉,定是被問得無地自容了。
我這邊準備得充分。樑老頭威風依舊,雖然回來後沒給安排實缺,但大將軍架子不倒,又是儀仗又是親衛的,弄得我趕緊上前大禮參拜。
“你小子!”人從馬上跳下來就指我鼻子開始數落,“當了雲麾將軍就成了笤帚尾巴,豎天上去了!老夫回來大半年光聽你外面威風,三兩步的路都不願意家裡坐坐,還真把老樑不當事!”
“怎麼敢啊。”對這號的,得讓他把架子擺足了威風耍到了才行。我晚輩,怎麼屈就都不丟人,連腰都不擡一直恭身賠話,“看老將軍這英姿優勝當年。小子什麼膽子,被您臨走一頓亂棍打得現在都不敢順了樑府門前過。雖然心裡記掛,得知老將軍回京的消息也心花怒放,幾次想過府去看看都提不起氣,實在是怕了。這不,”說着從懷裡取出準備好的生子秘籍出來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低聲道:“雲遊天下的高人指點的良方,小子就是憑這才生了一雙男丁,早就想給您老將軍送去,揣懷裡幾個月了都。”
樑建方大喜,打開方子上下亂瞅、滿意的朝我肩膀全力拍了幾下,差點給我弄殘疾。大聲笑道:“知道怕就好!怕老夫的人多了,就你小子最上路,”正說着秦、鄭兩位到了,樑建方順手指過去、“你,還有你,都給老夫下來!在老人家跟前躍馬揚鞭的時候還不到!”
“老殺才!”秦鈺、鄭弘被樑建方說得正發愣時候李績到了,專門一拉僵繩殺威般的從樑建方身邊掃過,李績的坐騎也頗順主人的心思,很囂張地一翻前蹄在老樑耳邊長嘶一聲,噴老傢伙一臉白沫。
“我怕你不行?”樑建方一輩子張狂,就是在李績和程老爺子面前不敢造次。忿忿地一抹臉上的污漬,發現不對,趕緊小心的給秘藉揣懷裡怕弄髒了,扭頭指我鼻子發氣道:“回頭找你算賬!”說罷一摔袖子進門去了。
“老都老了,就不怕再從馬上掉下來?”程老爺子大紅衫子胯下一匹棗紅戰駒飈過,紅影一翻賣弄般地在李績馬前急停下來,暢快道:“今日是看娃娃來的,可不敢弄個迎新辭舊的下場。”
“天打雷劈個老不死!”李績馬鞭朝程老爺子指了指,“狗嘴不吐人言!”
火星撞地球的場面我見的多了,可對於秦鈺來說是個稀罕場面,尤其這裴侍郎來得最巧,帝國最具威名的風雲人物對罵場面實在精彩。鄭弘明顯要沉穩得多,程、蘇二位對毆的場面都經歷過。雖然蘇定芳的當量比李績要小一些,可從立場上看,在李績面前鄭弘還是向着程老爺子。
“這是你帶的兵?”李績馬鞭轉向站了程老爺子馬後的鄭弘。輕蔑的眼神掃了過去。
程老爺子扭頭朝鄭弘呵斥道:“滾一邊去!還輪不到你站跟前。”
“姓程的還帶不出這號的兵,也輪不到他呼來喝去!”我剛想把一臉委屈的鄭弘拉開,身後就傳來蘇定芳護短的聲音。“鄭弘,過來!”
李績哈哈一笑,朝蘇定芳一擺手算是打招呼,“看來沒有老夫什麼事了,你倆打。我這快辭舊的人先進屋裡歇着。”
“子豪兄,”崔彰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站我身後小聲的朝我打招呼,一副贏弱的模樣溫聲細氣道:“小弟路途受了風寒,想借貴府獨院一間調息整日,可否於小弟個方便?”
“不借!”這純粹就是臨陣脫逃,依軍令當斬不饒。小心地將鄭弘從程、蘇當世兩大高手中間拉出來,裴行儉才真正是蘇定芳的學生,可中間受氣的卻是鄭弘這倒霧蛋,什麼世道。
今這東不好坐啊。一廳裡全是長輩,彼此間還派系林立,我這小小個無聊雲麾將軍就可以拉出去餵雞了。相比下秦鈺就自如得多,既是廬國公的女婿又曾經參與過搶救英國公的行動。小小年紀繼承秦家家業靠真本事打下的地位,在諸位老將軍面前說得起話,屬於僅次於王家雙胞胎的焦點人物。
樑建方得了秘籍心情好,早就忘記門口被噴一臉白沫的事,是諸位老持裡最不安分的人。開始擔心問我一些尷尬的事,可宴席上話題一開就被老樑扯了遼東上,能看出來老頭很不甘心被調換回京,口口聲聲不看好沒有他參與的遼東戰事。
一提遼東。本來還前後抨擊李、蘇二人的程老爺子馬上就沒了言語,擡擡酒杯朝我暗地一笑,意思我不用插話,讓他們儘量發揮。
不知道是不是名將間的默契,李、蘇兩位剛還和程老爺子不共戴天,這會也忽然沉默下來。而一直沒有講話機會的裴行儉忽然來了精神,很熱烈地加入到研討隊伍中去,而蘇定芳則一臉笑意的看着自己學生賣弄,自己則悠然自得的拉我問起釣魚中碰到的問題。
現在的情形正中我下懷,遼東已經展開的攻勢成了焦點,大夥的注意力被有效的轉移了,現在他們正爲了水陸兩軍的配合問題鬧的不可開交,即興的沙盤推演立刻就在被九斤弄的亂七八糟的書房裡展開了。
不能說漠不關心。推演的結果令人擔憂,水軍南北兩個重要港口面臨一個難以忽視的問題,一旦百濟從中搗鬼,連接兩個港口的水路就面臨被百濟水軍切斷的危險。雖然百濟水軍的實力不能正面同抗衡唐軍,但補給線上的差池是最致命的,稍有延誤就可能讓進入靺鞨的陸軍面臨絕境。
已經有老將大發雷霍了,按如今唐軍的分佈來看,能在這麼不成熟條件下出兵的統帥簡直禽獸不如。
“早就說先除掉百濟,將水路聯成一線纔好給掇靺鞨!”一向很少說話的孫仁師用力地拍打書案,“既然用了水師,就不能給人攔腰截斷的機會!”
“這不是水師一家的問題,”裴行儉凝重地拿了幾面小旗插了松漠都督府周邊,“這邊東突蔽餘孽未平,一旦水師吃緊軍備運不上來,這幫人趁機對從大軍背後發起攻擊才最致命。前有靺鞨精兵,後有突厥餘孽,水師又被百濟延滯難以全力提供軍資,”說着一路把旗子插過百濟和倭國之間的水域,“一旦形成這副攻不成守不住的局面,就由不得別人起貳心。”
蘇定芳滿意自己學生的表現,至少從理論上可能出現這種難以應付的狀況。骨牌般的連鎖反應會讓大唐在東北十數年的苦心經營付之一炬,而松漠、營州兩地本就是外族聚集,前方勝利無所謂,一旦失敗,甚至會導致內陸外族譁變自立,這樣下來河北道大部都會陷入亂局之中。
這邊正說着,忽然管家帶了兩位軍武上的中級軍官進來了,是找孫仁師的,東北急報,召集議事。
前後小半個時辰裡,數位在職的老將都按到同樣的軍令,好好的宴席剛吃了一半就成了空局,程老爺子表情忽然變得凝重起來,和李績對望一眼,急匆匆離去。
什麼大事?前線還沒正式開打,不會發生剛剛推演中那麼棘手的變故吧?想到這心中憤憤不平,咱也是將軍,咋不叫咱去議事?不行,得去左武衛一趟,免得時間長了沒了影響力,種田的將軍也有尊嚴,不能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