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0章 大膽安祿山
車嶺下,思渾川前。
弓月城經過數月的修葺,更加高大堅固,在弓月城北還建了一座衛堡,外城又擴建了子城,
連市場都擴建了。
安祿山巡視一遍城防軍營後,回來享用早餐。
他的早餐是清燉羊肉,義父走前讓他注意飲食,不要再胖下去了,已經三百來斤了,再胖下去騎不了馬,還會有各種疾病伴生。
安祿山倒也聽勸,現在一天由五餐改三餐,量也減了好多。
一鍋清燉羊肉,熱氣騰騰,在這個初冬,那是非常誘人的。
安祿山撈起一塊帶骨羊肉,狠嚼起來,這幾個月的節食減肥,可是讓他夠嗆,倍受折磨,總覺得餓的心慌。
“將軍。”
“步真又派人來了。”
安祿山狼吞虎嚥吃掉一大塊肉,扔掉骨頭,又撈起一大塊,清燉的沒有烤的香,但義父讓他吃清淡點,他覺得清燉羊肉就挺清淡的。
他沒考慮過多吃點素,吃素?他既不是和尚,又不是牛羊,爲何要吃草?
“步真又要送我什麼?”
安祿山不屑的繼續吃肉,清燉的清淡是清淡了點,但對於現在減餐節食的他來說,餓了吃啥都香。
“步真的手下說,只要將軍把彌射交給他,他給將軍兩駱駝黃金,一萬兩!”
安祿山停下嘴,
“一萬兩黃金,這個步真還真是捨得,也真有錢。”
一萬兩黃金,足足六百二十五斤,一駱駝確實馱不下,裝兩駱駝挺合適。
連來通傳的這位親兵都是一臉心動,
兩駱駝的黃金啊,一萬兩,折成銅錢那是八萬貫,八千萬個銅錢,讓人數,都得數的手抽筋,反正親兵是沒見過那麼多銅錢,也沒見過那麼多黃金。
他們弓月鎮的唐軍守兵,總共三千人,這一人都能分到兩萬六千多個銅錢,以西域這邊的馬價,能買三十匹馬。
而士兵要是把錢寄回老家,讓妻兒買糧,就算長安的米價,都能買上兩百多石。
步真襲擊北庭,彌射重傷逃到弓月城。
步真的兵追擊而至,
他們將弓月城四面圍住,卻不敢靠近弓月城。
步真派人來見弓月城鎮守使安祿山,最初開口是送安祿山三百兩黃金,加三百匹馬,外加三百匹駱駝,另外送三百個奴隸。
他送安祿山這麼多東西,只希望安祿山把彌射交給他就行。
安祿山直接讓親兵把來人打了出去,並讓他帶句話給步真,步真的兵敢出現在大小弓月城三十里以內,就視爲對大唐弓月鎮的進攻,視爲對大唐的進攻,到時後果自負。
這話帶回去後,
步真把兵後撤了三十里,
但並沒有撤走,
他很快再派人到弓月城見安祿山,
這次條件加碼了,直接是三千兩黃金,外加三千匹馬。
可安祿山仍沒理會。
沒想到幾天後,步真的人又來了,條件加碼到一萬兩黃金。
“一個彌射,換一萬兩黃金,外加三千匹馬,這彌射是真值錢,這買賣也很划算啊。”親兵校尉很心動。
安祿山呵呵笑了幾聲,“彌射是北庭可汗兼昆陵都護,他是我大唐聖人冊封的,還有個和順王爵,你讓我把他交出去,事後朝廷追究,這不是讓我往火坑裡跳?你個狗日的,一點腦子沒有。”
校尉是他心腹,從塞北一路跟來,追隨多年,所以說話也較直接,“其實我還有一個辦法,”
“我聽說,當年前朝時,西域有個大汗叫處羅可汗,治國無道臣民多叛。隋煬帝西巡,召處羅可汗於河西會見,處羅不至,煬帝大怒,用裴矩計,誘達頭可汗孫射匱出兵襲處羅可汗,處羅可汗敗逃高昌,楊廣讓其母向氏前往說服處羅入朝,
處羅可汗入朝後,便一直被留在京師,隨侍皇帝。
後來煬帝被弒江都,處羅可汗歸長安,高祖封他歸義王,但後來東突厥大汗要求朝廷殺死處羅可汗,”
這位親兵把一樁陳年舊事倒也說的挺曲折起伏,
“朝廷真就聽東突厥的處死了處羅可汗?”
“沒有直接處死,”校尉道,“當時朝廷上下覺得大唐若聽東突厥的處死處羅,怎麼都說不過去,可又迫於東突厥的威脅,最後只好派了個小吏,找了個由頭把處羅可汗帶到了一處衙門,
處羅一進去,那裡面卻正是東突厥的使者和部下,處羅可汗被東突厥人殺死。”
這件事情,大唐不想髒自己手,但當時又得罪不起東突厥,於是把處羅騙出來,交給了東突厥。
“將軍,咱們其實也可以這樣啊,我們不需要把彌射交出去,只需要略施小計,讓步真的人有機會在弓月城中殺了彌射,
事後咱們就說是城中有步真的刺客潛伏,刺殺了彌射。
是彌射自己不小心,其手下護衛不力。咱們可是沒把他交出去,接納他在弓月城中避禍,但他被刺殺,我們也沒辦法啊。”
“我們既沒把彌射交給步真,也沒把他趕出弓月城,他最後被刺殺潛入殺死,也怪不得我們是吧,”
“你個狗日的倒是會算計,你就真想拿那一萬兩黃金?”
“誰不想拿?一兩黃金在中原內地都能置買一二十畝地了,納個小妾都足夠了。一萬兩啊,那得置買多少田地,可以納多少小妾?”
安祿山吃了半鍋清燉羊肉,那種心慌的感覺總算壓下去,
他也放慢了吃肉的速度,
“你怎麼就確定步真拿的出一萬兩黃金,又如何確定事後他會守信給這一萬兩黃金?
再則,你真以爲這黃金好拿?
一萬兩啊,你也說了,這是很大一筆錢,咱拿了這錢會沒人知道?
這金子燙手啊,你不怕事後朝廷追究治罪,這麼多金子,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吧?”
“可是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啊!”
“掉腦袋的機會?早死早投胎?”安祿山倒了一碗還熱着的羊湯,慢慢喝着,“兄弟啊,伱也是當年跟我一起在靈州爲地主放羊的夥伴,我比你運氣好點,我娘賣剁蕎麪遇到了武相,後來我家在靈州遇難,我阿孃帶着我一大家子跑去鹽州投奔武相,
武相人好啊,不僅幫我家落戶入籍,還分田授地,又幫我阿孃開了個剁蕎麪的攤子,甚至還收我做了個隨從,
我是命好,跟着武相,後來還承蒙收爲義子,跟在軍中歷練,得了軍功,我後來記着你小子,把你從靈州老家喊來,跟着我一起幹。”
校尉笑道,“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沒有將軍,我現在還在給地主家放羊,朝不保夕,說不定早餓死了,哪有今天。”
“是啊,咱們都要記得這些,永遠不要忘記咱出身。”安祿山喝了一大口羊湯,感覺十分的舒服,當年他給地主放羊的時候,就曾夢想着,有一天發了財,天天吃羊肉,清燉、燒烤、油煎······
“一萬兩黃金確實很多,但這金子燙手,咱別想了。”
校尉還是很可惜。
“你知道先前西征時,高昌世子兩次給我義父送禮,每次也送了許多黃金,三千兩,兩千兩,還有許多瑟瑟玉石和銀錢,
後來焉耆王也給我義父送禮,同樣是許多黃金銀錢和玉石,甚至還有兩美麗的雙生公主。
可你見我阿耶收過一點嗎?”
安祿山給校尉也倒了一碗羊湯,“我義父何等身份尊貴,堂堂宰相,還是三公,又是西征大總管,安西大都護,但他都對那些黃金、美人,都沒伸過手。
你說咱們就敢伸手拿這萬兩黃金?”
“是我不該起貪心。”
安祿山笑笑,“一萬兩黃金,誰不動心呢,但是,不該伸手的就堅決不能伸手,說實話,咱倆都是從靈州走出來的,以前都是放羊娃,飯都吃不飽的那種,有如今的官職地位,
那是靠貴人提攜。”
校尉點頭,他們以前在塞北十年,也沒少弄錢,黑的白的灰的,能撈就撈,是以這次他纔會對那萬兩黃金起意心動。
可安祿山也提醒了他,這次確實不一樣。
“咱不說給武相多漲臉,但起碼不能給他丟人,更不能給他惹麻煩。”
“明白,我都聽將軍的,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安祿山倒是很冷靜,“守好弓月城,護好彌射可汗,靜待武相到來便可。”
“你再去告訴弟兄們,武相正率兵趕來,在武相到來前,咱們不能出任何差錯,
阿史那步真膽敢靠近弓月城三十里內,那就出城幹他孃的,咱弓月城是大唐的弓月城,也是安西都護府的弓月軍鎮,
咱們這三千弓月軍,可不是在這裡混吃等死的。
弓月城的這面大唐旗幟,代表的就是大唐,旗幟下面,就是大唐的地盤,誰敢來犯,乾死他孃的。”
校尉又提了個建議,“既然步真的黃金不能拿,那要不咱取了他首級賺個功勞?我看弓月附近的步真人馬也不多,不過萬八千人馬,並非精銳。
咱們弓月鎮有三千精銳,咱們不如乘夜出城,夜襲步真人馬?要是能把這萬八千吃掉,砍他千餘首級,再俘個幾千,也是大功一件啊。”
安祿山放下湯碗,笑罵道,“你狗娃子是真膽大包天啊,你只看到眼前這萬八千步真手下,你難道不知道後面還有阿悉結部十幾萬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