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春雷驚響蜇伏地下冬眠的昆蟲，天氣轉暖，萬物生長。
長安渭北，三原縣北的萬壽塬上，
清晨，一頭白鹿出現在草堂前，
同樣一身白的武懷玉看着這頭白鹿，笑着對它招手，白鹿也不害怕，竟然邁開四蹄悠然的走進草堂庭前，
白鹿呦呦而鳴，
徑直來到懷玉面前，拿腦袋輕輕撞着懷玉胸口，
這小鹿亂撞的親暱，讓懷玉這一早上的心情都立即不錯起來，他轉身去抓了一塊豆餅，小鹿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面，
懷玉攤手開手，白鹿立馬就吃起他手心的豆餅。
這頭白鹿格外的美麗，自從去冬武懷玉在母親墳墓前撿到這隻凍的發抖的小鹿，帶回家後，這小鹿一天天長大，也跟武懷玉格外的親暱。
如今就跟武懷玉的寵物一樣，
懷玉雖然讓它迴歸大自然，可它卻還天天要跑回來，
馬蹄聲攪擾了這塬上的寧靜，
他向皇帝請辭，要回家養老。
可如今西域實情卻是欲谷設自稱乙毗咄陸可汗，得到五咄陸部擁護，實力強勁，
“老師守孝三年，如今服喪期滿，陛下讓學生來傳旨，請老師回京復職。”
“爲何？”上官儀驚訝。
搞的老黑臉又黑又紅，老黑年紀比李世民大多了，娶公主就太奇怪了。
一羣人出現在草堂外，
“原本，西突厥在我大唐的干預下，是兩汗並立，相對平衡。可去年，沙鉢羅咥利失可汗之臣俟利發吐屯勾結欲谷設作亂，咥利失逃往拔汗那，並死在了那裡。
以開府儀同三司、太子太保之榮銜，回家休養了，也是不再過問政事。
偶爾跟兄弟見面聊聊，或是見見來看望的妻妾兒女們。
秘書丞，從五品上，從此踏入通貴之列，服紫袍佩銀魚，上官儀做爲武懷玉的學生之一，進士出身，這些年仕途算的上是非常順利了，從正字到校書郎，再御史到秘書郎，然後又任起居郎，再到現在升秘書丞。
兩大門神之一的老黑，去了夏州做都督，而另一個門神秦瓊，在回朝兩年後，也是病退了。
“很好，”武懷玉讚賞道。
他看着這座草堂，還是武懷玉身上的素袍，
“老師，”
乙毗沙鉢羅葉護可汗也數次向我大唐朝貢，
李世民自然不能允，改拜他爲夏州都督，還提出一個莫名其妙的要求，希望尉遲恭娶他一個女兒，做他女婿。
“升五品了？”
而武懷玉的妻妾兒女們，都在三原龍橋圓堡住。
其它兄弟較年幼，便在條件較好點的長坳莊園居住。
五弩失畢部雖擁立其弟之子薄布特勤爲乙毗沙鉢羅葉護可汗，建牙於睢合水北，稱南庭。
他跟現在升爲中書舍人的李義府皆是武懷玉學生，同科進士出身，不過兩人走的卻是不同的路線。
他一身緋袍，腰間還有枚銀魚袋，襯的整個人格外的精神。
上官儀不解。
武懷玉捏着棋子，放在棋盤上，
還有就是老黑尉遲恭不久前，居然被人告發謀反，氣的老黑殿上把衣服脫光，露出渾身傷疤，拍着胸脯跟皇帝說他確實謀反。
如今朝堂上，
侯君集正得勢，熾手可熱。
皇帝看着這滿身傷疤也不再追究此事，可老黑也心灰意冷了，這些年他一直被冷落着，現在皇帝還要說他謀反。
欲谷設建牙鏃曷山西，稱北庭，其轄境西以伊列河爲界。厥越失、拔悉彌、駁馬、結骨、觸木昆等部附屬於他。
小白鹿豎起耳，十分警醒。
連張亮都在去年被從安南召回朝，拜御史大夫，加參預政事再度拜相，宰相李大亮卻被罷相做了工部尚書。
柴紹在前年病逝，宰相王珪死在去年，而今年一開年，宗室名王李孝恭飲酒時突然發病去世，
武懷玉卻沒解釋，這兩年多他呆在這裡，可也有關注朝堂，現在雖然丁憂期滿，但皇帝未必就真希望他再回政事堂。
誰也想不明白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
長孫無忌還被按在洛陽，李績也還在太原。
上官儀微笑着點頭，“剛升的秘書丞，”
武懷玉丁憂去職，爲母守喪，轉眼已經快三年了。
這兩年多，武懷玉過着非常樸素的生活，素衣素食，一人獨處，武家管事定期會過來送食物，但武懷玉不讓奴婢僕從留下侍候，
一切自力更生，
每天的生活其實很簡單，編寫資治通鑑，看書、習武，做飯、煮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李靖老老實實在家寫兵法。
上官儀最擅文章詞賦，這幾年一直隨在御前，也算是皇帝的御用筆桿之一了。
上官儀今天來，是來宣旨的，並不是跑來跟老師炫耀自己升官了。
武懷玉在這座草堂住了兩年多，在這相鄰不遠，還有兩座草堂，是阿兄懷義和三弟懷良的，
武懷玉手輕輕撫着白鹿的小腦袋，讓它不必驚慌，
擡眼望向這個學生，
在第二十七月舉行禫祭，也就是除服之祭，守制結束。
說守孝三年，其實是服喪二十七個月。
上官儀去燒水泡茶，又取來棋盤，手談一局。
他當然是一口拒絕了。
現在是貞觀十四年的二月，
距離武柳氏去世其實不止二十七個月了，
在二十七個月到時，皇帝就已經派人來傳旨，讓武懷玉加復職。
“陛下一再讓老師回京復相，老師爲何一直不同意呢？”
“西域最近不大太平啊。”武懷玉感嘆着道。
可武懷玉沒去，繼續住在長壽塬母親墳前草堂，
此後隔一段時間皇帝又派人來請一次，
上官儀這都是不知道第幾回來了，
其轄境東以伊列河爲界，龜茲、都善、且末、吐火羅、焉耆、石國、史國、何國、穆國、康國等皆受其節度。
秘書丞上官儀推開柴菲走進草堂，他的隨從則都站在外面，沒有進來。
這樣的生活，不知不覺就過去兩年多。
“我沒打算再回政事堂。”
甚至原本親唐的高昌國，如今也被欲谷設綁上戰車，攻打焉耆，襲擾伊吾，甚至阻攔西域各國過境向唐入貢，
欲谷設和高昌原本也是向大唐稱臣進貢，如今卻公然與大唐做對，這是作死。
朝廷正在醞釀出兵西域，滅高昌、伐欲谷設，
而武懷玉得到的消息是皇帝有意要讓侯君集這位宰相掛帥，讓薛萬徹爲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