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人多,而且有柯五和柯山這兩個專業匠人學徒帶領,因此張的舊窯洞改造工程還是進展的非常順利。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大家就把窯洞裡原來的那點雜七雜八的家當都給搬到了院子裡空處,然後咣咣咣一頓拆,那個被煙燻的黑不溜湫的竈臺,就給拆掉了。
一羣張家溝的後生小子在柯山的指揮下,拿着柳筐把他家原先準備用來建新窖的大土磚給擡了過來。
這些土磚都非常大一塊,跟城磚似的,比起普通的青磚起碼大個好幾倍。都是一遍遍的夯實成型的,現在借來用倒是正好合適。
盤火炕其實沒啥技術,關鍵是得懂得結構。有張在一邊指導,還有詳細的施工圖,柯山和柯五他們乾的非常快。一塊塊的磚壘起,黃土和沙子攪拌的沙漿很好的起到粘合作用。張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壘。
還沒到午後呢,一個能容納五六個人的火炕就已經盤好了。柯山還特意從他家裡找來了一根大木料,加工後做成了炕沿子,柯小八則從自己家裡找來了一個大蘆蓆,算是也貢獻了自己一份力。
如此一來,等炕乾燥後,鋪上炕蓆,燒上火,就能暖和的睡在上面美美滴了。
時間還早,張又指揮着大家趁熱打鐵,在炕後壘起節柴竈,最後在屋外又開始壘煙囪。因爲這個煙囪張要求壘一丈三高,因此比盤炕還多費了些時間,得搭腳手架子。
張帶着大家在屋裡折騰,很快引得許多村裡小孩都來圍觀,沒多久,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來了。大家都跟看雜耍似的看着,特別是對窯裡新修的那個炕,特好奇。等聽說這炕以後是坐和睡的地方,他們都覺得非常驚訝。
“這炕可以燒火,到時暖和滴很。”柯五現在已經完全相信了張,雖然他並沒有真正體驗過這火炕的暖和舒適,可這卻不妨礙他一遍遍的跟圍觀的鄉親們解釋。柯五一個不被父親承認的窖匠學徒,現在卻剛建好了一件連他父親這個老窖匠都沒建過的新傢伙,不由的很是自豪。
村正柯安很快也趕來了,當他從兒子嘴裡聽說屋裡新修的這兩樣東西的作用後,抿着嘴不說話,只是上下左右的打量着這個新竈和新炕。
“真有這麼神奇?這竈能省很多柴?”
張點頭,“這竈改了結構,使得通風順暢,也不積灰,因此好燒還省柴,起碼能省一半的柴火,還更省時間。”
柯安點了點頭,又圍着火炕打轉,看了半天后,又問張,“這炕下面燒火,上面睡人,不會烤的難受?”
“當然不會,不需要多少柴火,就能把炕燒暖。白天甚至做飯的煙火還能暖炕,讓人冬天裡坐在這上面也非常暖和。若是到了晚上,也只要加一點柴火,就夠一晚上暖和了。”
“好東西。”
柯安是個老窖匠,對於竈膛這些也是懂的。雖然還沒真正見識過這兩新東西的厲害,可憑藉着內行的眼力,他還是現這兩樣東西不簡單。
“若真有你說的那麼好用,以後冬天可就真的不怕風雪,再冷也不怕了。”村正感嘆着道。
柯五有些得意的對他老子道,“回頭我給咱家也壘一個,其實這個火炕和節柴竈壘起來都很簡單的,一看就會。”
話剛說完,他爹柯村正就是一個暴粟敲在他頭上。
柯五都懵逼了,雖然柯五長的五大三粗,黑臉膛大漢,還能開的硬弓,戰場上殺過人。但在比他瘦小的多的老子面前,捱了打卻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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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父就是子的天。別說敲幾個暴粟,就是拿棍子打,也只能小承受,大避走,根本不敢有還手的。
柯五隻是覺得被打的很冤枉,爲什麼打我,完全沒有理由啊。
“這火炕是三郎的手藝,你問過三郎了嗎,你想給自己修就自己修?”柯老爹卻不對着兒子一頓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柯村正是個老窖匠,也是個老手藝人。十多歲開始拜師學藝,做了一輩子手藝人,因此深知手藝對於一個手藝人的重要性。
火炕是個新鮮事,以前關中可沒有。如果這東西真的如張說的這般好,那這東西可了不得。說遠點,這是能夠吃一輩子飯的手藝,甚至是能傳給子孫的鐵飯碗。哪怕現在張三郎教會了兒子盤炕,可這也不代表兒子就能把這手藝據爲已有。
若是張三郎大方些,可以把這手藝傳給自己兒子,以後兒子就算是三郎的徒弟了,就代表着能使用這項手藝。可如果三郎不肯讓兒子使用這手藝,也不理虧,他們也不能說什麼。
總之,手藝都是各家吃飯的本事,是輕易不能偷窺也不會外傳的。
兒子現在學了一手,也不問過張三郎,就要自己給自家修炕修竈,這在老手藝人眼裡,可是很犯忌的。
“三郎,叔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人。若是你不嫌老五愚笨,你就收他做你一個弟子,以後讓他年節都給你送節上禮。將來他靠着你賞他的手藝掙飯吃,也肯定會上供給你一份。”
張被村正這番話說的愣住了。
盤個火炕改個竈,這在張眼裡真算不得什麼,更算不得什麼手藝密訣。可是現在看村正的模樣,卻似乎很看重這個。還要讓柯五拜自己爲師,以後還要給自己送年節禮,甚至以後靠這手藝賺了錢,還得孝敬自己一份。
“村正,這真不算啥。”
“三郎,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若看的上老五,你就收他做個徒弟,以後他也多個討生活的手藝。你若是看不上他,那我也讓他給你保證,以後絕不會亂用你的手藝。若他敢,我打斷他的腿。”村正話說的十分的硬。
柯五這個時候也回過神來了,知道老爹也是爲了自己好。
不過讓他叫比自己小許多的張爲師,心裡還是有些遲疑。
那邊柯山倒是比較想的開,經村正一說,他也明白,盤炕壘竈雖然簡單,但這卻是張的獨門手藝,若沒他指點,一般人也是看不過去的。今後若是這火炕和新竈好用,肯定會有不少人也要改,那到時這就能成爲一項很好的賺錢手藝了。
“三郎,你若不嫌我愚笨,就收我我柯山爲徒。”
“大山叔,這可使不得,你是我長輩呢。”
村正在一邊道,“手藝這東西,不論長幼,只論能力。你有手藝,那你就是大山和老五的師傅,肯讓他們跟着學,那是賞他們飯吃。”
張想了想,“村正,山叔五叔,你們看樣行不,我乾脆跟山叔五叔他們拉一個修炕竈的班子,以後若是這火炕和新竈真的好用,也有人願意請,那我們就一起接活。到時賺了錢,再一起分,咱也別說什麼師傅徒弟了,就當一起攬活賺錢,怎麼樣?”
“這個主意不錯,不過該是師徒還是師徒。你還是師傅,以後這班子就是炕竈張家班,三郎就是匠頭也是班主,接什麼活,怎麼幹活,賺的錢怎麼分配,這都由三郎說的算。規矩先立在前頭,以後事情也好辦。”村正是個很講規矩的老手藝人,很多張沒想到的,或者不去想的事情,他都想到了,並說了出來。
不管張是否贊同,最後事情還是這樣決定了。
盤炕壘竈的建築隊張家班子正式成立了,初步定下的是張爲匠頭兼班主,而柯山和柯五兩個算是張的親傳弟子,也是兩個副班頭。至於今天一起幫忙盤炕壘竈的這二三十號張家溝的村民,則都一起納進了這個班子裡。
老村正還跟大家立下規矩,以後盤火炕壘節柴竈是張的獨門手藝,其它人是不得偷師更不許在外打着張手藝的名號攬活的。
活由張接,也由張安排幹,最後賺了錢也由張安排分配。
村民們都很贊同這個主意,也不覺得村正過分幫張說話,反而覺得這事本來就該這樣。甚至非常感激村正幫他們說話,也感激張讓他們加入到了他的張家班裡頭,畢竟如此一來,以後他們也多了份手藝,藝多不壓身。
村正趁熱打鐵,生怕張會反悔。
讓張五去家裡取來了珍藏的一罈高粱酒,然後把張請到上座,讓柯山柯五等一衆新加入張家班的村民依次上前敬酒示意。
尤其是柯五和柯山兩個,村正特別讓兩人給張山下跪磕頭,行了拜師禮。如此一來,兩人就算正式列入張的門牆之下,成了他炕竈手藝的親傳弟子了。
“師傅,這新炕竈啥時能用啊?”柯山現在都有些迫不急待的想見識下新炕竈的作用了。若是真的好用,那新成立的張家班,可就有用武之地,找到賺錢的門道了。
“怎麼也得乾燥幾天啊。三天吧,最多三天,你們就可以親自見證了。”張對於自己的火炕和新竈,可是自信滿滿。
真金不怕火煉,三天之後,能不能行好不好用,一試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