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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處默和牛見虎、李感結伴來到張家溝,三人今天都穿着一身鋥亮的明光鎧。
不同於張家溝府兵們那種簡易的明光鎧,三人身上的明光鎧一看就是高檔貨,不但兩個護心鏡更加的鋥亮,而且周邊的甲葉還是山文字結構的。兩個肩膀上還是兩個麒麟頭護肩,腰間則是獅蠻扣帶。
手腕有臂甲護腕,還有甲葉裙,護腿等。
要是給他們背後插幾把旗子,那就成了京劇裡的武將了。
不過看的確實非常英武,連程處默這個書呆都立馬變的颯爽多姿,英武不凡。
三人是來跟張告別的。
“後天就出了。”
程處默說這話的時候,身上鐵甲葉子亂響,整個人非常興奮,面色紅潤。
張看他這樣子,什麼也不想多說了。哎,不愧是程咬金的崽,哪怕連個鐵槍都端不動,但人家這膽天生就肥。
這纔是真正的雛鷹啊,自己頂多算個土狗吧。
不過張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絕不熱血一涌就要奔赴沙場。
“你吃個飯還穿着甲不累啊?”張其實心裡有些妒忌程處默這些公子們的灑脫,人家就能做到這種激昂隨性,自己卻總是想太多。擔心這個害怕那個。
“嘿嘿,這可是秦王賜下的寶甲。”程處默自豪的道。
倒是牛見虎不合時宜的拆臺,“秦王這次賜下八百件鎧呢,幾乎此次隨軍戰的功勳子弟都有一件。這甲也不算特別好,算是一般吧。我家裡好幾件比這更好的呢。”
“你家更好的可也不是秦王賜下的啊。”程處默不樂意了。
“三郎,你要是去的話,肯定也能得賜一件的。”
張心想還是算了吧,爲了一件鎧甲去賣命不值得啊。他早過了那種熱血上頭的年紀了,又不是過不下去得去打仗賺軍功。
程牛三人都很興奮,這將是他們頭一次上戰場。
還沒有經歷過戰場,沒見過殺戮,因此他們滿腦子裡想的都是大殺四方,建功立業這些,並沒有想到真正上了戰場會是什麼樣的,也不知道那種血流成河,屍積如山會是怎麼樣的場面。
張也沒見過,但他看過太多的影視文學作品裡的描述。
有許許多多的士兵從戰場上回來後,還會留下戰爭創傷綜合症,一輩子活在夢魘之中。
三人現在只是滿臉的興奮。
不過三人蔘軍,並不僅是去當個普通小兵的,張倒也不太擔心他們的安危。三人身份可不比他,他老子只是個九品隊正,人家老爹都是國公。
因此三人這次去當兵,直接就先得了一個親衛的身份。
親衛,那可是正七品實職,唐制,二三品官員子,補親衛。
一參軍,直接就是正七品官了,直接就是校尉級別了。
老爹打了一輩子仗,最高也才做到校尉,現在纔是隊正。可人家頭次參戰,直接就是正七品。
若是張也能享受這樣的待遇,他估計會考慮下去河北一趟。可他只是九品子,按制只能補個帳內。帳內是什麼,一個大將的親兵護衛而已。
程處默第一次參戰,就能當個中校團長,他去當兵,只能當個中士警衛員,他纔不幹。
三個傢伙就是故意來得瑟的,名爲告別,實爲顯擺。
等在張家吃了頓辭行飯後,三人騎着馬穿着那身騷包的鎧甲走了。
秦敢和崔琰接着又來了。
秦敢是秦瓊的部曲家將,這次自然得隨徵,而崔琰是個旅帥,這次也在受徵之列。
“我過幾天就走了,萬一我回不來,希望你能照顧好十三娘,若是你敢虧待她,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崔琰喝了兩杯酒後,開始胡言亂語。
“五郎你喝多了,我還等着你回來喝喜酒祝福我們呢。至於十三娘,你放心,你不說這話,我也會好好待她的。”
“那就好,是男人就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說話要算話。”
崔琰醉着回去的,在張家說了不少醉話。但說來說去就那麼一個意思,他要沙場立功,掙功勳富貴。
若是以往,張可能不明白爲什麼崔家的公子會這麼想上戰場。
但現在,張對唐朝社會風俗也瞭解了許多,他知道崔琰在崔家很沒地位,婢女生的奸生子,又碰上一個苛刻的嫡母,他到現在連崔家的族譜都還沒進去過。
在崔家,崔琰的地位十分尷尬,說主人不是主人,下人不是下人的。崔琰一個士族子弟,跑來從軍,那也是有苦衷的。
一步步到了旅帥,但在崔家依然沒有地位。
要想出人投地,靠崔家是沒用的,崔家的家業他一文錢都分不到。崔琰只能靠自己,也唯有從軍征戰是能最快得到功勳的。
喝醉的時候,崔琰跟張談了許多崔家的事情。
張也對崔家有了更深的瞭解。
崔家,或者說崔善福家只是整個清河崔氏的一小部份。
大唐的崔氏,有兩大家,一是清河崔一是博陵崔。據說很久以前那是一家,但如今實際上是完全不同的兩家。
兩家都算是千年世家,展到如今,不斷的開枝散葉,博陵崔有四房,而清河崔有八房。
這八房,就等於是清河崔氏分成了八大分支。
崔善福屬於清河崔八房之中的鄭州房,鄭州房從清河崔氏中分出來已經有好幾代近百年了,從北齊到如今,也是開枝散葉。
鄭州房裡又分成了五房。
崔愷,後魏平東府諮議參軍。生蔚,自宋奔後魏,爲郢州刺史,居滎陽,號鄭州崔氏。生暹、幼。幼字季陽,後魏時崔幼任永昌郡守,生子五,彥珍、景茂、彥章、彥穆、彥升。
其中崔彥珍女嫁西魏八柱國之一的獨孤信,獨孤信生七女,有三個是皇后,一個是長女嫁北周明帝,諡號明敬皇后。一個是七嫁獨孤伽羅嫁隋文帝楊堅,諡文獻皇后。
還有一個四女,爲唐高祖李淵之母,追封元貞皇后。
鄭州房也是從崔彥珍他們這一代,分成了五房。其中崔彥穆這一支爲大宗,彥穆有子四,君綽、君肅、君宙、君贍,這一支在隋時是相當風光的。
而崔善福,是五房崔彥升這支。崔彥升子崔至仁,崔至仁生崔善福。
清河崔氏,千年大族,人口衆多,就算是鄭州房,到此時也分爲五房。每房都是開枝散葉,子孫衆多。
崔善福的五房還算是鄭州房裡較弱一支。
崔善福是崔至仁的嫡子,但並不是嫡長子,他上頭還有好幾個嫡兄,下面也有嫡親的弟弟,父親崔至仁去世後,五房的大部份家業都是由嫡長子繼承的,崔善福等幾兄弟只分到了一點不多的產業,其它的庶出兄弟更是隻分到了點錢財。
好在崔善福畢竟是嫡出,娶了滎陽鄭氏女,可惜鄭氏早死,後來便又娶了太原王氏女。
但細說起來,崔善福在鄭州崔氏五房裡只算是一般,並非什麼大家族長,連五房的家都當不了,更別提整個清河崔氏宗族了。
若非如此,崔善福也不會現在只是秦王府的一個庫真,更不會把女兒嫁給秦叔寶的義子。不然,就算王氏愛財,不喜前妻所生之女,崔善福也不可能這樣做的。
說白了,崔氏本已落魄,而崔善福更在崔家中沒啥地位,表面風光而已。
崔琰生在這個的家庭裡,又是個婢生子,更沒地位了,如果自己不努力奮鬥,將來崔善福的家業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崔善福只會把自己的家業傳給與王氏所生的嫡子崔玄籍手裡去。
張聽過之後也不禁是大搖頭,所謂千所世家,也真是複雜。
其實最早的時候,博陵崔氏聲名比清河崔要強的多,但後來清河崔後來居上,只是如今,博陵崔又已經越清河崔了。
“祝你早奪功勳,到時衣錦還鄉。”張送秦敢和崔琰離開時,崔琰已經馬都騎不了了,還是秦敢拉着他共騎一馬回去。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
正式的出征日期已經下來了,這一天很快到來,老爹和村裡的府兵們都揹着行囊,穿着徵袍,騎着馬騾出。
全村都到村口送行。
隨着老爹他們一同離開村子的還有許多不是府兵的男丁,他們接到縣裡的徵召,要去服瑤役做民夫,給出徵的府兵們運送糧草軍械。
一下子,張家溝走了五十多個壯丁。
村子也一下子少了許多生氣。
“回去吧,看顧家裡,替我照顧好你七娘還有蓮兒和蘭兒姐妹倆。”
老爹騎在馬上,提着他那根纏鐵槍,倒是比較灑脫。
從中原戰場回來,這還沒兩月時間,又一次出征了。
夫妻別離,父子告別,村口,大家都十分不捨,不過那些府兵們卻都一個個沒什麼不願意的神情,打仗對於府兵來說,其實是件好事。打仗有機會得賞,更有機會獲勳得官。
如今朝廷還是很能兌現功勳賞賜的,只要你能立功,就能兌現,可不是到了中晚唐以後,得了功勳也難兌現,當府兵只有義務而得不到權力。
大家都看着老爹,上次中原一戰,又是得錢又是升職,還分地的,不知道讓多少人羨慕,這次大家可都鼓着勁,就準備去河北好好的賺筆功勳,換些封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