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沒了主意,自然聽姚元崇的,但十二孃心中止不住的感到擔憂。
按照她提前所知,賀蘭敏月極得聖寵,劉家定然沒辦法得到皇上的支持,王勃那邊聯繫御史彈劾也很危險,皇后武媚的手段又硬、又狠,她何曾怕過御史彈劾?也就是負荊請罪一計不錯,在皇后面前服軟,要比硬來好很多。
“我看彈劾就不必了,萬一惹怒了皇后,可怎麼是好?”她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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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勃卻說:“要彈劾是彈劾賀蘭兄妹,而不是皇后,皇后明辨是非,又怎麼會動怒。”
十二孃再次強調:“賀蘭兄妹是皇后的親外甥!”
王勃不聽,說:“皇后的一言一行,天下人都看得見,縱使偏袒也要有個度,這次的是非對錯這樣明白,何須擔憂!”
十二孃不禁扶額,覺得很無力。在未來的十幾年裡,武家的權勢達到頂峰,武媚毫無顧慮的提拔和偏袒一切親眷,若不是威脅到她本人,她絕不會讓外人欺負了家裡的人。
可這些話,十二孃不能講,只能默默的閉了嘴。
元大郎看沒有他什麼事了,起身說:“到這一步,你們的事跟武侯就沒半點關係了,那我帶着兄弟們走了。”
十二孃起身送他,在八福樓門口低聲說:“今天我是瞞着家裡人上街來的,他們只當我在劉府賞梅……”
元大郎看似粗魯,但常跟各色人打交道,這點事情哪能看不出來?當即哈哈一笑,說:“小娘子放心,我不告訴別人,只是你要早點回去纔是。”
十二孃大喜,連聲道謝,將元大郎和其餘武侯送走。
待十二孃回到暖閣,嘉娘十分好奇的問道:“你怎麼認識武侯的人?”
十二孃說:“他是我未來的六姐夫。”
衆人恍然大悟,難怪元大郎剛剛在態度上偏袒他們。
在今天衆多倒黴的事情中,十二孃唯一覺得高興的就是元大郎沒有傳言中那樣可怕,他兇起來雖然很兇,動作有些粗魯,但是笑起來很直爽,並不是一味的暴戾。
她在內心暗暗爲六娘鬆了一口氣。
姚元崇喊來店家買了單,另外給了些錢作爲賠償,一行人乘着馬車就回了劉家,又在劉家院子裡換了自家的馬車,各回各家去了。
在臨分別的時候,姚元崇叮囑十二孃:“今天這事兒跟你沒關係,你別插手,也別被捲進去了。”
十二孃點頭答應了,可心裡卻覺得沒這麼簡單,雖然調戲和打架的事跟她沒關係,可她畢竟也在場,賀蘭敏月如果想害她,幾句話就能把她給捲進去。
心事重重的回到高府,十二孃忐忑的等了兩天,可沒有人給她送來任何消息,讓她覺得十分不安。
一早起身,她就獨自往璞園去找高璞,卻被阿四告知高璞這幾日早出晚歸十分忙碌。十二孃聽了,更是不安。
阿四見狀,頗有眼色的說:“十二孃先回去吧,待二郎回來,我就告訴他您找過他,有什麼話我立即帶給你。”
十二孃點頭,只得回去等消息。直到次日中午,阿四纔來請十二孃去璞園小坐,說是二郎尋到了一副好畫,請她過去品鑑品鑑。
十二孃迫不及待的隨阿四過去,見到高璞時,高璞神色與尋常無異,這讓十二孃鬆了一口氣。
高璞命阿四把前後院門關了,單獨留了十二孃在房裡說話,開口便問道:“妹妹可是想問我賀蘭兄妹的事?”
十二孃連連點頭,問道:“二兄這幾日可有跟劉家、王家的人接觸?”
高璞點頭說:“我初八那晚就聽說你們在八福樓打架的事,這幾天也是爲探聽消息忙裡忙外,因之前一直沒個準信,所以沒把外面的消息告訴你,怕你聽了乾着急。”
聽他言語中的意思,情形似乎不樂觀。
十二孃提起了精神,聽高璞說道:“自初八打架之事發生之後,劉家就開始閉門謝客,劉家兄弟不見出來,亦沒有聽說他們家有人往宮中遞摺子。倒是上官儀遞了奏摺彈劾皇后縱容賀蘭敏之胡作非爲,細數了賀蘭敏之近半年來的一系列惡行。元之拜託刑部尚書李乾佑替他上書陳請請罪,不過摺子和陳情書遞到宮裡到現在也沒個消息,大家都着急的等着。”
十二孃聽了,迅速的思考着……
劉家不願把事情鬧大,肯定是爲了慧孃的名聲着想,或者是爲了看看帝后的態度再行事。上官儀多半是王家請他上的摺子,看王勃和上官庭芝那樣要好的關係,兩家關係必然不一般。不過姚元崇能請動刑部尚書爲他出面,倒讓十二孃十分驚訝!
李乾佑是著名大將、衛國公李靖的族弟,姚元崇能請李乾佑幫忙,必定是有家族的關係在裡面,可見姚家跟李家關係很不錯。
“二聖什麼也沒說嗎?”十二孃喃喃問道。
高璞點頭,說:“是啊,聽說賀蘭兄妹這幾天頻頻進宮,可也沒帶出什麼消息來,皇上和皇后都沒表態。”
孩子們之間打架的事,可大可小,但權術之事,講究的從來不是事實真相,而是怎麼借勢發揮。
讓賀蘭兄妹最吃虧的是姚元崇,可姚元崇的父親現在正在西南平夷、奮戰沙場,姚元崇認錯態度又好,帝后能把他怎麼樣?
王勃在賀蘭兄妹手上吃了虧,可有皇后這個靠山,憑個摺子又能把他們怎麼樣?
事情就這樣僵持住了……十二孃思索道,只要劉家一日不出面,事情就不會有結果,到最後也許會不了了之。
若真能不了了之,也算是個好結果,就怕再生出意外事端。
高璞看到十二孃一臉凝重的想着事情,勸慰道:“妹妹別擔憂了,衆人都爲元之的安危擔心,可我看他輕鬆自在的很,跟沒事兒人一樣。”
十二孃輕笑一聲,這個崇郎,當真是沉得住氣,她聽了真的放心很多,姚元崇這般態度,應該說明他胸有成竹吧?
不論怎麼說,事情沒有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十二孃就放心了。
眨眼就要到上元燈節了,在那一夜,長安城中將撤銷宵禁,宮中會舉辦盛大的燈會,東西兩市也將徹夜營業,舉城歡慶。
十二孃和十一娘收到了房玉馨的請帖,邀她們去府中觀燈。房玉馨下的帖子,十二孃自然要去,十一娘更是歡呼雀躍,在結香草廬中跟十二孃說了半天話,設想了很多好玩的,這纔回去準備衣服和出門的物品。
十五日下午未時,十一娘和十二孃結伴往房府去。
房玉馨小時候跟母親寄居在曾外祖父永興縣子虞世南的虞府,直到她父親前年中了進士,在國子監任五品博士,這才佈置了自己的府邸。
房家的府邸較新,花園裡的樹木並不高大,但處處透着一股書香之氣和玲瓏秀美之感。
上元燈節的晚宴設在房玉馨的院子裡,十二孃到的時候,魏宜嵐和曹映嘉已經到了,十二孃笑着跟她們打招呼,魏宜嵐假意嗔怪道:“你們兩個可真慢,我都喝了三杯茶了你們纔來,再喝下去,肚子都要撐破了!”
十二孃笑道:“街上人多,進坊門的時候費了些周折。不過,我跟十一姐應該不是最後兩個吧?”
誰料魏宜嵐說:“你們可不是最後來的嗎,已經沒有他人了。”
十二孃一驚,沒想到房玉馨今天只請了她們幾個,她以爲上元燈節的晚宴,會有很多人。
房玉馨帶着一隊丫鬟捧着各色年糕、點心進來,笑着說:“今天沒請其他人,就咱們幾個可以好好說說話。”
十二孃便朝嘉娘望去,嘉娘輕輕向她點點頭,兩人彷彿心靈相通一般,猜到房玉馨請她們來,是爲了打聽慧娘之事。
丫鬟們佈置好吃食之後,全部退了下去,馨娘一個服侍的人也沒留,親自請了衆人在一張圓桌旁圍坐。
五人聊着閒話,說起過年玩了些什麼,聊了一會兒,房玉馨就說道:“我今日本來請了慧娘,但慧娘藉口受涼不能出門,婉拒了我的邀請。加之我這幾日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不知衆位姐妹聽到了沒有?”
魏宜嵐連連點頭,悄聲問道:“聽說了,那事是真的?”
嘉娘和十二孃並不表態,十一娘一臉茫然的問道:“什麼事呀?”她跟劉思慧一點也不熟,只見過幾次面而已。
十二孃想起馨娘之前在她面前替劉思慧說好話的事,可見馨娘是真的關心劉思慧的。
她猶豫道:“慧娘什麼都沒說,我們又怎麼好背後議論這個事呢。”
房玉馨一早知道這個事的時候,只知道那天在八福樓的幾個當事人,並不知道十二孃和嘉娘是否在場。可她覺得慧娘不可能單獨跟姚元崇、王勃出門,以十二孃跟姚元崇和王勃的交情,她八成是在的。可十二孃跟慧娘並不親暱,兩人能一起出門,嘉娘說不定也在。
今日把她們邀來,看她們兩人眉眼閃爍,正說明她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