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黃巢直接的一陣暈眩隨血涌上頭,生生沒有當場暈闕下去。這可是他身邊拼湊出來以備萬一的最後一點精銳力量了;要是連同黃鄂一起都陷在了大內,那於他而言真是傷筋動骨的莫名損失了。
難道這是一個針對自己的陷井和算計麼,隨即又他親自否定掉了;河東軍退出大內準備出逃,與自己臨時決意奪取大內也只是前後腳的事情,並沒有多少居中設計和賣弄手腳的餘地。
或又是這位便宜女婿信手而爲的下馬威?然而光看城外這些參加合圍決戰的太平軍人馬陣容,就根本不下自己多少,士卒甲械也看起來更精銳有之,也犯不上如此畫蛇添足式的作爲和手段。
然後想到這節,他又心中不免凜然和隱隱戒懼起來。這才自從自己出嶺入關過了多少年,大齊新朝建立纔多久,這南方的太平軍已然是可輕易拉出與自己不相上下的人馬,來進行關內道的支援作戰了。。。
若是那位便宜女婿見得長安的好處,因此動了什麼想念和別樣心思的由頭,難不成自己還要已經安生下來的家門口;重演當年與王仙芝決裂的故事,而再度翻臉成仇拼上這麼一場麼?
只怕自己疲敝滿營的麾下已然支撐不住,而要呈現出崩解離析之勢了。但是教他就此退回到先佔據下來的咸陽去休整,黃巢卻又有些不甘心,他堂堂的大齊天子竟然是在都城之下有家不能還,或只能退避三舍麼。
他突然又有些後悔起來,沒有聽取黃鄂等人稍加留手的勸說和進言,一意執泥於與崔安潛的血海深仇和多年耿耿於懷的夙願,強行壓下軍中的意見,要搶在那些太平軍之前先行擊破和殲滅河東軍的決定了。
現今河東兵固然是殺的痛快了,但是崔老賊頭卻是給他跑了;自己麾下的精神和氣力也幾乎耗盡了。而現今沒有了官軍這些需要共同對付的外在威脅之後,局面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了。
這些背靠城牆東西抵角立營的太平軍,就等於將他的本陣包夾在其中;而只剩下中渭橋和西渭橋兩道北向的通道。若是城中那位起了什麼萬一的心思,對於立營北苑的自己就是裡應外合的夾擊之勢了。。。。
然而黃巢一時間心中轉念過許多東西和和利害得失,卻也只是在臉上稍作變色瞬間,很快就回過神來而用着一種輕描淡寫的口氣對着左右交代道:
“還不快派人去交涉?就說這支人馬乃是孤派去阻敵退逃的,怎會在大內被困呢?這其中怕是又什麼誤會把!”
然而,當他抱着疲憊之軀和滿肚子心思開始巡營和慰看將士,並且將他們尚且完好的暗中點集起來一部分,逐一的耳提面醒以爲交代之際,就接到了新的消息反饋。
“啓稟聖上,掌兵他們。。他們。。都回來了。。”
“都回來了?”
黃巢看着報信之人不由驚訝到,難道對方這麼好說話麼,那這事情又是如何發生的呢;
“都回來了一個不少呢。。”
使者亦是連連點頭道:
隨後,黃巢就見到這些被房回來的人馬,卻是忍不住苦笑了起來。因爲,以黃鄂爲首的這支人馬固然是一個不少的具列營中,但是他們身上除了件聊以裹身的單衣之外,就再也別無所有了。
至於他們原有還算齊裝滿員的刀槍弓弩、甲械具裝和騾馬馱具都已然是不翼而飛了,顯然是被人繳械的乾乾淨淨才放回來的。
望着他們垂頭喪氣恍然拔毛鵪鶉一般的模樣,這副讓黃巢不禁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又嘆息起來。雖然這些士卒看起來人人具是完好無損,但從精氣神上受到的打擊和震懾委實不輕。
“聖上,臣有負所託啊。。”
而看起來一身衣袍尚且齊整也未曾吃受過苦頭的黃鄂,亦是迫不及待的趨上前來叫喊和傾訴道:
“那些太平兵早早就在西內苑和太倉夾道之間,以火器弓弩和車馬防陣設下了重重埋伏啊,顯然包藏禍心早有預謀了啊!。。若不是臣早早看出端倪,急忙下令嚴正以待,只怕。。只怕再也沒有辦法重新相見了啊!”
說到這裡黃鄂愈發哽咽起來:
“。。。彼輩數目實在太多了啊!彼衆我寡又陷於地勢不利之下,若不是臣念着替王上保全有用之身,兼帶保全下這隻最後的子弟軍兵來,又何須忍辱負重與那些得志猖狂之徒虛以委蛇;。。。”
“好了。。你。。且下去休息把,接下來我還要繼續仰仗和藉助與你呢,好好保重身子啊。。”
聽着黃鄂似乎有些受激過度的絮絮叨叨不停,黃巢面上沒有絲毫不耐的寬聲安撫到,私下底卻在失望的嘆息不已。自己身邊還是有些乏人可用了,以至於不得不將這位信重的親族也差遣出去帶兵行事。
結果,平時看起來忠實可靠辦事頗爲得力的對方,在關鍵時候就還是不免掉了鏈子露了怯了。或者說缺乏直接領軍經驗和臨機應變手段的黃鄂,在這種不利局面博弈當中就心思和決斷不夠用了。
他若是能夠再原地態度強硬的再多堅持一些時間,或是果斷背上擅作主張的罪責率部突圍也好;自己這邊佈置妥當了而作出施壓和接應的態勢來,最起碼也可以讓局面又有更多的選擇餘地。
“那邊還有什麼回話給寡人麼。。”
重新鬆開眉頭的黃巢,這才轉頭過來對着來人繼續問道:
“說是希望聖上約束下屬,莫要到處亂闖,以至於在大內裡迷了路。。若有什麼交涉,還請直接問周大都督好了。。”
使者小心翼翼回答:
“就這些?沒別的了?”
黃巢卻是有些意外對方在此事上的輕描淡寫。。
“聖上,那邊說,還可以讓咱們的人就地接受救治。。”
使者欲言又止道
黃巢微微顧盼掃了眼左右的表情,再度挑起眉頭道:“去,爲甚不去?願意去的就儘管讓他去好了。。然後,再派人送五百匹絹銀版百枚過去,就說多謝他保全了我大齊的顏面。。”
不久之後,已經在甘露門上立帳的第四軍左郎將柴平就見到了,遠處穿過宮門拉進來的一馬車謝禮,對這左右嘆息道:“既然辭謝不得,那就照例登記在冊厚,歸到聖庫裡去把。。”
“那左郎是否要前往見上一見,以爲緩頰呢。畢竟是。。”
在旁的一名別將,不由順勢請示道。
“卻沒甚必要了。。”
“卻沒甚必要了。。”
柴平卻是毫不猶豫搖頭道:
“大都督信賴於我,令我主持大內的防要,我自當也不回辜負這番心意的。所以,相應的避嫌和保持距離上,我更當爲人所典範的。。”
“再說了,若是要與那邊敘舊和論交,又有誰人於公私名分上能夠比大都督更當其分呢。。無需他人來節外生枝的。所以,你儘管如此曉諭軍中好了。”
“就說大丈夫在世自然是恩義分明,但是身爲我太平軍將士的榮光所在,爲天下先、爲民生的公義大理,難道不該更在當前。。。”
柴平雖然口中這麼說着,但是心中還是不免謂然而嘆。一方面,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位別將背後,所代表羣體的試探之心呢。另一方面則是對於曾屬義軍方面的愈發失望亦然。
曾幾何時,誓言要掀翻天下令萬衆矚目而海內歸心;在他們這些少年義軍之中,也仿若是高山雄峻一般讓人只能仰望敬慕和誓死相從的黃王。隨着他一步步勇攀新高峰的走來,似乎也不再是遙不可及,乃至可以憑心對等而待的存在了。
如今,更是隻剩下這種投機取巧和權謀算計的陰私手段。可以說,曾經橫亙在他們心眼中的那座宏偉大山,已然更高的位置和起點上,變成一覽衆山小中那座最爲起眼之一而已。
如今,更是隻剩下這種投機取巧和權謀算計的陰私手段。可以說,曾經橫亙在他們心眼中的那座宏偉大山,已然更高的位置和起點上,變成一覽衆山小中那座最爲起眼之一而已。
或者說曾今那個令人心折與仰慕的黃王,也只存在過往的記憶當中,而只剩下眼前這個讓人陌生而隔閡的大齊天子。也只有他親眼見證和隨着從不名一文的流亡,走到現今半壁天下的這位大都督,還是始終如一的未改初衷。
——我是錯位的分割線——
“我太平軍治下,從來就沒有所謂單純的仇富和滅絕大戶的道理。。”
“主張的是惜身節慾,利己利人的互補互助。。”
“禁止的只是窮奢極欲,事侈浪費的攀比與糜爛,但對於基本人之所欲,還是順勢而爲;只要求生色受用,取之有道。。”
“世上牟利和發家之道有千千萬萬的選擇,沒有必要拘泥於田土上的那一點點出息,更不缺少小民身上那些許微毫所得。”
“。只有想方設法脫陳出新,創造更多的出產,纔是長存發展之道。廣闊天地之間,已有爾等存身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