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頭春向鹿頭關,遠樹平蕪一望閒。雪下文君沾酒市,
雲藏李白讀書山。江樓客恨黃梅後,村落人歌紫芋間。
堤月橋燈好時景,漢庭無事不徵蠻。”
《蜀中三首》作者:鄭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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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府,一片銀裝素裹的雪景。無論是城內的蠶市、藥市、七寶市,還是成歪的草市,都被雪色所覆蓋着,而顯出別樣的光景來。
而在再次拓建完成專供遊幸的西山園林之中,卻是一片前呼後擁的賞雪觀景氣氛。
“此乃瑞雪兆豐年啊。。更是應了聖駕幸蜀的吉兆啊。。”
亦步亦趨在苫蓋下年輕天子身後,滿臉慈眉善目的田令孜讚歎道。然而在同行的侍御之中,作爲蜀川本地出身的官員和臣子,就不免有些表情怪異和麪面向覦起來了。
因爲這蜀地是來就是四季氣候溫宜的所在,哪怕是冬日裡也絕少有過凝水成冰的年份,更別說是這麼一場前所未見鋪天蓋地的雪花和寒流了;
因此,這在地方上斷然談不上是什麼吉兆;反倒是猝不及防的天災人禍了。尤其是對於當地那些果木和秧苗來說,更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更不用說在外郭和城下坊所長期蝟集的,那些衣不蔽體的貧戶人家了。
然而,就算是其中偶然有人露出不忍或是不虞之情,或又是敢怒不敢言的神態來,就被左近的同伴給拉扯着退到一旁去;鄭重其事的警告和提示一二。
畢竟根據衆所皆知的道理,若是不小心惹得好玩的天子不喜,或許只是貶斥和流放而已;日後還有再起的機會。可要是惡了那位不起眼的“大阿父”,那便是想要全身而退或是告老還鄉,都會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因此,在那些敢於直言犯諫之輩,幾次三番相繼遭遇不測和死難後,能夠留在御前奉駕的也就是剩下那些善於明哲保身,或是素餐尸位、得過且過的庸弱、諛奉之輩。
“老奴可是聽說了,聽說在北邊散關外的雪更大了,凍斃的賊軍那是一片片,橫倒了滿柵滿寨的。。王師不費吹灰之力就掃平了敵圍。。”
而就在本地官員這種無奈且忐忑的心情當中,田令孜還在款款道來。
“此外,正在天水的歸義軍張淮深,輾轉自祁山道送來了百十匹的健馬;眼見得聖主的馬球四班又可以重建起來了。雪中擊球逐賽可是別有一番滋味啊。。”
“大父真是爲國殫精竭慮的辛勞了。。卻不知這張淮深又是所求何事呼”
年輕天子這才轉身過來,臉色欣然的贊聲道。
“聖主真乃明察分毫,此事當是左鴻臚最爲知曉的。”
田令孜由衷笑道,然後對着在場羣臣中的某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出列代爲稟明道。
“啓稟聖主,這張淮深乃是故歸義軍十一州節度使張太保(義潮)之侄,自鹹通八年(公元867年),張太保(義潮)入朝而領留後之職。十三年(公元872年)張太保亡故後,乃數度遣使入朝求取旌節至今亦有十一年光景了。。”剛剛進奉了一筆好處才換到這個在君前露臉機會的鴻臚寺少卿連聲道。
當然了,他在這裡自然而然的隱匿了相應呈表中,關於歸義軍所屬的伊州被西州(高昌)回鶻僕固天王攻佔,而威脅和侵攻甘州境內,乃請求朝廷派人調停和交涉,並給予相應支援的後半部分。
“竟還有此事?,既然他的求取之心如此奉誠,又何妨授他一個旌節呢。。此事便就交由廊下制發一份詔諭出去,準他承襲並檢校太子少師好了。。”
年輕天子不由略帶驚訝的道。
“敬遵上諭。。”
在場的數名待詔學士和承製官連聲應道。然後就見年輕天子又開聲道:
“鷓鴣鄭何在。。”
“臣僕在此。。”
人稱鷓鴣學士而長相清秀攜雅的侍御鄭谷,連忙出列頓首道。
“着你當下可爲大阿父賦詩一首,以題記此番呼。。”
年輕天子鄭重其事的交代道
“臣僕唯以聖命。。”
鄭谷當即拜領道,隨即他沉吟了半響就開聲道:
“銀璫謁者引蜺旌,霞帔仙官到赤城。白鶴迎來天樂動,”
只是當他還沒有詠誦完第三句,就見一名承引司的小黃門有些倉促奔走到田令孜的身邊耳語了幾句。然後這位原本還是笑容可掬而讓人格外親厚的內貴之首,就變成了一副悲嗆悔恨的模樣,而在天子面前泣聲叩首道:
“罪人田氏識人不明,唯請聖上治罪以爲效尤。。”
“大阿父這又是何事來哉。。”
年輕天子不由愣住了。然後就見田令孜梗咽有聲的道:
“卻是那東川鎮的楊師立,拒不奉詔前來述命,還斬殺了監軍院使和前往宣旨的使者,如今更是西向興兵而來了。。”
田令孜越說越是老淚縱橫的泣不成聲的激烈叩首道。
“老奴昏聵,老奴不堪,當初竟然保舉了這麼個暗藏禍心的不臣之輩。。老奴愧對聖主的信重啊。”
隨即他們得到更多的消息,卻是東川節度使楊師立在理所梓州(今四川省三臺縣)舉旗反亂之後,不但先下手爲強的襲取了東西川咽喉要地鹿頭關;還令部下大將郝蠲前出鹿頭關而攻入漢州(今四川省廣漢市)境內。
如今連下除了州城雒城之外的什邡、德陽、綿竹、金堂各縣;眼看距離成都府也不過是百十里的路程和距離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東川節度使正好位於山西節度使和西川節度使之間,這也意味了來自背面的後援和輸送被隔斷;而在一段時間之內,都只能依靠西川本鎮的力量來對應了。
然而,作爲三川第一鎮的節度使麾下行營兵馬中,最爲能征善戰的幾隻人馬都被差遣在外;像是黃頭軍大部都在散關前沿御賊;而成都突將和神機弩手,都隨高仁厚南下出徵平定叛亂並收復峽江道去了。
然而這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說,未嘗也不是一個壞消息和好消息。因爲他們一直以來的策劃有多了新的變故和意外,而在私下聚會之所中有所意見不一的當場爭執起來。
“如今東川反亂而大敵當前,天子更要依仗西川節度使陳敬瑄及其所屬了,我等貿然行事的風險更是與日俱增了。。”
“但是,一旦拱駕的諸軍被調遣起來去禦敵平亂,那對於行在的監防豈不是削弱了,於我輩而言這也是個天大的機會啊。。。。”
“正所謂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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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山南西道境內的梁州/興元府(今陝西漢中市),州城兼理所的南鄭城外。山西節度使牛勖所派出的接引官,也帶來了荊南節度使宋浩及其麾下衣裳襤褸的數千人馬。
而站在城門上目睹着魚貫而入城下營盤荊南軍的牛勖,也對着形容消瘦而憔悴的宋浩切聲道:
“宋節帥遠道而來辛苦了,一應糧秣用度儘管有我地方供給。。”
“如此恩重不敢言謝,不知某家可有爲牛僕射報償一二之處呼。。”
宋浩亦是十分識趣道。
“有些許賊患於洋州喧鬧不止,然而當下本鎮又要支援前方御賊,又要確保南下的輸供,實在是有些分神無暇了。是以可否請宋帥及所部移往當地就食一些時日呼。。”
牛勖打蛇順棍上道。
“既然是僕射索情,宋某稍有薄力而固不敢辭。。只是軍中殘損甚多,還請令我部在貴地應募一二人手。。”
宋浩也毫不猶豫的應承道。
“此事也罷。。便就給你半旬(五日)光景如何”
牛勖猶豫了下還是答應道。
隨後他就得到了新的消息;引發這些事端的那兩個罪魁禍首,被圍困在了洋州的州城興道城(今陝西洋縣)中,正在竭力派人求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