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迥戍危烽火(中

隨着各種遊樂場所相繼撤拆和荒廢,已經變得冷清許多的大明宮之中,一場每天慣常的召對正在進行當中。

“大家但管寬心,王師尚有忠臣良將,亦有山河之險。。非一時賊衆勢大便可以輕憾的。。只要朝廷上下一心,足給前方軍中支用,便就萬事好說。。”

雖然遭遇了挫折和打擊,但是事後身爲執領宰相的鄭畋,還是耐着心思捏起鼻子努力學着那些報喜不報憂的倖臣之流,用相對有利的方面寬慰和安撫着,這位恍然悔悟一般摒棄了一切嬉玩作樂勤勉起來;又惶然如驚弓之鳥似的一日招人數問的年輕天子。

畢竟,這位喜好玩樂而厭惡政事的天子,真要是要是起了懼賊畏難的心思,想要學天寶年間那位玄宗,或是建中四年的德宗,就此起行西幸或是南幸的話;那他嘔心瀝血維繫的這番朝廷局面就真的要崩壞不可收拾了。

他也只能竭盡全力且不厭其煩的,將事情往好處想的繼續勸導之。

“國朝尚有關西八鎮的子弟,正當調遣前來赴命;只需前方多待些時日,便又有代北行營的河東、澤路各鎮兵馬可爲憑持;再相持以更多時日,又可得銀夏、涇源、朔方、馮寧諸軍聞訊勤王。。故此,還請大家盡發瓊林諸內庫,以助國用,將待來期。”

“。。但。。但憑堂老處分了。。”

聽到這裡,年輕的天子李寰不由愣了下,纔有些勉爲其難的應承道。

鄭畋這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至少這位愛玩的天子事到臨頭,還是明事理而知道輕重的。這也是他在如今一片焦頭爛額的局面下,唯一能夠得到的好消息了。

至少在原甲仗庫使畏罪自殺之後,神策諸甲仗庫和飛龍各廄缺失的糊塗賬,就只能使一樁無頭公案了。作爲出將入相多年的宰臣,他當然沒有那麼好糊弄。

但是如今的局面下,他同樣還需要這些天子身邊內宦來配合行事,而不是讓昂他們人人自危的站到對立面上去。以時局需要剷除掉其中一些也無妨,但是引起整個羣宦兔死狐悲式的反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這些五支不全的閹貨,可不是人人都像是大小楊氏兄弟那樣,可以顧念大局爲重的。是以鄭畋雖然得以擔負朝堂的國政大任,也只能曲線救國式的從天子大內諸庫中,給找補一些回來救急了。

而在此之外除了壞消息還是噩耗。鹽鐵、轉運、度支諸司雖然快刀斬亂麻式的重新委任了人選,但是相應癱瘓的只能,卻是並沒有隨之立即恢復過來。

雖然民間尚有無知無畏的樂觀和信心,但是在有能耐得到消息的長安上層,乃至朝野上下早已是是人心惶惶;其中相繼告病或是各種求請外放,或是不告而別離京避難的事例比比皆是。

比如,剛剛就有朝廷任命前京兆尹蕭廩,爲京畿東道轉運糧料使。然而蕭廩畏難不敢受,乃使家人稱病請求退休,遂被貶爲賀州司戶即刻押解起行。結果他聽說對方在親友臨別之時,居然喜極而泣與家人當場手舞足蹈之。

另一方面,爲了擴充神策軍的軍額,田令孜在走之前又從市井、坊裡徵募了上萬人,這個大包袱也一併落到了鄭畋的手上。然而經過東都的故事之後,吃一塹長一智的鄭畋,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些臨時徵募來的新卒成色呢。

然而,他同樣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認了和接受了這個既成的現實,然後令人將其披掛起來與原有神策子弟混作一處,籍着天子校閱的機會從朱雀大街具列巡遊而過,權數量以壯士民百姓之心氣和對朝廷的信心。

事實上,在這一片風雨飄搖而關東各方鎮不得響應的情況下。時任河東節度、檢校司空、太原尹、北都留守兼行營招討使的那位族兄,滎陽鄭氏北祖小白房出身的使鄭從讜,則是他眼下最大的憑仗和支持了;

只要他能夠在這裡堅持到對方完成內部的整合,將原本徵討和鎮壓朱邪氏族爲首沙陀各部的代北行營,及其節制諸鎮藩漢兵馬給帶領南下勤王,這關中之地的局面就可以確保無疑了。

其中,無論是鄜延節度使李孝昌,還是振武節度使契苾璋,或又是平夏部首領兼宥州刺史拓跋思恭,吐渾首領赫連鐸,乃至河東馬步軍都虞侯朱枚,李元禮、王重盈,都是或有果敢勇略、或是身經百戰的大將之選。

。。。。。。

洞庭湖之畔,朗州此時雷滿也在指揮手下,蒐括着一座剛攻打下來未久的鎮戍,然後心滿意足的看着從中抄出來的成車糧草、財貨和帶血的兵械。

與南邊那位只想帶人好好搶上一把的周嶽不同,他這次是傾力而出想要爲自己佔下一塊地盤來的。根據朝廷派來的那位荊南節度使宋浩的許諾了,只要他能夠拿下嶽州,就保舉他爲鄂嶽防禦使、乃至是觀察使。

因此他不惜得罪那些大族和豪強,在治下想辦法窮盡民力的羅括一番充爲軍資。又裹挾了許多丁壯之後,才湊出這三萬大軍的。要知道整個朗州的在冊戶藉,也就是一萬七千多戶,八萬口有餘而已。

這次出戰不能有所獲得的話,只怕是後方的朗州之地也要不得安寧了。

與斷髮文身而豪勇著稱的石門蠻首領向助不同,他並不是世系的蠻部首領家族出身;早年只是相對開化的武陵蠻中一個以勇武著稱的勇士。

相對於那些生活在水畔平地上漢家人而言,他們這些居於山間的土蠻生活,無疑要更加困苦和艱難。哪怕身爲一寨的勇士,也不過是靠自主的獵獲勉強混個囫圇飽而已。

而一旦在各部、各寨之間的仇殺和打冤家之中,受了重傷之後也是很難得到救治,而就此落下殘疾甚至丟掉性命來。所以也養成了他們這些土蠻子弟,輕生死而重眼前的悍勇天性。

因此他甚是感謝那位前來招募他們這些武陵蠻兵,並給了他出人頭地機會的荊帥高令公;故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只能考慮如何聽從高令公的號令,斬殺眼前的敵人就好了。

無論他們是饑荒而起的流賊,還是党項羌、或是南詔蠻,甚至是同屬陣營的官軍所屬;他這種一根筋的執拗,也很容易就得到了來自上官的青眼有加。

從五頭一直節節拔高爲火長、隊正、校尉、旅帥;最終再一次軍中鬥技上入了那個高使君眼中,成爲了其麾下直屬的所謂權蠻營兵馬使。

故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也是無比的尊崇和敬仰着哪位,征戰天下而罕有敵手的大唐名將,人稱“天南一柱”“國之壁城”的高郡王;只覺得在他麾下世上再沒有任何可以阻擋和難住他的存在。

然而,就像是任何的夢想和憧憬,終究會發生變化和轉移一樣的道理。隨着朝廷爲了阻止他自行追擊賊衆,而一紙詔令從鎮海調到了淮南之後;這位威儀凜然不可一世的高令公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開始沉溺於尋仙修煉之道,而展露出種種年老昏聵之態來。

因此,隨着這位高令公逐漸內外隔絕,而把各種事情都交給了那些投機倖進之輩後;手下掌管着數營蠻兵卻再無寸進的雷滿,也只能在大失所望之下思量起了自己的退路和歸程來。

所以在兩年多前,他就乘着自請外出鎮守別壘的機會,鼓動帶領蠻兵營中的部衆搶劫了軍淄,就此乘亂踏上了遙遙的歸鄉之途。好在世道大亂羣盜四起之下,他們這支流亡的人馬並不算太過顯眼,就輾轉回到了家鄉。

正逢嶺外之賊再度北上湖南境內,當地刺史崔翥不敢發兵徵繳他們,反而派人送來錢糧豬牛犒勞和籠絡之;遂得以招募四方來頭的諸蠻部衆,而於溪山結寨自保於一方。

待到賊軍盡數過境而瞅出官府孱弱之後。他便帶着部下發兵州城,裡應外合破門斬殺刺史取而代之,自此蓄下鬚髮穿起了唐家衣冠,用起來朝廷禮儀制度來。

他與軍中故交周嶽的仇怨也是由此締結下來的。不過他並沒有因此後悔過,反倒是遺憾當時顧及到向助的攻勢,未能及時下手鏟去此禍患。

畢竟周氏那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土族大豪,再加上週嶽帶回來的那些人馬爲憑持,假以時日只怕這朗州的局面就要主客倒置了。

倒不如藉此誅除了周氏及其所屬人等爲震懾,一鼓作氣控制了武陵、桃源、龍陽(今漢壽)三縣,又強取了當地另一大族齊氏的女兒爲妻,合力擊退了向助的進犯之後,纔將郎州的局面粗粗控制下來。

當跟進而來的太平賊崛起與湖南境內之後,他同樣也是苦於南北接敵而不欲再生威脅;這才卑言行款於那位太平賊之主,又行互通有無之貿而但求一時的相安無事。

對於太平賊境內那些清算和剷除豪強大族的作爲,他其實並沒有太過在意和介懷;就算是他有足夠的勢力和機會,同樣也會忍不住對於這些佔據地方大量資源的豪姓下手的。

至於那些太平賊對士紳、豪族倒行逆施的手段,只會讓他治下這些豪姓、大族愈發的抱團和俯首帖耳在自己的身邊以求保全。

追隨高令公陣戰南北的見識,讓他意識到這個亂世中一個基本的道理。只要手中有刀槍有人馬,這世上就無處不可爲之也無處不可憑仗爲根基。

至於名聲和人望,家世和血脈之類的事物,在這刀劍加身的硬道理面前,也不過是土雞瓦狗而並不會比紙糊事物堅持的更久一些。

然而,相比偏據洞庭西側一隅蠻漢雜處的朗州,正處大江中流要衝的嶽州和鄂州,纔是真正可以立足的富郡和大邑的所在。這也是他絕然與那些還算相安的太平賊,就此爲敵的主要緣故。

至少在大軍出外爭戰淮南的情況下,他並不覺得湖南的這些太平賊所屬;能夠在內有反亂不止,外有來自山南、荊南和湘西三州的五路攻勢下,長久的堅持下來。

而相對於南邊那位只能聊以自保的周嶽,他其實更看不上澧州那位空有部下之衆,卻在卻是鮮有作爲的石門蠻大首領向助。因爲他的根本還是在那些蠻部,在地方漢姓中實在不得人心而牽絆、擎制頗多。

如果不是太平賊對待士紳是在太過苛酷,又隔着自己的朗州地界的話,那些對方豪姓保不準就各種反亂起來而做出喜迎賊軍的聲勢了。

若不是還有太平賊在側的話,藉此三番擊敗對方的雷滿,早就起了侵併相應底盤和人馬的心思了。畢竟曾經昔日的五溪蠻早已經隨着百年前那位“楊剝皮”的手段,而被殺的心膽俱寒、四分五裂不復齊心了。

所以想要成就一番事業和根基,少不得還得依仗那些漢姓士人爲羽翼和輔助纔是。

這時候,遠處突然吹起了牛角號聲。又有人叫喊起來:

“太平賊的水軍又來騷擾了。。”

雷滿不由的皺起眉頭,作爲蠻軍兵馬使的出身,他的麾下都是擅長山地的步卒;攻城掠地上固然是悍勇有加,但在水上力量上卻是個明顯的短板。

因此這些收縮起來退守城邑的太平賊,依舊可憑仗那些湖上船戶和漁民組成的小股船隊,時不時的沿岸騷擾和襲擊他的軍隊,屢屢派人追擊又追不到,置之不理又會損失不斷,就像是揮之不去的蚊吶一般令人煩膩。

只聽得嘭的一聲,突然如浪的一般的土雨在他不遠處飛濺起來,又帶着星星點點的血色,灑落散打在他絲綢的披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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