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生有點煩

唐寅,字伯虎,又字子畏,號六如居士等,南直隸蘇州府吳縣人,明代著名畫家、文學家,“吳門四家”之一,“吳中四才子”之一。

以上內容,是在網上百度後查到的唐寅的條目。然而,我們故事中的主人公唐寅,不是明朝的風流才子唐伯虎,而是現世某公司的廣告部經理。

當然,他之所以起名唐寅,因爲他是唐伯虎的後代,據說應該是唐伯虎的十幾代孫,云云。

既然是名人後代,應該是講究起名避祖宗的諱。這是傳統文化的講究,唐氏家族應該遵守:起名。叫什麼不好?爲什麼非要起一個與老祖宗一模一樣的名字呢?

說來也怪,唐寅起這個名字,據說與他農村老家太爺的一個規定有關:太爺有一次算命,先生說他後代子孫衆多,三代之後子孫可多達十二人。

老太爺一聽,樂壞了,馬上說道,一旦後代有了這一壯舉,這些子孫將要按照天干地支的順序起名字,以感謝老天爺對唐家人的眷顧。

在農村,老太爺的指示就是命令,必須無條件執行:到了唐寅這一代,果然是兒孫滿堂,於是,主事的大伯唐甲就按照出生順序,一一爲孩子們起名。其實很簡單,父輩是按照天干順序起的名,孫輩就按照地支順序起名;

第一個出生的男孩子,起名唐子鼠;第二個出生的男孩子,起名唐丑牛;我們故事的主人公第三個出生,於是就理所當然叫唐寅虎了。

唐寅虎,這個名字一叫出來,父輩的人們就覺得不對頭:這個名字,一下子犯了老祖宗唐伯虎兩個忌諱:寅犯了老祖宗的名諱;虎犯了老祖宗的字諱。這樣做,是不是對老祖宗大不敬啊?

“這個好辦。”主事的大伯想了想,立刻說道:“既然是犯諱,咱就不叫唐寅虎,叫唐銀吧!去掉一個寅,不犯名諱了;去掉一個虎,也不犯字諱了。嗯,銀,有錢的意思。好哇!”

於是,我們的主人公就叫唐銀了,但是,叫是這麼叫,每逢書寫自己的名字,我們的主人公還是寫唐寅。他覺得,銀太俗了。

只有寅字,纔有幾分神秘感,另外還有恭敬的意思;另外,唐寅這個名字早已經深入人心了;一旦人們喊出這個名字,誰不是肅然起敬呢?

其實,給我們主人公真正帶來好運的,還真是銀字而不是那個寅字。自從他參加工作,他賺錢就比同齡人多,不但早早買了房子,連車也是第一個開到家裡的。

但是,最近他與妻子兩個人鬧矛盾,恰恰就是因爲這輛車。這輛車雖然談不上高檔,但是因爲買的時間早,開出去上班或者是聚會,在同事和朋友面前還是很有面子的。

按照夫妻分工,開車是他的活。妻子只要坐在上面就可以了。但是,最近,妻子的一個會開車的閨蜜與她走得近了,妻子不知道怎麼就戀上了開車。

這不,只要他不在家,她就開車出去轉幾圈。前天,她自己開車回孃家,不知道怎麼就把一個老頭給撞了。

老頭在醫院等待手術,要用到一種叫骨水泥的東西。大概就是在骨頭裂縫裡擠上黏合劑。本以爲動了手術就可以了結;

不想老頭的身體底子太差,基礎疾病一大堆,暫時不能手術。這一暫時可把人害慘了,可能就是遙遙無期。

老實說,唐寅十分害怕她這一撞,把老頭撞得從此就住在醫院,直到壽終正寢。錢是一方面,更吃不消的是精神壓力。他看到自己的車子就來氣,恨不得一把火燒掉。一把火燒掉了,他的煩惱也就沒有了。

老頭的家人一大堆,除了一個小兒子,還都算講道理;這小兒子也翻不起大浪,因爲老頭雖沒有什麼文化,但確實通情達理,他經常叱罵犯渾的兒子,對唐寅,有時臉上還露出一絲歉疚,倒弄得唐寅很不好意思。

妻子的心理壓力也很大,她責怪自己沒用,剎不住車是沒用,撞倒了沒有膽子加一腳油門一了百了更是沒用!

唐寅那個情人小花也嘲笑他們兩口子,說他們不阻止老頭使用超出保險和醫保範圍的進口藥物,不是心軟,完全就是軟弱可欺。她說她終於看出來了,唐寅夫妻都是無能的人。

過了幾天,老頭終於可以手術了,但是需要40萬元。這錢,當然得唐寅付。他老婆負全責嘛!

麻煩事來了。唐寅首先考慮是賣房子還是賣車的問題了。當然,房子比車重要,他不想賣房子。唯一的選擇,就是賣車了。

可是,如果賣了車,今後出門就得坐公交車了。想到這裡,唐寅和老婆坐困愁城,度日如年。

但是一想到這車子給自己帶來的煩惱。唐寅就不再捨不得了,他恨不得立刻就站在車邊吆喝:甩賣甩賣!不惜血本大賤賣!

他甚至於想到,最好這車子突然學會無人駕駛,車身一抖,嗚一聲自己開跑,無影無蹤。老婆卻有自己的盤算,她希望賣車的錢能夠把老頭的事打發掉,這樣,就當他們家從來就沒有過車。

可是就在這時,老婆的弟弟,他的小舅子,聞聲趕來了。他沒有直接說他要車,他說的是老一套:他混得不好,需要姐夫伸出援手。你拔根汗毛也比我腰壯,手指縫裡漏漏就夠我混幾年了的。這就是他的原話。

小舅子是個妙人,像個相聲演員,絕不忌諱把自己說得賤兮兮慘兮兮。他很有語言藝術,明明從他姐姐那裡知道這車闖了禍,明明他很有興趣要這車,可他就是不說。

他東拉西扯,說起自己的女兒找到了婆家,縣團級,權力不小,他得意自豪地說:也是個官啊。唐寅畢竟是個部門經理,走着黴運他也還是個白領,頓時心生牴觸,問:

那你有困難幹嘛不找你親家?小舅子說:這不是還沒結婚嗎?還不是正式的。我不能讓人看扁了對不對?我就找你,姐夫是正式的。你不會不幫我對不對?

唐寅氣不打一處來,就差點兒叫他滾,臉上已露出厭棄來。老婆看不下去了,插話說:我們的車不是反正要賣嗎?肥水不流外人田,還省得你去二手車市場哩。

小舅子雞啄米般點頭:是啊,是啊。你要是怕麻煩,先不過戶也行。唐寅一眼看出這姐弟倆早就串通好了,即使不考慮岳父岳母,他自己也是個絕對少數,嘆口氣道:車,你開走,錢你看着給,但過戶是必須的。

他擔心這車是特種車輛,闖禍專家,不過戶,小舅子毛手毛腳,在外面再撞到人,倒黴的還是自己。

沒想到小舅子連象徵性的車款都不肯付,拖着不過戶,唐寅倒反過來老要打電話找他。他在鄰省鄉下開車拉客,接電話很不情願。

唐寅這次硬氣了,排除老婆的阻撓,堅決警告說,再不過戶,我就去車管所報廢!小舅子這纔過來辦了手續。

車款居然當場就付了,爽快得令唐寅詫異。不過姐弟倆間的一個眼神讓唐寅洞若觀火,知道這車等於是白送的。

白送就白送吧,清爽就行。哪知道白送也清爽不了。小舅子以前一年也就來個三四回,有了車,方便了,隔三差五就光臨。

唐寅常常是在外面累了一天,一回家,酒香撲鼻,一桌菜,姐弟倆正在等他。小舅子以前過來,談資寬泛,話頭神出鬼沒,但主要就是求幫助,各種幫助,現在呢,主題集中了,基本都是關於車。

車是文章的主題,但還有段落大意。一般分三段,第一段是說他跑車拉客,生意不好。車現在太多了,農村有車的人家也不少,農村人講親情有情義,你知道的,互相搭車不算個啥,有幾個人要打車?現在有車算個屁!

他吃一點菜,跟姐夫碰個杯,開始抱怨,事故車果然毛病多,哮喘咳嗽帶漏氣,簡直是老邁年高,他真是受夠了,如果姐夫願意,他真想把車再過戶回來。

一般說到這裡,他姐姐就會問:修一下要多少錢?後來做姐姐的也有點煩了,她看看丈夫,自己不再搭腔。唐寅也不搭腔,杯子都不朝他舉一下,自己喝一口。

見自己的文章反應不佳,小舅子說:我本來是往省城送客的,這一單不小吧?沒想到開到你家附近,這鳥車發脾氣了,動不了。

車就停在你家樓下,我都沒法弄到車位裡,不信你們去看看。這就是個不修就無法離開的意思了。姐姐說,那你送客的收入呢?小舅子苦着臉說:不夠啊!

這一招很管用。你想讓他走,你就得掏錢。不過這一招他用得也不算多,幾回而已。更多的情況,是他來了就很自覺地不喝酒,勸姐夫喝,自己喝茶水。

但如若姐姐姐夫反應太遲鈍,連他誇獎他那個貪官親家如何大方都不能激起他們的榮譽感,他就會突然搶過酒瓶,給自己倒酒。

他把茶水一口喝光,直接往茶杯裡倒,對準姐夫的酒杯當的撞一下,一口乾,你攔都攔不住。他喝了酒就不能開車,就要在這裡住下來。

當然,他是個要臉面的人,主人不留,他是不住的。他拿起車鑰匙就要出門。這下,輪到姐姐求他了,不能酒駕啊!

怎麼也得先住下來,明天拿錢修了車再走。唐寅在心裡罵自己,爲什麼不爽快地早點掏錢?!

這個出了手的車子,也成了個心病。他要負責三包哩。

可以想見,唐寅過得不好。那老頭已在醫院躺了快兩年,車送給小舅子也已一年多,幸虧小舅子車技了得,強過姐夫,至今沒有出過事故。唐寅只要幫着修車,沒要再幫他修人。

找個農村出身的老婆有諸般好處,譬如,農村教育水平低,能考上大學的女人,天賦都不差,這一點,他得了益,他兒子就特別聰明。

這樣的女人一般也不怎麼會花錢,但這算是好呢,還是不好呢?至少在買車上,他是憋屈了,此話怎講?

如果當時買車,買一個更高檔的,帶防撞自動剎車,她八成就不會撞上那老頭,但現在說了也是白說。

這樣的女人什麼都可以,就是有這麼個不着調的弟弟,總想佔他們的便宜;現在居然會等着你淘汰車,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除了離婚,他無法不要這個小舅子。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唐寅終於忍無可忍,與妻子吵起架來。

到貨索當然是小舅子引起的。車該交保險了;按照道理應該是小舅子交。車歸你了麼!但是,渾不講理的小舅子竟然會讓姐夫替他交,說自己與保險公司的人不熟悉。

如果一個小舅子渾,妻子講理也行。可是,一向反對小舅子做法的妻子不知道怎麼了,竟然會說服唐寅替小舅子交保險。說什麼都是一家人,能幫一下就幫一下吧!

“這是什麼話?”唐寅一下子火了:“車禍是你造成的。買車的事已經讓他佔便宜了。現在交保險還想勒索我們?太不像話了吧!?”

哪裡知道,農村的女人不吵架是不吵架,一旦吵起來就是超級發揮。妻子從與他談戀愛說起,一樁樁、一件件與他算賬,總之是自己這個農村人吃虧。

聽那些話,兩個人不像是談戀愛,好像是唐寅這個城市人騙了她這個純潔的農村姑娘一樣。

“什麼?你這個可惡的女人。姐弟兩個人一起勒索我就夠嗆了,現在你們還不滿意。怎麼了?難道說,你們要把我的骨頭榨乾才肯罷休!?”唐寅看到妻子這個樣,張開嘴就是一頓臭罵。

俗話說,打人沒好手,罵人沒好口。兩個人陳穀子爛芝麻地發泄了半天,哪個人也沒有讓份的意思。就差沒有動手,形成家庭暴力了。

一場脣槍舌劍後,妻子摔門而去。唐寅的心情也十分絕望,他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他甚至於竟然產生了離開家,換一個環境生活的想法。可是,離開這裡,去哪裡呢?

去別的城市,他沒有親戚朋友,去農村,他沒有那個勇氣。出國,他沒有條件。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到古代,繼續過中國人的生活。對,就像是老祖宗唐伯虎一樣,瀟灑風流,沒有煩惱。

突然間,他想起公司附近的的科技一條街上,有一家穿越服務公司,據說人們在那裡,只要花錢,就可以穿越到歷史任何一個朝代,體驗不同的生活環境。就想去試一試。

第二天,妻子依然繃着臉,與他冷戰似的。不知道怎麼了,這一下,倒是堅定了他離家出走的決心。

“嗯,我想出去幾天,如果不回來,你不要找我,我沒事。”他以爲,這句話說出去,妻子會迴應他,但是,她鼻子裡“哼”了一聲,再次甩門而去,大概,她也想早早離開這裡了。

想想自己真的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在家,一定很寂寞的。就坐在屋子裡等待她回家;他想,走之前再叮囑她一些事情。可是,她早晨出去,竟然會一直沒有回來。

打電話也是堅決不接。他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索性寫個紙條,告訴她自己只是出去一些日子,讓她不要掛念。覺得沒什麼可做的了,他就溜溜達達,來到公司附近 那一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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