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李清慕卻是橫豎睡不着。
心中總有些隱隱的不安,不知是因爲那邪祟,還是因爲在思慮顧遊傾的故鄉一事。
綾羅薄被下,一雙白嫩玉足探出,她懶得穿鞋,淺淺披上外衣,遮住打了許多補丁的褻衣。
連被子看着都比她身上穿着的華貴。
“似乎……又緊了些。”她有些苦惱。
該是讓綠竹再給自己改大些……買,她是買不起的。
李清慕足弓微彎,自然垂落,她御空漂浮,並未觸地。
出了門後,便悄然落於房頂。
沒穿鞋襪的雙腳,輕輕搭在瓦片上,傳來微寒的冷意。
擡頭看月,有云捲雲舒,使得月兒時隱時現,正如她此刻不上不落的心情。
偶爾往顧遊傾所住的屋子見一眼,見他屋子還亮着燈,便撐着腦袋看着,直到他熄燈而眠。
“他與我借了那麼些東西,是有何用意?”
明明理智告訴自己是上當受騙,卻總是無法拒絕。
這樣下去可不行,她那些家底,可都要還回去的,若都是被他哄騙了去,屆時找到了自己尋了十幾年的那人時,她可該怎麼辦?
下次。
下次一定得拒絕他的請求了。
……
同一輪彎月下,在秦家莊的廢墟處,有一道光腳的孤寂紅影,坐在枯敗的紅杉樹梢,也在擡頭望月。
她討厭那被人類叫做月亮的東西。
都說月亮代表着團圓,可她都沒有家人,團什麼圓。
唯一的一個姐姐也不是自己的同族,且她甚至無法與姐姐相見。
不過……
剛剛她休憩時的淺夢中,似乎闖進了一個新的“家人”。
嗯,表面上算是家人吧,畢竟夢見他喊了自己妹妹,自己喊了他哥哥。
那是姐姐很感激的上仙大人。
夢中的記憶記不太清了,只記了個大概,後半段似乎姐姐與上仙大人在一起了。
“那些兩腳獸說過,夢都是相反的……”
難道她與上仙大人,並不會成爲表面上的家人?而是會成爲敵人?
“所以說我討厭人類!”紅影氣急,精巧裸足狠狠踢在紅杉樹幹上,留下一個水缸口大的樹洞。
也討厭夢這種東西。
也就是她現在實力不夠,否則她想把那掛在天上,明明在發光卻一點兒也不溫暖的玩意兒也給踢爆了!
“這次替姐姐殺了那些人……該休息了,否則姐姐的身子會扛不住的……”
月牙徹底躲進了雲後,很快開始落起了細微的秋雨。
紅影從樹梢跳下,三兩下閃進了樹叢中消失不見。
雪中亭屋頂那道清冷的身影,也起身緊了緊衣,最後望了一眼顧遊傾的屋子。
翌日,有潮溼枯葉的味道傳進顧遊傾的屋子。
他便知道昨夜下過雨了。
在弄清徐若羽究竟是個怎麼回事之前,他必須要做一件事。
趕緊把李清慕說服,讓她留在雪中亭!
也許這個好騙的聖女打不過徐若羽,但至少能保住他的狗命。
不過他會努力不讓這種場面發生。
至少若羽妹妹還是可以交流的……如果不惹惱她的話。
正常情況下她也是挺好相處的,對他也沒有惡意。
只是她沒有基本的道德底線,無法揣測她的心思,說不定一說錯話就被她刀了。
還是在李清慕身邊安心,人家又強長得好看身材又好,聲音又好聽,不比她那個紅皮小魅魔強多了?
咦,小魅魔?
顧遊傾也不知道自己爲啥會覺得她是個小魅魔。
也許和她並非人類,而且皮膚還是異色的緣故嗎?
他一邊想着徐若羽到底是什麼種族,一邊打着呵欠走出了屋子。
昨夜的模擬信息量好大,他都沒能休息好。
修士確實不需要經常進食,可林喜人或許是平日裡照顧師弟照顧慣了,早早地就起牀給衆人準備早點。
綠竹平時貪嘴,吃得多些,李清慕倒是淺嘗輒止,只有小橙誠惶誠恐的,畢竟這是她眼中的仙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林喜人表示感謝,並說自己也可以替衆人準備早餐。
但被顧遊傾以必須好好照顧秦若羽的理由說服了,懷着些許不安吃着早點。
顧遊傾用完膳後,趁着衆人還沒吃完來到秦若羽休息的屋子。
她的臉色蒼白,肉眼可見的虛弱。
平時蒙在她雙眼上的布條,此時倒是已經取下了,因此顧遊傾也能看見她姣好的面容。
秦家莊或許祖上出過什麼俊男美女,不僅僅是秦若羽,當時那些流民,顏值也基本比一般人高,而在秦若羽身上則更加明顯了。
或許……她被選爲活祭祭品,也與容貌有些關係。
李清慕此時不在,顧遊傾試探地對着秦若羽的雙眸問了一句:
“出來吧,我知道你藏身在姐姐的雙目之中。”
沒有迴應。
奇怪……不應該是待在秦姑娘的雙眸之中嗎?
而且他已經將她的藏身之處點名,她應該出來見自己的纔對呀?
還是說現在不在此處?
“道友果然是很擔心秦姑娘呢。”
一旁傳來幽幽的聲音,顧遊傾心頭一慌。
“聖女怎走路沒有聲音的?”
“清慕是御空過來的,自然沒有聲音。”
李清慕心中有些煩悶,這傢伙居然剛吃完飯就跑來看秦若羽,還嘀嘀咕咕的。
秦姑娘在這裡被照顧得好好的,不會出任何問題。
“道友剛剛在嘀咕些什麼?”李清慕問道:“秦姑娘可是聽不見呢。”
“不過是些家鄉的祈福之言罷了。”
顧遊傾隨口敷衍了過去,不能再讓李清慕追問下去了,他急忙轉移話題道:
“聖女今日臉色不太好,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李清慕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有這麼明顯嗎?
見顧遊傾十分擔憂的樣子,她嘆了口氣道:
“是有些,一來那邪祟給清慕一種刺中蟬蛻的感覺,清慕懷疑它或許並未被徹底祓除。”
“二來……清慕先前時常夢見一個人……”
顧遊傾疑惑:“夢見一個人?”
“嗯。”李清慕點頭,眉毛無力地耷拉着:“也不知怎麼回事,近些日子都夢不見了。”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聖女夢不見此人,說明此人在聖女心中並不重要不是嗎?”顧遊傾勸慰道:“既然不重要,聖女又何必憂擾,若是聖女真的思念此人,那一定會再夢見的。”
“不重要嗎?”李清慕仔細盯着顧遊傾的眸子。
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