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被綁在最中央的木柱上那人擡起頭,朝離的最近的老頭他們求救。
等老頭幾人看過去,他激動地開始掙扎,“你們總算來了,救救我。”
“將你們綁在此處的人說過什麼話?”花天師挑眉,他往後看了一眼,右後方牆角掛着一盞老式的油燈,昏黃的燈光不足以讓人看清這十人面上的細微表情。
中間這人是個看起來頗強壯的男人,此刻他有氣無力地又仰了仰頭,說:“他們說你們是好人,會救我的。”
花天師又等了等,見此人沉默,問:“沒有別的話?”
男人小幅度搖了搖頭,“沒有。”
花天師勾着嘴角,收回視線。
片刻後,他說:“他們應該與你們說了,來救你的是天師,你知道什麼叫天師嗎?”
“不知道。”男人抿了抿嘴脣,避開花天師探究的視線。
“複雜的我就不與你細說了,身爲天師,且還是佼佼者,若需要,你們在我們面前是遮掩不住任何心思的。”花天師嘆道。
這人被綁在身後的手指痙攣一下,他覺得自己嗓子更幹了。
“我,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若想我們救你,就實話實說。”孫天師不如花天師會看人臉色,但他了解老花,老花特意說這話,就是對方有隱瞞的意思了。
那人不停地舔着嘴脣,眼神飄忽,他在權衡,也在斟酌。
餘下的九人仍舊耷拉着腦袋,顯然沒有清醒。
“他們真的沒有跟我說別的話,你們信我,我是被迷暈了綁來的,我也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抓我過來,我也沒得罪過他們,求你們救我。”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左顧而言他。
呵——
一聲冷笑自錘子脣角溢出。
他看向中間那人,“你寧願相信一個要你性命的人,也不願信專門來救你的人,你是覺得我們這麼多人都是可以能讓你隨便糊弄的嗎?”
那人也心虛,可喘了口粗氣後,最終對錘子說:“要換成你是我,你也會跟我一樣的。”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我絕對不會。”
錘子都替時落不值,“時大師,要是不救他,我們自己能安全出去嗎?”
“能。”
“都到了這時候,他還在隱瞞,這樣的人不值得救,我們就當是白跑一趟,還是走吧。”錘子勸時落。
這回唐強也站錘子,他始終堅持,“時大師,你們的安全最重要。”
雖然老頭四人是長輩,時落要走,老頭他們不會拒絕。
“行。”時落都沒再多問中間那人一句,掉頭就走了。
顧天師善心,卻也不會拿幾個老傢伙跟小落落的性命發善。
幾人眼看要走遠,這人急了,他忙說:“你們回來,救我,救救我,我都說。”
時落沒回頭。
“他說我要想活下來,你們就得死。”這人也覺得自己有些卑劣,可他也有原因的,“我沒辦法,我不想死,我還有老婆,我老婆懷孕了,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生了,要是我死了,我老婆怎麼辦?還有我那沒出世的孩子,怎麼辦?”
“我真的沒辦法了。”男人哭了,“你們別走,我真的都說,求你們別走,別丟下我,我不能死。”
他說的悽慘,哭的真切,時落一行人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
“他們說你們只要進來就出不去了,他們在這裡做了機關,除非用你們的命換,這個機關纔會破解。他們還說要放幹我們十個人的血,在我們的血流乾之前,你們是救不出我們的,除非,除非你們來代替我們站在這十個地方。”危機時候,他想清楚了,要是人家走了,他是必死無疑的,現在說實話,他們要是心軟,他還可能有一線生機。
“還有嗎?”花天師再問。
“他們還說我可以把他們所說的話都告訴你們,他們就是要看看你們幾個人會不會爲了救,救我們幾個廢物,拿自己的命換。”男人後知後覺地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他就是個普通人,有點善心,但是不多,要說用他的命去換不認識的人性命,他是做不到的。
他都做不到,憑什麼要別人用自己的命來救他?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理所應當的。
“既然對方什麼都沒瞞着你,那他可說過怎麼拿我們的命換你們的?”花天師有點好奇。
一直默不作聲跟在大家身後的顧天師順口回道:“還能怎麼換?”
這陣法不是他所知的,不過也是有跡可循。
“不就是等我們入陣法後,陣法啓動,抽取我們的靈力,他就自由了。”這些陣法是萬變不離其宗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進了陣法後就出不來了?”花天師看着圓坑,坑裡已經積攢了一層血紅。
“你們哪裡的動脈被切了?”
“腳上。”男人回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甚至能感覺到全身血液順着腳上動脈一點點流出去,就像是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消失。
這是等待死亡的感覺,男人如何不驚恐?
花天師點了點頭,怪不得看不到他們身上的傷處。
顧天師又繞了一圈,回來說:“這不是十絕陣,是十殺陣。”
“一旦入了這陣法,我們將寸步難行。”修道者進入,靈力會被瞬間吸乾,顧天師又冷笑一聲,對男人說:“他們哄騙你而已,待我們替了你們,你們是可以自由出入這陣法,只是你們也必死。”
“不會的。”男人反駁,“他們告訴我怎麼從這陣法走出去,我親眼看到他進來陣法,然後又安全的走了出去。”
“只要我按照他們走出去的路徑,我就能安全。”
“你的智商是跟着血液被一起放幹了嗎?”錘子吸口氣,罵道。
男人臉有些燒。
“這陣法是他們設的,他們當然可以隨便走動。”
男人何嘗沒有懷疑過?
此刻回頭想,他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他不信時落幾人,當然更不能信將他抓來的人。
“時大師,他們不值得救。”錘子悶聲說。
他向來是爽朗直性子,他也知道人性複雜,多有陰暗,這陰暗用在他自己身上,他還不覺難受,用在時大師他們身上,他替時大師他們不值。
男人怕時落不救他。
“他們說,救我們十個人,就等於救了百人,要是我們死了,剩下的人會跟我們陪葬。”那人低頭認錯,“對不起,我,我太自私了。”
他想鼓足勇氣說不用時落救了。
可話到嘴邊,想到老婆跟還未出生的孩子,他說不出口。
他自己心裡也清楚,被救出的希望渺茫。
“要是我死了,你們能不能幫我個忙?”不等時落拒絕,他快速說:“我爲孩子存了點錢,好留着孩子以後上學用的,我一直沒告訴我老婆,本來想給我老婆一個驚喜的,那些錢是我趁着上班的時候接外頭的活賺的。”
“還有我們孩子的名字,我跟我老婆選了六個名字,男孩子三個,女孩子三個,我們一直沒有決定到底用哪個名字。”想到老婆,男人眼前模糊,“還請你們幫忙跟我老婆說,不管男女,孩子的名字就叫康樂吧,我沒別的希望,就盼孩子能健康快樂的長大。”
“還有——”男人快說不下去了,“她一個人帶着孩子不容易,她也沒個工作,以後養孩子會難,要是她實在撐不下去了,就把孩子送給我父母吧,父母會好好將孩子養大的,她,她要想再找一個,就找個對她好的,她長這麼大,沒有工作過,也很少跟人打交道,她單純,以後沒有我,就只能靠她自己了,她要好好學着看人,學着做事。”
在感情最濃的時候驟然分開,對兩人來說都是極痛苦難忍的事。
“還有我父母,是我不孝,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求他們幫我把孩子養大。”
“還有我的孩子,我還沒有跟他(她)見一面,孩子,對不起,爸爸不能陪你們長大。”
男人氣息逐漸弱了下來。
他腦袋昏沉,眼前甚至出現了幻覺。
“老婆,你別難過,都怪我沒聽你的話,非要那天晚上出門,我再也不能陪你出去玩,不能跟你一起去吃好吃的,也沒辦法幫你買好看衣服了。”男人掙扎,想再摸一摸眼前的人影。
時落回頭看了男人一眼。
老頭知道自己徒弟的性格,她若能救人一命,會順手相助的。
“去看看。”老頭對顧天師說。
顧天師想救人,也想破了這陣法。
若他們強行破開陣法,此刻陣法內的十人必死無疑,這十人死了,那餘下的幾十人也會死,到時候這些因果都會算在他們頭上。
他們幾個老頭無所謂,小落落還年輕,不該承受傷人性命的因果。
幾人轉身回來。
男人似無所覺,仍舊耷拉着腦袋。
此刻圓坑內的血更多了些。
他們若是不在短時間內將人救出,這些人還是一個死。
“老顧,怎麼救?”孫天師問。
顧天師再次回到正北方那個凹槽旁,凹槽是陣眼所在,這麼明擺着將陣眼擺放在此,就是讓顧天師能一眼看到。
他們不是給顧天師選擇。
“小落落,我需要你一滴血。”顧天師對時落說。
他的血固然有用,卻不及時落的效用大。
時落的血可以最快速破陣。
若這陣法一次破不了,這十人再經不住第二回。
時落上前,準備割破手指。
“等一下。”老頭突然出聲。
“不對。”老頭也不知道哪裡不對,約莫是處於對時落的關心,在時落伸出手指的那一刻,他心臟揪了一下。
同時,時落的心臟也突然跳動快了一下。
她按住心臟處。
這是同心蠱在躁動。
時落想起明旬。
她掏出手機,手機無信號。
心臟處的跳動越發劇烈。
“顧師父,還有別的法子嗎?”時落問。
同心蠱的異動是明旬在提醒她。
明旬擔心她,時落果斷改了主意,她不用自己的血。
“怪我。”顧天師一拍腦門,又仔細端詳了陣法,他伸手,按住凹槽旁邊的凸起,一陣暈眩讓他差點沒栽了下去,花天師及時抓住了他,顧天師站起身,他吐出一口氣,“是我小看了他們。”
“他們應該是知道小落落的厲害,這陣法不光是要我們的命,還要小落落的血。”顧天師差一點就上當了,他愧疚地看向時落,“小落落,是我太自傲,沒徹底搞清楚這陣法。”
“顧師父,無礙。”
差點害了時落,顧天師一拳砸在旁邊木柱上,手指關節碰到木頭凸起處,被刺破了皮,滲出血來。
他顧不得處理傷口,死死盯着凹槽,誓要破了這陣法。
“有古怪。”顧天師覺得身體有異,他擡手,看着破損處。
不過是被刺破了皮,平常時候,縱使會流血,也不會很多。
但此刻他的傷口源源不斷地往外涌出血來,血恰好滴落在凹槽內。
“我還感覺到靈力在流散。”顧天師驚異地說。
“你的意思說不用進這陣法中,只要身處這山洞裡,身上有破損,都會止不住流血,也會流散靈力?”花天師猜測。
“這應該是陣法套着陣法。”顧天師現在無比慶幸沒有放時落割破手指,否則這會兒流失靈力的就是時落了。
“你是說——”
“這圓坑是一個陣法,這整個洞穴也是陣法。”
什麼拿命換命,都是假的。
是那些人用的障眼法,來轉移顧天師的注意力。
事實上,他們進了那扇門,就是入了陣法中。
“假,假的?”原本已經恍惚的男人突然擡起頭,“他們跟我說的全是騙我的?”
沒人理會他。
男人知道到了這時候,顧天師他們沒必要騙他。
男人恨不得給自己一拳。
“我怎樣才能幫你們?”想到那些壞人的嘴角,男人心底突然生出一股豪氣。
他是活不成了,但是他可以幫時落幾人,說不定時落幾人看在自己幫過他們的份上,可以幫他給父母跟老婆帶話。
時落沒開口,顧天師也不說話。
錘子就知道時落他們沒有需要這男人幫忙的地方,他忍不住想刺這男人幾句,只是現在不管他怎麼嘲諷對方,男人恐怕都不會放在心上了。
“你若是真想幫時大師,就再仔細想想細節,他們有沒有說過奇怪的話,做過特別的事。”
突然發現我有個大神之光了,不知道哪位小妞兒,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