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九在小樓的門前停下了身子,對着黎驁躬身行禮:
“少俠請登樓,主管大人已經在三樓雅間備好了茶點。”
眼見衛九沒有跟着進去的意思,黎驁獨自一人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
階梯呈螺旋狀上升,在一樓和二樓還能看到許多身穿白袍的執事來回走動。
上到三樓後,周圍就變得空曠了起來,只有兩個守衛站在三樓的樓梯口,目光隨着黎驁的走動而移動,讓黎驁感到了些許不自在。
上了樓梯,黎驁停在了兩個守衛的面前,用眼神回敬起兩個守衛,平靜的眼神中藏着洶涌的波濤,好似暴風雨前的寧靜,給人以無窮的威壓。
片刻的對峙後,兩個守衛的額頭冒出冷汗,不自覺的挪開了眼神。
其中一個守衛實在受不了了,躬身一禮,主動開口道:
“少俠,跟我來吧。”
黎驁冷淡的點了點頭,收回了視線。
在守衛的帶領下,兩人來到了一個裝飾古樸的房門之外。
守衛上前敲響房門,語氣恭敬的喊道:
“大人,人已經到了。”
很快,屋內響起了一道渾厚的聲音:
“黎少,請進吧。”
話音落下,房門自動向着兩旁打開。
黎驁的眼前一亮,就見屋內的陳設頗爲大氣,每個物件的擺放都是恰到好處,讓人賞心悅目。
先前那個站在觀景臺上向下張望的錦袍中年,正坐在一張白玉打磨成的方桌前,對着黎驁微笑致意。
方桌上,兩杯熱氣升騰的茶水正散發着清香,還有幾盤看着就讓人垂涎欲滴的精緻糕點。
黎驁邁步走入屋內。
身後的守衛貼心的關上了房門。
看了眼中年人對面的椅子,黎驁也不客氣,拉開椅子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你好,九黎族的貴客,我是綠洲聖地負責明鑑園林的主管,東方燦。”
東方燦一臉和煦的笑容,先行自我介紹起來。
“你好,九黎族,黎驁。”
黎驁回了他一句後,就不在言語...
房間內突然就陷入了安靜之中,氣氛有些詭異.
東方燦在等,他要等面前這個少年詢問自己邀請他來這裡的緣由。
黎驁也在等,他在等着東方燦解釋爲何要邀請自己。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隔着桌子對視,都不想先開口說話,東方燦是有意施壓,而黎驁則是單純的不想說話罷了。
靜默中。
東方燦的嘴角一直掛着友好的笑容,而反觀黎驁則連摘下面具的想法都沒有。
黎驁之所以過來也只是出於好奇,一個不曾相識的綠洲聖地主管爲啥會邀請自己見面,並沒有多餘的想法。
做了一會兒,黎驁感到有些口渴,看了看桌子上的兩杯茶。
黎驁的手越過自己面前的這杯,將東方燦手邊的茶杯端了回來,小口的喝了起來,那喝茶的動作,頗有些族長爺爺的風範。
看着黎驁的動作,東方燦的臉皮抽了抽,還是忍住了沒有開口。
時間緩緩的過去,東方燦感覺自己的嘴角都笑的麻木了,看着面前還是不爲所動的少年,他的心裡已經在罵娘了。
擡頭打量了一番黎驁,眼前的這個少年只是那麼靜靜的坐着,沒有一絲要開口說話的樣子。
想着那本古籍的重要性,東方燦決定不再等了。
他伸手拿起了黎驁桌前的那個茶杯,裝模作樣的抿了一口茶,主動打破了沉寂的氛圍:
“這次找黎少來,是有事相商。”
黎驁面具下的眸子動了動,想着你終於肯說話了:
“何事?”
“我聽手下說,你有一本古籍,我想買下它,請出個價吧。”
東方燦的語氣淡淡,嘴角的笑是那樣的從容不迫。
那句我想買下它帶着股不容人抗拒的威壓。
明明該是你情我願的交易,到了東方燦的口中就變成了你必須給我一樣,沒有絲毫要談判的態度。
感受到了東方燦語氣裡強買強賣的意圖,黎驁顯得更加隨意了起來,眸子深處則蘊藏起了一股暴虐。
他現在可是一個亡命徒,竟然還有人敢搶劫搶到自己的頭上。
默然了片刻,黎驁的嗓音變的低沉起來:
“綠洲聖地的誓約只是一紙空談嗎?”
他沒有去否認古籍的存在,也沒有問是什麼古籍。
既然對方問了,那就只可能是被之前的那個衛九偷瞧了去,只能怪自己不夠謹慎。
這種雙方心知肚明的事情,扯皮實在不是黎驁的風格,現在的他只想着綠洲的誓約能起到約束的作用。
雖然自己已經得到了墮落騎士一半的傳承,也因緣際會的殺死了鉑金段位的強大凶獸。
但在正面交鋒中,白銀與黃金終究是一道天塹。
達到黃金以後源力才能夠附帶屬性效果,高階戰技也要黃金以上才能施展,光是這兩項就足以造成碾壓之勢了。
聽着黎驁的問話,東方燦以爲黎驁怕了,於是他笑的更加從容,態度也更加囂張了起來:
“聖地的誓約當然不是空談,我的職責是保護這些寶物,你一個被教廷追殺的少年,身懷此等寶物,那就是天大的禍端。”
東方燦感覺自己都快被自己的善舉感動哭了,他開始聲情並茂的對黎驁講述起利弊:
“你想想啊,我這可是爲了你好。爲此聖地可以用你更需要的寶物與你交換,例如逃命用的飛舟,隱匿氣息的斗篷,又或者是數之不盡的財寶,總之不會讓你吃虧。”
呵,聽到他那優越感十足的話語以及用來交換古籍的物品,黎驁笑了,輕蔑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不說他已經獲得了九黎族最強的傳承還有各種物品。
就算是隻說本身的成就,一個十三歲的白銀巔峰,放眼整個大陸那也是最耀眼的天才之一。
何況作爲九黎族復仇的火種,他的儲物戒指裡並不缺少功能性的寶物,那間密室就是爲了逃亡而準備,怎麼可能少了逃命用的寶物。
至於錢財。
黎驁顯然也是不缺的,就算缺也不會拿價值無法估算的古籍去交換。
聽到黎驁輕蔑的笑聲,東方燦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神色轉冷,氣息變的陰鷙(zhi)起來。
“真的不換嗎?”
東方燦再次問了一句,黃金高階的氣勢外放,壓迫向黎驁,試圖以武力逼迫他就範。
感受着不斷增強的壓迫,黎驁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看着搖頭的黎驁,東方燦的身子離開了座位,他的上半身前傾向黎驁。
那張高傲的臉停在了黎驁面前一公分處,他的手重重的拍在了黎驁的肩膀上:
“年輕人,也許你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險惡,我能讓你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這片荒漠中,相信我有這個實力,所以你最好還是考慮清楚了再回答我。”
黎驁的身子向後靠去,伸手拂去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塵,他已經沒了繼續談下去的興致,於是起身向着屋子外面走去。
咣的一聲傳來,用力過猛的黎驁把屋門拆了下來,拐帶到了屋外。
“你。”
看着奪門而出的少年背影,東方燦說了個你字,沒了下文。
這裡畢竟是集鎮中心,在這裡動手影響還是有的,聖地的光輝形象可不能毀在他的手裡。
聽着黎驁下樓的腳步聲,東方燦的臉色變的極爲難看,眼神中有着憤怒和不敢置信,這個少年怎麼敢如此狂妄?
他的手掌死死的按在桌面上,昂貴的玉石方桌在他的力量下龜裂出一道道細紋。
看着那沒了門的門框,東方燦冷笑了起來:
“好言相勸你不聽,有你後悔的時候。”
衛九一直守在樓下,見到黎驁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少俠,我帶你去客棧,就在集鎮的不遠處。”
他已經收到了東方主管的消息,談判並未成功,那麼剩下的就只有殺人越貨這一條路了。
黎驁瞥了眼熱情的白袍執事,略作思索後點了點頭。
他已經知道衛九有問題了,不過外面是荒漠。
如果東方燦真的想要害他,在荒漠上或者在綠洲裡都是一樣的,那還不如待在這舒服的綠洲裡,養精蓄銳。
在衛九的帶領下,黎驁來到了集鎮的東邊。
不用衛九指明,黎驁就已經知道客棧的位置。
這間客棧是如此的扎人眼球,看着面前那裝裱的富麗堂皇,近乎佔據了半條街的氣派建築,黎驁深刻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金錢的氣息。
客棧的牌匾是用純黑色的百年嶽樺樹製作成,嶽樺是北方高山的特產,因爲寒冷的氣候導致其生長及其緩慢,內部密度極大能夠沉於水中。
其色澤越純,年份越高,價格就越昂貴,光是這塊牌匾的價值就已經在十萬枚金幣以上,比起牌匾本身,上面那三個純金的‘大漠居’三個字反而不那麼顯眼了。
將黎驁送到大漠居前,衛九對着黎驁禮貌一笑:
“祝你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黎驁毫不在意的揮揮手,自顧自的進了客棧,留下了原地因被無視而一臉陰沉的衛九。
“呦客官,您可來了,吃飯還是住店?”
櫃檯後的掌櫃看了眼走進門來的面具少年,眼神一亮,熱情的招呼起來。
打扮越是奇怪的人出手就越是闊綽,這是老闆早就總結出來的規律。
看着那客棧標出來的價目表,黎驁的心中泛起了一絲波瀾。
不愧是壟斷行業啊,下等房一晚上十個金幣,上等房更是直接翻了兩番,酒菜也是貴的離譜。
驚訝歸驚訝,咱們富可敵國的黎驁大少表示這不算什麼,他不是個守財奴,花起錢來也毫不含糊。
叮的一聲清脆響聲。
在掌櫃的注視下,一枚水晶幣從黎驁的手中拋出,落在了櫃檯之上。
看着櫃檯上那枚閃閃發光的水晶幣,掌櫃的眼睛都笑開了花。
水晶幣可是高等貨幣,一枚水晶幣就能換一百枚金幣,是大型交易場所的硬通貨,而金幣、銀幣和銅幣則都是一比十的兌率。
拿在手裡,翻看了兩眼後,掌櫃笑容滿面的攥緊了手中的水晶幣,連忙招呼來了一個夥計。
心想着這到了手裡的東西可不能在被人給要回去:
“快,領這位少俠去咱這最好的房間,在去讓後廚準備上好的酒菜,給少俠送過去。”
衛九站在客棧外的角落,目送着黎驁走上二樓:
“還挺有錢的,可惜錢再多也不能給你續命了,想來你應該是沒機會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集鎮中心的石樓三層,東方燦的面前已經換上了新的方桌,正在喝着茶。
得知了黎驁入住大漠居的消息後,東方燦的嘴角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
見面雖然沒有談成交易,東方燦卻也不是一無所獲,起碼他知道了黎驁是白銀段位這個關鍵信息。
現在想想也許是自己太謹慎了,那時候要是直接出手擒住少年,古籍應該已經到自己的手裡了。
不過現在也不晚,自己已經安排了一個黃金段位的高階執事帶隊去拿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要是這樣都對付不了一個白銀的少年,那自己就可以去見鬼了。
夜色漸深,黎驁吃光小二送上來的飯菜,擦了擦油膩的嘴角,滿足的舒了口氣,暗暗感慨着水晶幣花的不冤。
店家應該是注意到了他的膚色,飯菜皆是以東方的美食爲主,每份菜都極具特色,讓人慾罷不能。
洗乾淨手,重新戴上面具,黎驁叫來夥計取走碗筷,躺在了柔軟的鵝絨牀上。
.......
夜深了。
大漠居外,衛九站在陰暗處看着二樓的一扇窗戶,正在等待着什麼,那扇窗戶正是黎驁居住的屋子。
在月上中天的時候,五個罩在黑色披風之中的人影從集鎮的另一邊向着大漠居匯聚而來。
衛九看着五個身影靠近,從角落裡走了出來,用手指了指黎驁房間的窗戶,目光落在了領隊的高階執事身上,小聲提醒道:
“聶隊,萬事小心。”
聶廷笑着擺了擺手:
“放心吧,一個白銀的少年而已,今晚他就算插翅也難逃。”
聽到領隊說話,其他四人也紛紛開口:
“他還能反了天不成。”
“是啊,放心吧。”
“快點上吧,我剛納的小妾還等着我寵幸呢。”
衛九聽着幾個人的話,沒在繼續出言提醒。
反正他只負責指路,剩下的事就與他無關了,忙了一天的他只想早點回去補個覺。
領隊的聶廷做了個手勢,身體一輕就躍到了黎驁的窗外。
他披着隱匿氣息的袍子,輕手輕腳的翻窗進了黎驁的屋子。
擡頭四顧,少年正在牀上熟睡,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到來。
聶廷放下心來,走到牀前,取出了東方燦交給自己的傳說級長槍。
看着身形瘦弱的少年,他的眼中不忍之色一閃而過,最終還是刺出了手中的長槍。
這把傳說級的長槍只有一個功能,那就是破防。
龍火護符的白虹被一槍打碎,槍頭頓了下後,筆直的刺向黎驁的心臟。
千鈞一髮之間,鬼面下的眼睛驟然睜開。
既然已經知道了東方燦的野心,黎驁怎麼可能沒有防備。
噹的一聲脆響。
雪霽劍的劍鋒擋住了長槍的槍尖,黎驁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要殺我?...”
“那就,去死吧!”
雪霽劍劍鋒上撩,漆黑的源力涌動,豁然爆發的氣勢將聶廷逼出了窗外。
聶廷在空中一個翻身,穩穩的落在了地上,擡起頭向上看去。
黎驁的身影也從窗戶追了出來,幾個縱躍間站到了樓檐之上。
向着樓下看去,五個披着黑色披風的傢伙,正在定睛注視着自己。
手握雪霽的黎驁,看着下方五道人影,心中已經給他們下達了死亡的通緝。
“四個白銀加一個黃金嗎?”
黎驁的腦海裡浮現出了那個目如鷹隼的東方主管,氣極反笑:
“你好像有點看不起我啊。”
一陣風吹過,黑色寬大袍子黎驁的身後揚起,發出獵獵聲響。
兜帽鼓盪起來,死亡面具在略顯暗淡的月光之下更加顯得詭異。
手中銀色的三尺劍鋒則在月光下流轉着冷冽的光華,那是誰都無法無視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