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鳳雲渺死。”南弦的語氣一派平靜,“陛下可以幫到我嗎?”
“你居然想要他的命?”段楓眠有些訝異,“什麼原因?”
“私人恩怨罷了,這其中的細節,就不便跟陛下多說,反正陛下你看他也不順眼,總不會保他的。”
南弦淡淡道,“之前我與陛下達成的協議,陛下若是能拿到九龍窟內的財富,便要分我三成。如今陛下又問我還有何目的,我就直截了當地告訴陛下,鳳雲渺的存在太妨礙我,若是找到機會,我一定要殺他,我想要的就這些,再也沒有更多的了。”
黑弦在信上說,完成大業所需要的第一步,就是斬斷女帝的臂膀——攝政王。
除此之外,也必須剷除女帝最大的幫手。
南旭國與鸞鳳國是親家,鸞鳳國出事,良玉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總要拉上鳳雲渺回孃家相助,於情於理,鳳雲渺都會依着她。
可若是鳳雲渺不在,南旭國失了儲君,還會有心思想着干擾其他國的內亂嗎?
鳳雲渺死,南旭國多半要從這件事情裡摘出去。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就是這樣的道理。
鳳雲渺和良玉的姻緣,維繫着南旭國和鸞鳳國的關係,因此,鳳雲渺死,女帝又少一個助力。
失了臂膀又缺了幫手的女帝……
足以對付得來。
這個段楓眠,對鳳雲渺也心存敵意,自然就值得拿來利用利用。
段楓眠作爲一國之君,手底下人多好辦事,求助他,還能有機會拿到九龍窟裡的財物,若是不求他,恐怕半點好處都撈不到。
“鳳雲渺可不是好對付的呢,詭計多端,朕在他手上吃了好幾次虧了,朕自然心存抱怨,想要報復他。”
段楓眠頓了頓,又道,“不過,朕還真沒想過能剷除他,畢竟剷除他要耗費太多精力,他與朕之間,也只是一點私人恩怨罷了,並未上升到家國恩怨,朕認爲,花費太多時間精力去對付他,也不太值得。”
身爲一國之君,分得清孰輕孰重。
打擊報復是有必要的,置於死地……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啊。
段楓眠從未低估過鳳雲渺的能力,因此,在聽說了南弦想要剷除鳳雲渺之後,並未表態要協助。
這種事可不能輕易答應。
“陛下若是覺得爲難,就當我沒說過,我只不過是將自己心裡的想法告訴陛下,並未強迫陛下相助。話說回來,陛下打算怎麼拿到那些財物?”
“朕原本想要攻擊他們的船,讓他們不得不棄船逃跑,可是——你也聽見了,他們那船底下有什麼了不得的武器,一接近就是送死,所以,必須探個究竟,否則去再多人也是損失啊。”
“陛下英明。”
“早就聽說過,東陵國的造船術最高明瞭,遙遙領先各大國,尤其是皇家的樓船,裡面有什麼奧秘,外人都無法得知,想要破解,還有點傷腦筋。”
段楓眠說着,揉了揉眉心,朝着外頭高喊了一聲——
“來人。”
“陛下有何吩咐?”
“許久沒有看歌舞了,讓綠袖領着舞娘們進來表演歌舞。”
閒暇的時候,他總是喜歡看歌舞打發時間。
他一向懂得享受。
侍衛退下,很快去而復返。
“回稟陛下,綠袖姑娘明明之前還在,這會兒忽然就找不到了。詢問了船艙裡的幾個舞娘,說是她身體不適,先回宮了,在船上呆的時間長了,她不適應。”
段楓眠聞言,擺了擺手,“罷了,既然她不在,那就不看歌舞了。”
綠袖這個丫頭,近兩天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
是不是最近太冷落她,使得她心情不好了?
……
“是你讓我看見乾枯沙漠開出花一朵
是你讓我想要每天爲你寫一首情歌
用最浪漫的副歌
你也輕輕的附和
眼神堅定着我們的選擇
是你讓我的世界從那刻變成粉紅色……”
寬敞的船艙之內,顏天真一邊剝着桂圓,一邊輕輕哼唱。
“太子妃,你唱得可真好聽,我怎麼就沒有你這樣的嗓子呢。”
坐在旁邊的白杏笑着道了一句。
晚飯顏天真想做桂圓紅棗蓮子羹,便拉了幾個女眷一起來剝桂圓。
出門在外,隊伍裡的人帶了不少乾貨,像桂圓紅棗這種不容易壞的東西,出遠門帶着也挺合適,隨時都能拿來做點心吃。
“天生我才必有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長,我雖然唱歌好聽,做飯卻沒多好吃。”顏天真慢條斯理道,“你們每個人,不也都有自己格外擅長的東西?犯不着老去羨慕別人,要記住自己纔是最獨特的。”
“跟太子妃呆在一起,真的能學到不少。”
“哪裡哪裡。”
正說笑着,船艙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有人敲了敲船板。
“太子妃,剛纔我們在站崗的時候,發現有一艘小船朝着咱們這邊飄過來,小船船頭站着一名綠衣女子,朝我們揮着手絹,我們猜測那女子是有事來找,便讓她靠近了,她說自己叫綠袖,與太子妃是老相識,希望能見一見您。”
“綠袖?”顏天真倒是覺得有些意外。
這個女子過來找她,必定是爲了段楓眠。
跟綠袖見過好幾回,能夠從那女子的眼神中讀出情感,段楓眠就是她的一切,她的天。
“太子妃,這個女子,您見還是不見?若是不見,屬下這就把她轟走。”
“見。”顏天真道,“讓她上樓船來,直接帶到我這裡來。”
“是。”
沒過多久,侍衛便把人帶過來了。
“太子妃,人已經帶到了。”
船艙門還是關着的,隔着門板,綠袖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太子妃,我想要與您單獨聊聊,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啊。”顏天真爽快地應下,轉頭朝着身邊的幾個女子道,“你們去隔壁船艙剝吧。”
白杏等人退下,將船艙門打得開,讓綠袖進來。
顏天真並不擔心綠袖不懷好意。
要是動起手來,這女子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
“見過太子妃。”
綠袖進來之後,朝着顏天真行了一禮。
“綠袖姑娘不必多禮,咱們也都是老相識了,有話就開門見山地直說吧,不用繞彎子。”
“太子妃是個爽快人,那綠袖也就不賣關子了。太子妃,請問,今日你們是不是在船底下發現了不明身份的屍體?”
此話一出,顏天真的丹鳳美目眯起,“果然是你們陛下派來的人嗎?”
綠袖的話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如果不是段楓眠,她又怎麼會知道?
“以太子妃的聰明才智,果然是會懷疑到陛下的頭上,但也只是懷疑,沒有確鑿的證據,是吧。”綠袖朝着顏天真莞爾一笑,“我這次來,就是爲了讓太子妃確定心中的猜想,你的懷疑是準確的。”
“爲何要跑來告訴我這些,對你有什麼好處?”顏天真望着她,目光之中泛着狐疑,“你難道不應該跟你們陛下一條心?居然跑到我這裡來告密,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的真實意圖。”
“我知道我這麼做,容易引起你的質疑,但是我必須這麼做,我是爲了陛下好,纔來出賣他。”綠袖正色道,“不瞞你說,我來此,還是爲了給你提供一個新的消息,南弦這個人,你們應該不陌生吧?”
“南弦?!”
船底下被絞死的那兩個人,她和鳳雲渺的確懷疑到了南弦的頭上,段楓眠也懷疑了,但是還真就沒想到這兩人會湊在一起。
段楓眠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這邊是去尋寶庫的,南弦竟然好心地跑去告訴他,勾起他爭奪的**。
想想也不奇怪了。
寶庫就在東陵國和西寧國的交界處,南弦十分聰明地選擇了去求助段楓眠,而不是半宸。
他要是敢去東陵國,恐怕會被趙丹兒吊起來,打死了再鞭屍。
因爲自己這邊所用的樓船就是東陵國贈送,南弦猜得到,東陵國是絕對不會幫他的。
“這個傢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綠袖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他妄圖挑起西寧國與南旭國的矛盾,在我看來,他是很該死的。我並不希望陛下被他迷惑,因此得罪了南旭國,東西南北四國之間,如果任意兩國產生矛盾,四國之間的平衡被打破,恐怕要大亂。”
綠袖分析得頭頭是道,“東陵國願意把樓船送給你們,說明這交情不一般,而北昱國的陛下,對太子妃你有着不一般的情感,因此,我能不能認爲,一旦南旭國和我們西寧國發生矛盾,東陵北昱沒有任何一方會站在我們這邊,東南北三國若是站在一起,我們西寧國哪裡招架得住。”
“想不到你還挺會看局勢。”顏天真的目光中浮現一抹讚賞,“連你都明白的道理,爲何你們陛下就不明白?”
“陛下他不是不明白,其實他也明白,但是他敢冒險。”綠袖嘆了一口氣,“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但是他不甘心,他想打寶庫的主意,又不想被你們知道幕後人是他,你們要是沒有證據,也不能把我們西寧國怎麼着,怕就怕,被你們掌握了證據,我們抵賴不掉,你們隨時可以找麻煩。”
“你是女子,所以你考慮的自然與男人不同,你不想爭,只求太平,可是你不明白男人的野心啊。”顏天真悠悠嘆息一聲,“大家都是凡夫俗子,面對滔天財富怎麼能不動心,有些人的野心比理智更佔上風,你這套說法要是拿到你們陛下面前去,他只會覺得你軟弱。”
“我不願意陛下捲入南弦與你們的紛爭中。”綠袖道,“我怕他被小人利用,我怕他失敗了之後,承擔不起風險,不是我對他沒有信心,而是我……只求太平。”
陛下其實是有些自負的。
想要得到九龍窟內的財富,又不想暴露,哪是那麼容易的事。
不暴露還好,一旦暴露,對方絕對有理由前來討說法。
陛下的行爲,無疑是強盜行徑,這要是傳出去,外人都會覺得是西寧國野蠻。
人的野心,爲何就沒有盡頭。
不是自己的東西,爲何就一定要去搶?
“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他都已經是皇帝了,怎麼還想着做強盜。”顏天真笑了笑,“這種事情不用大驚小怪,北昱皇和東陵皇也都不是聖人,他們也都想要九龍窟裡的財富,不過嘛,他們是不會跟我們撕破臉的。”
其實半宸當初也想打劫,只是被趙丹兒制止了,這才放手。
巨大的利益擺在眼前,有幾個人能無動於衷?
那可是富可敵國的財富,充盈國庫,還能減免人民賦稅,所得的好處太多了。
綠袖又不是一國之君,她所考慮的問題不夠廣泛,她只想着能免除麻煩,不招惹外敵。
她的想法到了段楓眠那裡,就是怕事膽小。
段楓眠怎麼能理解她的苦心。
“我希望你們也不要與陛下撕破臉,太子妃,我給你帶來的這個消息,作爲回報,能否不要來找陛下的麻煩?我希望他能失敗,損兵折將也無妨,否則,我怕他面臨更大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