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女帝提起南弦的名字,尹默玄笑了笑,“南弦?已經被打擊過一回了,不過,他應該還不會因此而喪失鬥志。”
“此話何解?”珠簾後傳出女帝疑惑的聲線,“被打擊過一回?”
“陛下有所不知,就在昨日,王府中舉辦了宴會,南弦聽說良玉看上了鳳雲渺,心有不甘,便去與鳳雲渺叫板,放出狠話,願意爲良玉上刀山下火海,結果……他們還真就比了上刀山下火海。”
女帝聞言,頓時來了興趣,“竟有這樣的事?看來朕的消息有些不太靈通,隔着厚厚的宮牆,聽不見這樣的趣事。這上刀山下火海是怎麼個比法?”
“在椅子上挖縫隙,將刀背夾在縫隙中,刀鋒向上,擺了五丈長,此爲刀山;拿燃燒着的炭火鋪在地面之上,鋪五丈長,此爲火海。鳳雲渺就是這麼玩的,可惜當時我不在府中,無法目睹過程,下人們描述得倒是很生動,兩人都走過了刀山,而當鳳雲渺拎着南弦到了火海前,南弦退縮了。”
“那他們最後可有踏過那火海?”
“南弦被鳳雲渺硬拽上去站了片刻,之後那火海就被良玉喊來下人拿水澆滅了,不讓他們二人繼續比下去,雖然這火海是沒有走完,但勝負已分,是南弦輸了,他還是缺少一些毅力。”
尹默玄頓了頓,又道,“以鳳雲渺的手段,南弦真的太嫩了些。”
“唔,這鳳雲渺不愧是大國儲君,玩得還挺狠,如此看來,南弦勝算不高。”
女帝想了想,道,“鸞鳳國的男子,與其他大國男子原本就不能比,畢竟在我們的國土上,男子處於較爲弱勢的一方,少有英勇之人,咱們就不跟大國男兒比膽量了,比比智力以及其他才能還是可以的。”
尹默玄聞言,心中暗笑。
比智力或是其他才能?
鳳雲渺此人的城府,他無法探測,他只知道……
這廝精通的東西太多了。
他根本就不懼怕有對手找上門,鸞鳳國的男子,有勇有謀者甚少,對上他只怕是自取其辱。
“朕想好了,等這兩日忙完了,抽個空在御花園中設宴,宴請這位南旭國的太子,看看他究竟是有幾斤幾兩,看看他與良玉是否相配。你們二人就不必再爲此事爭執,朕自己會定奪的。”
珠簾外的二人聞言,齊齊應了一聲是。
二人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女帝的寢宮。
尹默玄走在前頭,不想理會身後的尹晚晴,尹晚晴卻是追了上去,道:“堂兄似乎對我有不滿?”
尹默玄腳下的步子一頓,“難不成,本王還應該誇獎你用心良苦?”
“堂兄,你明明知道我與良玉的交情好,爲何要說這樣的話?像是我見不得她好一樣。”尹晚晴冷哼了一聲,“我是站在南弦這邊的,我以爲,南弦更適合良玉。”
“平日裡怎麼就沒見你與南弦有交情,這個時候幫他說話,分明就是拿他做藉口,來表達你對鳳雲渺的不滿。”
尹默玄斜睨了一眼尹晚晴,“良玉不喜歡左擁右抱,你也別拿你那一套試圖去說服她,你以爲本王不知道你什麼德行?你跟本王說實話,你昨日從王府帶回去的那傢伙,是不是成爲了你的新寵?”
尹晚晴怔了一怔,隨即笑道:“堂兄倒是挺了解我的。”
“襲擊你的另有其人,你明明知道那史曜乾是被冤枉的,卻非要說他有嫌疑,想要放在身邊仔細觀察,你這話也就糊弄糊弄旁人,糊弄不過本王和良玉。”
“我也沒打算糊弄你們兩啊,當時王府之內的人衆多,我若是直接將他收房,免不了要被人說我色令智昏,自然要找一個漂亮的藉口,他被人陷害,我也正好有理由把他帶走,何樂而不爲?”
“你以風流多情爲榮,本王也不說你什麼,這原本就是你自己的自由,但本王警告你,不要在良心面前胡說八道,試圖將她變得跟你一個德性,你若是再這麼胡攪蠻纏下去,以後真的就別叫我堂兄了。”
尹默玄說到這兒,冷然一笑,轉身甩袖離開。
他身後,尹晚晴望着他的背影,大翻白眼。
女帝雖然沒有同意這門婚事,但也並未說拒絕。
鳳雲渺還是有機會的。
鳳雲渺先前那樣作弄她,她又在史曜乾那兒放出了話,要幫他報復鳳雲渺,那麼唯一能讓鳳雲渺吃虧的法子就是……阻止他和良玉的這門婚事。
這麼一來,只能幫一幫南弦了,便宜了那小子。
“鳳雲渺啊鳳雲渺,你得罪我,我就要讓你娶不到良玉,能氣死你最好了。呵——”
……
攝政王府內,顏天真與鳳雲渺坐在樹蔭之下對弈。
“我這棋藝可是不如你的,你可別把我殺得太狠。”
“那我直接讓你贏了可好?”
“這樣就沒什麼意思了,你讓我悔棋一兩次,給我指導指導倒是可以。”
二人正說着話,顏天真的餘光瞥見一道蔚藍色的身影,如風一般走來。
顏天真立即將視線投注了過去。
來人可不正是尹默玄。
“大哥回來了。”顏天真擱下了手中的棋子,脣角噙着笑意,等着尹默玄的走近。
眼見着尹默玄走了過來,在石桌邊坐下,神態並不輕鬆。
顏天真連忙問道:“看大哥這表情,一點都不歡喜,莫非是陛下不同意這門婚事?”
“陛下還未同意,但也沒有直接拒絕。說是過兩日得閒了要設宴御花園,考察考察你未來夫婿,這倒也不算壞事,今日讓我不高興的在於晚晴居然跳出來攪局,爲兄和陛下談事,她在一旁胡攪蠻纏,若是沒有她,陛下沒準能被我說服。”
“晚晴攪局……”顏天真脣角勾起一抹輕嘲的笑意,“她該不會是跟陛下說,雲渺這裡不好那裡不好,與我不相配?”
“正是如此。你猜到了?”
“自然是猜到了,晚晴這麼做不過是出於報復。”顏天真不鹹不淡道,“有件事沒跟大哥說,自從回國之後你就挺忙碌,我便覺得,有些小事就不必跟你說了,可現在我卻不得不說,晚晴曾經揹着我勾引雲渺,意圖一夜風流,之後……沒能成功。”
“有這種事?”尹默玄的臉色當即一沉,“她與你是堂姐妹,這種挖牆腳的事她竟然幹得出來?無恥。”
“大哥信我就好,總之她的話一句都不能信,希望大哥不會因爲她的言辭而動搖了心思。若是連大哥都不支持我與雲渺的婚事,那我豈不是頭疼。”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爲兄就不曾動搖過。至於晚晴……以後少跟她來往,從前我怎麼就沒發現她品質惡劣。”
“我原本也就沒打算與她深交。”顏天真笑了笑,轉頭看向鳳雲渺,“過兩日陛下要設宴,咱們都得進宮一趟,你這腳底板……”
“無妨。”鳳雲渺道,“我這兒多的是良藥,敷上一層,鞋中再墊上一層棉絮,不影響我走路。”
說到這兒,他脣角輕揚,“到時候應該會見到南弦,我倒是很期待,他能不能走得動。”
“在忍痛這一點上,南弦比不上你,但這宴會關係着良玉的歸宿,他也一定會強撐着出現的。”
鳳雲渺脣角的笑意依舊,“我期待他還能放出什麼狠話來。”
尹默玄失笑。
南弦……怕是不敢在鳳雲渺面前隨便放狠話了。
……
今日的日光明媚,又不**,正是出門逛街的好天氣。
“梅子啊,這應該是你頭一次來鸞鳳國吧?看着這兒的風土人情,有何感想?”
顏天真與梅無枝走在帝都的街道上,雙目掃視着帝都街道兩側的風景。
與北昱國一樣的繁榮,不同的在於,貴女出行,身後跟着的不再是三兩丫鬟,更多的時候是三兩面首,當街摟着小腰捏着下巴也不足爲奇。
就好比在其他大國的街道上,看到紈絝子弟調戲隨行婢女,實在不值得驚訝。
梅無枝花了兩天的時間,才適應了這兒的風俗,此刻聽着顏天真的問話,如實道:“這個地方的民風,雖然奇特,但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了,如今我也已經適應了。”
“這是一個爲女子牟取福利的國度。”顏天真說着,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梅無枝一眼,“你平日裡就像根木頭似的,又不喜歡打扮,相貌有些偏男子的俊俏,這要是放在其他大國,不容易找夫婿啊,還好,在鸞鳳國這裡,只有男人怕沒人要,女子可不怕,我給你找個俊俏面首可好?”
梅無枝脣角似乎抽搐了一下,“郡主說笑了,我不需要。”
“真是不開竅啊,也罷,等哪天你想要了,再來跟我說。”顏天真笑着道了一句,忽然間聞到空氣中的甜香味,應該是——烤糖人的味道。
她喜愛甜食,當初在北昱國的時候,就對糖人格外熱愛。
一個轉頭,就看見了不遠處擺着的糖人攤子,她當即走了過去,買下兩根。
將剛出爐的糖人拿在手上,湊到脣邊咬了一口,輕搖了搖頭,“糖人,果然還要數北昱國的最好吃。”
梅無枝聞言,試探般地問了一句,“郡主對北昱國還有所留戀?”
“只是想念街道上的零嘴而已,畢竟北昱國的特色美食,在其他國度可不是能隨便吃到的。”顏天真回答的倒也隨意。
“郡主只想念美食?可有想念的人?”
“那倒沒有。”
梅無枝無言。
陛下,這個女子對你沒有絲毫想念,你是不是會很失望呢。
二人正逛着,忽聽身後響起一道男子的嗓音,悠柔動聽——
“郡主,這鸞鳳國街道上的糖人的確比不上北昱國,糖炒栗子的滋味還是很不錯的,要不要嚐嚐呢?”
顏天真轉過了頭,看清身後人的那一瞬間,眼角跳了跳。
身後的這個傢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史曜乾嗎?!
依舊是騷包的淺粉色衣袍,卻比從前的更加華貴了,衣襬處繡着流雲圖紋,袖口處以金絲銀線勾勒複雜圖騰,衣領子上兩顆盤扣,用的竟是琉璃珠。
這身衣裳,說是價值千金一點都不爲過。
他的手腕處,玫瑰金色的鐲子露在衣袖之外,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耀眼的色澤。
以及那束髮用的頭冠……上頭鑲嵌一顆明晃晃的白東珠,荔枝般大小。
這一身珠光寶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被富婆包養!
人靠衣裝這句話,還真是一點都沒錯。
史曜乾的姿色原本就是上等,特意裝扮一番,便顯得更加耀眼。
珠光寶氣,很多時候會彰顯出一種俗氣。
可對有些人來說,耀眼的裝飾只會使得自身更加耀眼,不添俗氣。
說白了還是看臉。
史曜乾顯然就是那一類適合珠光寶氣的人。
偏偏他打扮得這麼貴氣,那雙月牙眸中依舊是一派清純無辜之色。
“郡主,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莫非我臉上有東西?”
他手上正拿着兩包糖炒栗子,眼見着顏天真打量自己好片刻,不由得疑惑。
顏天真回過神後,打趣了一句——
“你這小日子過得還真是不錯啊,看來我那位堂姐並沒有虧待你,說是要把你抓回府裡去觀察,其實就是讓你去享福的。”
尹晚晴真的是財大氣粗。
她在史曜乾身上花的錢必定不少,就單單這一身行頭,少說都能估出個幾萬兩。
她後院中養着面首三十三人,要是每個都給他們這麼花錢,能不窮就怪了。
或許……只有史曜乾有那個讓她花錢的本事,其他人未必能有這樣的待遇。
“晚晴郡主帶我不薄,但是……”史曜乾說到這兒,笑着遞出了手中的紙包,“我雖然身在晚晴郡主的府上,這心中想着的,卻還是良玉郡主你啊。”
“拉倒吧,你既然已經是晚晴的人,就安分守己地過吃香喝辣的日子,別再來跟我說什麼不正經的話。”
顏天真並不去接他遞來的東西,轉過身便要離開。
“郡主且慢。”史曜乾伸手抓住顏天真的衣袖,“郡主可是在嫌棄我?郡主你莫非忘記了我說過的話,我心中既然有你,自然是不會隨意跟其他人發生關係,我雖然在晚晴郡主那裡得了不少好處,卻沒有讓她碰我。”
顏天真聞言,頓時失笑,“晚晴那樣的風流女紈絝,你不讓她碰,她還願意給你花錢?我怎麼不知道她何時變得這麼好脾氣,難道她讓你享受這樣的待遇,就只是爲了討好你?”
史曜乾聞言,雙目掃了一眼四周,確定這附近沒有相識的人,這才稍微靠近了一分,朝着顏天真低聲道,“我找了替身。”
顏天真挑眉,“替身?替你陪睡?”
“對呀。”史曜乾輕笑一聲,“她府中養着三十三位公子,大多都是隻爲了追求錢財利益,但也有少部分人是真心,我就從這裡面挑出一個,心甘情願地做我的替身去服侍她,還得幫我擋住其他公子來找麻煩,並且,晚晴郡主給我的賞賜,他半點也分不走。”
顏天真:“……”
這個傢伙,還真是挺會算計。
陪睡還找人替,那人還是心甘情願不收錢,把晚晴郡主伺候好了,她一高興放出一堆賞賜,全被史曜乾拿了去,一點分紅都不給替身。
好算計。
好小氣。
“郡主是不是覺得我很有頭腦?”史曜乾眉飛色舞道,“我這麼做,可會讓郡主對我有一分欣賞?我這掙錢的方式可是一點都不辛苦,哦不對,還是有點辛苦的,得動腦子啊。”
“你以爲這麼做可以持續多久?你有自信一直隱瞞下去嗎?”
“大哥給我的迷幻香,甚是好用,吸入肺腑之後,一旦藥效發揮,無論是誰站在你的眼前,都會幻化成你所想的人,只要那替身不拆穿我的招數,我又何必擔心晚晴郡主知道真相?”
“紙總會有包不住火的時候。”
“郡主這是在關心我嗎?怕我出事。”
“好心提醒一句,莫要自作多情。”
“郡主放心,我要是沒有脫身的把握,也就不敢這麼做了。”史曜乾說到這兒,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盒,遞給了顏天真,“這是我送給郡主的禮物,郡主收下吧,不要拒絕。”
“若是金銀珠寶,就免了吧。”顏天真並不伸手去接,“雲渺應該不會樂意我接手其他男子的贈禮。”
“不是那些俗物,是實用的東西。”史曜乾連忙道,“裝着一些防身秘藥,每一味藥上面都有註解,還有我方纔說的迷幻香,這些東西將來總會派得上用場,郡主何必拒絕?就算告訴那太子也無妨啊,若是送珍寶的確顯得曖昧,可這些東西,是我作爲謝禮送出的,感謝郡主這一路上的照料。”
史曜乾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若是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
又不是什麼曖昧的東西,收着也無妨。
再說了,她對他的確也有救命之恩,還讓他搭了個順風車,收他的東西也算合情合理。
“防身之用?也罷,那就多謝你了。”
顏天真說着,接過了盒子。
這樣的一幕,落在了不遠處茶樓上的兩雙眼睛裡。
“這個史曜乾,就是郡主從攝政王府接回來的,據說是良玉郡主半路上撿的,今日他送良玉郡主東西,難不成是舊情難忘?”
“管他是不是舊情難忘呢,總之被我們給看見了,我們就不能放過這個跟郡主告狀的機會。郡主的眼裡揉不得沙子,作爲她的人,怎麼還能跟其他女子糾纏不清?哪怕這個女子是郡主的堂姐妹,也不合理。”
“是啊,以咱們郡主的性格,要是知道這件事情,必定要把這史曜乾抓去質問一番,讓郡主覺得這傢伙的心不是向着她的,如此一來,此人就必定倒黴。”
“有道理!那咱們就別坐在這了,趁着這個傢伙還沒回復,先去跟郡主說明此事,看他回頭還怎麼狡辯!”
……
史曜乾回到尹晚晴的府上,就被下人告知要他去一趟書房。
一路走向了書房,遠遠地就看見書房裡好幾道人影晃動,除了尹晚晴之外,還有其他兩人。
踏過了門檻之後,他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尋常。
尹晚晴坐在書案之後,臉色有些陰沉,望着他的目光有些涼意。
“聽下人說,郡主喊我來書房?”
“史曜乾。”尹晚晴開口,語氣不溫不火,“你自己說說,本郡主待你如何?”
史曜乾道:“郡主爲何忽然有此一問,郡主對我自然是極好的。”
他的面上沒有異樣,心中卻已經有了思索。
作爲尹晚晴的新寵,少不了要招人眼紅。
尹晚晴對他的態度忽然有所轉變,跟旁邊站着的這兩位公子一定脫不了干係。
出門前尹晚晴對他還是情意綿綿的,這會兒臉上就烏雲密佈,只怕是聽了什麼閒言碎語。
難不成……
今天在街上和顏天真的相遇,被這兩個傢伙看了去?回府之後就添油加醋地在尹晚晴面前說了一通。
接下來發生的事,果然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竟然知道本郡主對你極好,爲何還要和良玉糾纏!”
尹晚晴呵斥一聲,“你之前是跟我怎麼說的?你對她早就沒有了好感,你現在是我尹晚晴的人,怎麼還能跟她曖昧不清?你自己說!今日你在大街上都做了什麼?”
“我在大街上……”史曜乾面色似有疑惑,“我做了什麼?”
“你就別狡辯了!”身旁站着的公子道了一句,“我們親眼看見你與良玉郡主拉拉扯扯,最後你還從袖子裡掏出了個什麼東西送給她,我說,你該不會是花咱們郡主的錢,去給良玉郡主送禮吧?”
“血口噴人。”史曜乾輕瞥了他一眼,“你說我與良玉郡主拉拉扯扯,那你可曾聽見我跟她說了什麼曖昧的話?”
“你在大街上,我們在茶樓上,哪能聽得清?雖然不知你們說了什麼,可你們的動作,我們的確是看在眼裡,容不得你狡辯,你與良玉郡主有說有笑,還贈她禮物,你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會讓人嘲笑咱們郡主頭頂一片綠……”
“必加之罪,何患無辭。”史曜乾冷笑了一聲,“我從來不想與人爲惡,你們卻要如此針對我,單憑几個動作就污衊我與良玉郡主。”
“那本郡主就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書案之後的尹晚晴出了聲,“容許你爲自己辯解一番,若是你的理由不能夠說服我,可就別怪我嚴懲你!”
尹晚晴說話間,目光也變得銳利。
史曜乾心中思索着,這尹晚晴的性格,他算是瞭解得差不多了。
她並沒有大智慧,可她十分多疑敏感,小心眼。
想要取得她的信任,還是要靠表演。
想到這兒,他毫不心虛地與她對視,理直氣壯道:“郡主,我既然已經是你的人,那麼就理應割捨與良玉郡主的一切關聯,對不對?”
“當然!”
“那麼——我將她曾經送我的東西歸還,何錯之有?”
史曜乾這話一出,身旁站着的兩名男子擰起了眉頭。
“在街上,你塞給良玉郡主的東西,難道不是你送她的禮物?”
“你別在這裝,你們分明拉拉扯扯!”
“不明事實就在這胡編亂造,我看你們二人才是居心叵測!”史曜乾冷眼望向二人,“我哪裡與良玉郡主拉拉扯扯?只是在街上看見了她,與她打了個招呼,她想要轉身離開之時,我忽然想起有事要對她說,這才下意識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讓她停留,這就算拉拉扯扯?果然齷齪的人,看在眼前的情景,也會想象成齷齪的。”
“你——”
“良玉郡主回過身之後,我從衣袖中掏了個盒子給她,是她昔日送我的。我曾經落在土匪手中,被她救過,她送了我一堆良藥,當時心中很是感動,對良玉郡主也有了幾分好感,便一直留着她送的東西,直到遇上了晚晴郡主……”
說到這兒,他看向了尹晚晴,月牙眸中一片柔光流轉,“晚晴郡主對我是真的好,我不想辜負郡主對我的信任,如今身在郡主府,我也不怕有個什麼大病小病,郡主身邊自然有好的大夫,我也不想再留着良玉郡主的東西,今日在大街上遇見她,全還給她了,郡主,我何錯之有呢。”
話音落下,他垂下了頭,似是表達一種無聲的委屈。
尹晚晴心中一動,回想起他剛纔的情真意切,心中的疑慮頓時打消了大半。
“你說的可是真話?”
“郡主若是不相信我,我還有一種自證清白的方式。”史曜乾說到這兒,微微俯身,“郡主保重。”
言罷,轉身奔出了大堂。
“乾兒!你幹什麼去!”
尹晚晴微微一驚,心中覺得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史曜乾剛纔的話語中,似乎有一絲決絕。
想到這兒,她立即追了出去。
奔出了書房的門檻,擡眼望向前方,所看見的一幕,卻讓她有些膽戰心驚——
目光所及之處,一道淺粉色的人影奔到了荷花池畔,縱身躍下!
眼見那道人影扎進了水裡,尹晚晴纔來得及發出一聲——
“不要!”
可等她話說出來,史曜乾早就已經投了湖了。
“來人!來人!去給本郡主救人!誰先把他救上來,有賞!”
尹晚晴一聲令下,懂水性的下人們紛紛躍進池裡去撈人。
將史曜乾打撈上岸的那一刻,他的臉色有些發白,咳了好幾口水出來。
尹晚晴連忙俯下身,將他的身軀抱在懷中,“我都已經相信你了,你還跳什麼湖!看你平時柔弱乖巧的樣子,想不到這麼烈性!被人冤枉,你好好辯解一番就是了,誰讓你去尋死的?”
“郡主,可是相信我了……”史曜乾開口,聲線有氣無力。
“相信你的,相信你了。”望着懷中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尹晚晴一陣心疼,“以後可別做這樣的事了,嚇得我一身冷汗!”
“只是想跟郡主表示誠意,哪怕是鬼門關走一遭,我也認了……”
“只怪本郡主還太年輕,是人是狗看不清!聽信小人讒言責罵於你,險些就害了你,你放心,那兩個狗東西,我這就讓人割了他們的舌頭!”
“郡主,別這樣。”史曜乾又嗆了一口水,“他們的所作所爲,也是爲了你着想……”
“狗屁的爲了我着想,分明就是眼紅你的待遇,你才進府多久,他們就這樣針對你?要是不嚴厲懲治一番,以後誰都想來欺負你,就拿他們倆來殺雞儆猴,你不必多說了。”
“郡主,得饒人處且饒人。”
“你怎麼還這麼心慈手軟!他們險些就害了你!”尹晚晴沒好氣的道了一句,“一點心機都沒有,你該如何生存?動不動就尋死可不行,你給我聽着,以後該狠的時候就得狠,有些狗東西決不能輕饒,來人!”
尹晚晴轉過頭,朝着身後的人呵斥一聲,“把書房裡那兩個亂嚼舌根的狗東西,割了舌頭,轟出府去!”
一刻鐘之後——
兩個滿臉是血的人,被扔出了郡主府。
一道淺粉色的身影緩緩走出府邸,手中拿着兩袋銀錢。
身後不遠處,衆人議論着——
“史公子也太好心了吧?那兩位公子那樣對待他,被郡主嚴懲了,他居然還要給他們倆準備盤纏?”
“真是仁義,見多了陰險卑劣的嘴臉,史公子這樣的性格,還真討人喜歡啊。”
“可不就是嘛。”
“唉,你們這就沒一個聰明人,沒意思。”史曜乾輕嘆了一聲,走到了狼狽不堪的兩人身前,蹲下了身。
“想要算計我,就要做好了被我反擊的準備。你們這兩個可憐的東西,沒點腦子還想來算計老子,你們玩的這一套告狀,真是玩得太拙劣了。”
被割去了舌頭的兩人瞪着他,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想罵我是吧?呵呵,省點力氣吧,這些銀兩你們拿去,該吃吃該喝喝,好好享受人生中最後的兩天時光,哦,我忘了告訴你們,給你們用刑的人已經被我買通,割你們舌頭的那把刀上淬了毒,你們活不過兩天了。”
地上伏着的兩人聞言,驚恐地瞪大了。
而後——
齊齊跪趴在史曜乾面前,連連磕頭。
“求饒?晚了。我已經把心裡話都告訴了你們,又怎麼能讓你們活着?你們雖然口不能言,但手還能寫,很抱歉,我只能送你們兩個見閻王。”
“在你們死之前,我再最後跟你們吐露點心裡話。”
“你們郡主腦子也不太好用,我想,我應該很快就能掌控整個郡主府了。”
“跟你們玩真的沒有意思,我要不要去跟宮裡的人玩一玩?或許他們的段數會更高一些,你們說,我有沒有可能勾引到女帝呢?呵呵。”
“開玩笑的呢,我還是喜歡良玉,可惜,她眼中沒有我。”
“滾罷,可憐蟲。”
……
兩日的時間一晃而過。
晚晴郡主爲了新寵嚴懲兩位公子的事兒,很快便在街頭巷尾流傳,一時之間成爲茶樓飯館的熱談。
茶樓說書的人們,都拿此事說得起勁。
“話說這帝都城內,出了一位蓮花般的妙人,妙在何處呢?容貌絕世,性格溫馴,內心潔白無塵,唯有這名字滑稽一些,姓史,名曜乾……”
“聽過聽過,不就是晚晴郡主家那位?遠遠地看了一面,那小臉水嫩的……”
“喜着粉衣,這顏色穿在他的身上,一點都不違和!”
“我家有親戚在郡主府上做事,提起這位公子,哎喲喂,誇的那叫一個多,宅心仁厚,面對陷害他的人,還能以德報怨,敵人落魄至極,他卻也沒有落井下石,反而送了兩袋銀錢呢,要是換成我,就上去賞兩腳。”
“他們府裡的人送了他一個外號,白蓮公子,寓意——如同白蓮花一般無害。”
“真是難得啊……”
……
這件趣事,自然沒能逃過顏天真的耳朵。
正值上午,顏天真與鳳雲渺在吃早點,就聽着送早點的婢女將這件趣事說給她聽。
“奴婢今早去買菜偶然聽到的消息,他們口中的那位公子,說的就是郡主之前半路上撿的那一位,之後到了晚晴郡主那裡服侍,現在可真是太得寵了。”
“白蓮公子……”鳳雲渺目光之中浮現一絲嫌惡,“真是一個惡俗的外號,很是沒品。”
“蓮花般的妙人?”顏天真抽了抽脣角,“之前我在北昱國的時候,也常常聽人這麼誇我,拿紅蓮比喻我。”
“美若紅蓮,你擔得起這個誇獎。”鳳雲渺喝了一口粥,道,“拿白蓮比喻史曜乾,呵——”
最後這一聲冷笑所要表達的意思十分明顯。
不屑。
白蓮……
說是黑蓮,還勉勉強強說得過去。
“不提他了,明日就要進宮赴宴去了,你這腳上的傷……走路可還會痛?”
“還好,你不用總是擔心我的腳傷。”
二人正說着話,忽聽下人上前來通報——
“郡主,太子殿下,史公子來了,說是替晚晴郡主帶些東西來給王爺,王爺不在府上,那郡主便代替王爺收吧。”
“嗯。”顏天真淡淡地應了一聲,“將客人請進來吧。”
下人退了出去,不多時,就把史曜乾領了過來。
“見過郡主,太子殿下。”
史曜乾頗爲優雅地朝着二人見禮。
“不必多禮了,坐罷。”顏天真指了指對面的空位,眼見着史曜乾落座了,笑道,“恭喜啊,白蓮公子,你這名聲可是越混越好了。”
“郡主說笑了,不過是旁人亂起的外號罷了。”史曜乾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隨即道,“說來我與郡主還挺有緣分,你我都曾被誇作蓮花一般的妙人,不同的在於——你是紅蓮,我是白蓮。”
“現在的人們還真是有趣。”鳳雲渺開口,慢條斯理,“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比作蓮花。”
“太子殿下……你怎麼能這麼說?”史曜乾的神色有些愕然,“你爲何要如此諷刺郡主?”
顏天真:“……”
這句話說出來,就很作了。
“你的自信,讓本宮感到震驚。”鳳雲渺語氣毫無波瀾,“原來你覺得自己比郡主更配被人喻作蓮花,原來郡主在你眼中成了阿貓阿狗。”
“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是我理解失誤。”史曜乾連忙改口,垂下了頭,一副認錯姿態,“郡主自然是配得上這樣的誇獎。原來太子殿下是將我諷刺爲阿貓阿狗。” шшш● ttka n● ¢Ο
鳳雲渺道:“你能聽得明白就好,就不用本宮再解釋了。”
史曜乾依舊垂着頭,袖子下的拳頭卻握緊了。
鳳雲渺。
別得意。
下人很快就上了茶,史曜乾端起了面前的茶盞,茶採入口,就驀然察覺腳背一疼!
一股氣壓從腳背傳來,蔓延到上身,直奔頭頂。
這是——內功。
他原本可以抵擋,可他若是反擊,豈不就露餡?
於是,他只能任由那股真氣逼到腦門上,含在口中的茶,忍不住一口噴了出去!
正是朝着對面的顏天真噴的。
鳳雲渺眼明手快,一手攬過顏天真的腰肢,讓她一個側身,避開了迎面噴來的茶水。
“放肆。”鳳雲渺衝史曜乾冷聲道了一句,“敢對着郡主噴茶,沒有素養,以下犯上,來人,給本宮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