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辛夷想起上回殿下與她說過的那些話,她知道,她是想跟殿下好好過日子的,但是她也沒想到殿下的想法跟她似乎出現了偏差。
跟她說傅氏在老益王跟老益王妃面前隱忍十幾年,說什麼長久陪伴人心易變,這不就是在隱晦地告訴她,如果東宮真的進了別人,天長日久的,便是殿下自己也不能保證他是不是永不變心吧?
就算是老益王對老益王妃那麼喜歡,最後還不是給傅氏離間成功?
若是老益王妃能多活幾年,是不是晏陵就會拿到益王的爵位?
所以殿下轉着彎地告訴她,這種事情不僅不能出現,有苗頭就要掐斷嗎?
所以,選秀的事情,殿下是希望自己拒絕嗎?
蘇辛夷在這一刻,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腳也有些不聽使喚起來,想要開口說句話,嗓子裡似乎塞了一團棉花。
“殿下……”
晏君初聽到辛夷的聲音,做無事狀的回過頭看着她。
蘇辛夷:……
這種話要怎麼說?
她沒做過,沒經驗。
瞧着蘇辛夷一臉糾結的樣子,晏君初實在是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鼻尖上點了一下,然後就嘆口氣,“我怎麼就娶了你這麼個憨憨。”
你才憨!
蘇辛夷敢怒不敢言!
晏君初與辛夷四目相對,伸手把人全進懷裡,聲音也放緩了,慢慢地說道:“我以爲上次與你說清楚了。”
蘇辛夷訕訕的,好像是說了,但是也沒有很清楚。
“阿沅,我是許你一生一世的,所以就只有我們兩個的一生一世,不會再有別人。”
蘇辛夷感覺到自己的眼睛裡都要蹦出火星子來,那種從心底迸發出來的愉悅,迅猛的擋都擋不住。
既然話說開了,蘇辛夷也就不遮掩了,直接道:“我也願意,只是我擔心我若是霸着殿下,難免會讓殿下難做,被人抓住把柄,在我心裡,自然是殿下爲重。”
蘇辛夷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更是這麼做的。
晏君初信她。
“這些就不是你擔心的事情了,我自然會去解決,若是這些事情都無法解決,又如何與你相守?”
許是晏君初的眼神太過真誠純粹,在蘇辛夷看來這件事情,竟然真的像他說的這麼輕鬆一般。
這輩子,她想要的,不敢要的,全都在她的手中,難道她還能讓別人奪走嗎?
當然不能!
蘇辛夷主動上前,擡頭吻上了殿下的脣。
從今以後,殿下是這天下的儲君,亦是她的夫君,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殿下說了,愛情也是需要守候的。
所以她得亮出自己的刀,守着自己的男人。
是這個意思沒錯了。
第二天清晨送走了公務繁忙的太子,蘇辛夷坐在銅鏡前梳妝,心裡琢磨着殿下的話,覺得這次選秀可就熱鬧了。
不過,她現在特別穩得住,一點不心慌。
“太子妃,今日要去元徽宮嗎?”
蘇辛夷聽着連翹的話,擡起頭看着她,笑,“怎麼,元徽宮那邊遞話過來了?”
“倒也不是,是奴婢聽說李貴妃去求了皇后,是關於李二夫人的事情。”連翹道。
蘇辛夷微微挑眉,“李貴妃這個時候低頭,也並不是真的對皇后娘娘服輸,不過是想先把李二夫人的事情壓下去,她這是想要救李家一把,這次倒是做得乾脆利落。”
“太子妃說的是,不過皇后娘娘並未同意。”
“自然不能同意,不然之前的辛苦豈不是都白費了。”蘇辛夷輕哼一聲,李貴妃還以爲這是以前她年輕貌美正得寵的時候呢。
上輩子有李紀有益王,李貴妃在宮裡底氣十足與皇后周旋,那時的她沒有內憂外患,自然是悠然自得,姿態閒適,但是這輩子不一樣了,所以環境一旦發生變化,人的行事也是跟着改變。
就唯一有一點,蘇辛夷纔回來的時候,以爲襄王是個扮豬吃老虎的,現在瞧着襄王做的這些事情,她覺得自己可能想錯了,襄王是真的沒什麼大出息,整天就困在後宅那點事裡無法脫身。
相比起來,上輩子若不是容王擋在他前頭,他未必都能是太子殿下一個回合的對手。
這人啊,找對同盟真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好比這輩子,便是她自己都沒想到,有朝一日她與皇后娘娘的關係能如今這般牢固。
想到這裡,蘇辛夷看着連翹問道:“吳王妃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聽說季大人的案子要重判,吳王妃求了吳王出手相幫,但是阮明妃沒同意,還讓人把吳王妃叫進宮狠狠地訓了一頓。奴婢沒有親眼看到,但是聽說吳王妃出宮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很不好的樣子。”連翹輕聲說道。
蘇辛夷搖搖頭,“吳王妃爲自己的父親着想沒有錯,但是求吳王出手,阮明妃能不生氣?她這可真是沒把吳王當夫君,換做誰也生氣。”
“可不是,益王的事情誰敢輕易沾手,奴婢雖然不太懂得厲害,但是聽太子妃平日偶爾提起,也知道事情非常嚴峻。吳王妃這個時候讓吳王殿下出面救季大人,這不就等於間接的救益王,也不仔細想一想,若是陛下因此遷怒吳王殿下會如何。”
出嫁從夫,季蘊要是真的把自己當做吳王妃,就應該先爲吳王着想,她能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厲害嗎?
她知道,但是她依舊選擇這樣做,明顯在她的心裡吳王如何她並不在乎。
可惜了吳王的一番深情。
蘇辛夷整理好儀容起身,邊往外走邊說道:“你去元徽宮那邊走一趟,若是皇后娘娘有空,我便去請安。”
連翹立刻應聲去了,翠雀帶着人擺好早膳,蘇辛夷簡單地吃了個飯,還沒吃完連翹就回來了。
“皇后娘娘說今日太子妃不要過去了,明兒個再去。”連翹開口說道。
蘇辛夷放下碗筷,看着連翹問道:“元徽宮那邊遇到事兒了?”
“奴婢去的時候,李貴妃正在呢。”
蘇辛夷聞言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李家的事情鬧到這一步,既然已經告到了御前,李貴妃堵皇后娘娘有什麼用,應該去求陛下才是。
想到這裡,蘇辛夷一怔,或許李貴妃去過了,可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纔不得不對皇后低頭。
很快,這個猜測就被證實了。
朱蟬衣跟屠靜嘉一起來了,蘇辛夷讓人送上茶,笑着說道:“難得你們二人一起過來。”
朱蟬衣是個爽快性子,直接開口說道:“這不是遇到好事,來給太子妃報個喜。”
蘇辛夷立刻做出洗耳恭聽的架勢,“你說。”
屠靜嘉在一旁看着覺得好笑,總覺得太子妃跟容王妃相處的時候,整個人都會輕鬆很多。
“李太師把李二爺一家逐出家門了。”
蘇辛夷“嘖”了一聲,道:“不是說讓李大夫人出來頂罪嗎?”
“是啊,但是不知道有發生了什麼事情,李二老爺一家就在今早全家搬出了太師府。”朱蟬衣滿臉好奇,“我已經讓人去打聽了,還沒消息送回來。”
蘇辛夷思量着沒說話。
屠靜嘉看了蘇辛夷跟朱蟬衣一眼,慢慢的開口說道:“我倒是得了一個消息,李大夫人好像是手裡捏着什麼東西,逼得李太師不得不變了主意。”
“什麼東西能讓李太師讓步?李紀那點暗賬全都被掀出來了,還有什麼是李太師忌憚的?”朱蟬衣想不通,她知道屠靜嘉是文官世家,有些消息確實比她們靈通。
蘇辛夷也看着屠靜嘉,“能讓李太師忌憚的,肯定是與李太師切身相關的東西,不然的話,應該不至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畢竟,讓李大夫人頂罪,是所有的辦法中對李家傷害最小的。
屠靜嘉輕咳一聲,這纔開口說道:“具體的不是很清楚,不過我聽說好像跟當年奪位有些關係。”
蘇辛夷跟朱蟬衣對視一眼,倆人都有些意外,那得是很多年的事情了,李大夫人手中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蘇辛夷立刻就想到了李紀,李太師最疼愛重視的就是這個兒子,說不定就跟這個長子透露過什麼,然後李紀又跟自己的妻子提過。
李紀可是深得李太師真傳,若不是他在鹽政的位置上仗着李貴妃太過舒服自大,也不會讓人抓了把柄。
所以,李紀這麼狡猾的人,被流放之前,肯定是也會爲自己的孩子考慮,說不定這就是李紀交給李大夫人的保命之策。
蘇辛夷只是這麼想,沒有證據,也就沒有對朱蟬衣跟屠靜嘉提起,只道:“既然是這樣,咱們只等着看結果就是,應該也不會拖太久。”
屠靜嘉點點頭,又開口說道:“李家的事情可大可小,全看陛下怎麼處置。”
就是因爲這樣,所以李家現在的處境就很微妙。
李太師與益王謀劃李紀回京,但是計謀被戳破,也就是未遂。李大夫人逼着李清漪嫁人,這也是李家的內務,若是陛下看在李太師三朝元老的顏面上,睜隻眼閉隻眼,李家這一劫就躲了過去。
但是,陛下還未表態,所以李家那邊李大夫人知道自己要頂罪,一旦她也犯了事成了罪人,她的孩子就徹底不能翻身了。
李大夫人怕是爲了孩子,這才拼死一搏。
“李貴妃風光多年,李太師三朝元老,李家在京城曾經也是風光不可一世,雖然說李太師門生故舊不少,但是遇到事情真的願意站出來的未必有幾個。只說李家出事後,敢在陛下面前爲李家求情的屈指可數。”朱蟬衣開口說道,“李大夫人的所作所爲確實不怎麼好,但是歸根結底還是李太師治家不清,若不是他默許,李大夫人又怎麼會越來越過分,事到如今,都是他們咎由自取罷了。”
“這話有幾分道理,李二老爺一家此時出了太師府未必是一件壞事。”屠靜嘉思量着說道。
李家這艘大船已經註定會沉沒,如今只是看沉沒到何種地步。
李二老爺一家是苦主,現在又被李太師逐出家門,大家肯定更傾向於可憐李二老爺一家。
人心所向,又着實可憐,那麼就能在這一場危機中有更大的希望保全。
蘇辛夷覺得李二老爺也是個聰明人。
“管他好事壞事,與咱們歸根結底也沒多大的干係,只是看個熱鬧罷了。”朱蟬衣襬擺手,“倒是襄王妃那邊出了點事情,你還不知道吧。”
尤香薷啊。
“出什麼事情了?這個年關她一直很安靜,便是伏雲那邊出了事,也沒見她跳出來落井下石,這一點倒是挺讓人意外的。”蘇辛夷說到這裡一頓,看着二人問道:“說起來伏雲現在在襄王府還是去了刑部?”
“還在襄王府。”屠靜嘉接了一句,說完看着太子妃,“不過,我聽說李貴妃似乎想要讓襄王將伏雲交出去。”
“交出去?”
“是啊,伏雲涉嫌與益王勾結,那日我進宮給母妃請安,無意中聽到玉照宮那邊的宮人私下裡提及此事,想來應該是貴妃娘娘跟襄王有了爭執,被宮人聽了去。”
朱蟬衣冷笑一聲,“一個伏雲,襄王算是一腳踏進泥潭拔不出來了,我實在是也想不明白,伏雲到底有什麼手段,能讓襄王這麼護着她,只憑一個救命之恩?”
屠靜嘉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大概襄王是真的喜歡伏雲吧,喜歡一個人總是想要護着的。”
“喜歡?”朱蟬衣不以爲然,“喜歡對了人那是比翼雙飛,這要是喜歡錯了,以襄王這樣的身份那可是不得了,落湯鳳凰不如雞啊。”
屠靜嘉就被逗笑了,點點頭附和,“這話說的是,就是不知道襄王最後怎麼選擇了。”
蘇辛夷聽着也覺得有點意思,李貴妃讓襄王把伏雲交出去是想要讓兒子趁機脫身,說不定還能立個功,儘量減輕陛下對此事不好的觀感。
但是襄王顯然愛情爲上。
所以,在這樣的局勢下,尤香薷這樣的性子居然安靜如雞,這就耐人尋味了。
她可不是一個服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