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力連忙道:“可……他能跑去哪啊?他媳婦孩子都在這裡呢?他都不管了?!”
“不對!”
蘇流月卻沉聲道:“他不可能跑,在他看來,他在做的是拯救蒼生的事情,並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他怎麼可能會跑?若是跑了,不就證明他做的都是錯的嗎?”
衆人:“……”
對哦,差點忘了,他們這個犯人是個以菩薩自居的瘋子!
孫昭安連忙問:“那他現在去了哪裡?他剛剛纔殺完一個人,不可能那麼快再次動手,只有可能是又往鬼市去了?莫非……他人還在鬼市裡?”
“稍等,讓我想想。”
蘇流月閉上眼睛,眉頭緊皺,沒過片刻,她便再次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的精光,緊緊地盯着一臉驚懼不安的農婦道:“這附近可有供奉觀世音菩薩的廟宇?!應該說,你婆母先前自盡的那個廟宇,在哪裡!”
農婦一臉震驚,不可置信道:“你……你怎麼知道我婆母自盡了?還……還知道她是在觀音廟裡自盡的?!”
蘇流月卻沒有解釋,只冷聲問:“那個觀音廟,可是就在這裡附近?”
農婦怔怔然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下意識地開口道:“對……沒錯,我們青石村的祖先傳說曾受過觀世音菩薩的恩典,因此我們村裡的人向來信奉觀世音菩薩,村裡……村裡一共有兩座觀音廟,一座已是廢棄了,一座是前幾年新修的。
我婆母當年……便是在已是廢棄了的那座觀音廟裡上吊自盡的……”
帶他們過來的那個村民頓時一臉憤然道:“當初就是因爲馬成他老孃在廟裡上吊了,村裡人覺得晦氣,才逐漸捨棄了那座觀音廟,在村裡籌錢新建了一座。
馬成他老孃生前時常會去觀音廟裡祭拜,當時所有人都沒想到,她竟會在那裡自盡……”
蘇流月聞言,立刻斬釘截鐵道:“勞煩這位郎君帶我們去那座廢棄的觀音廟!”
頓了頓,她一字一字道:“馬成他……就在那裡。”
衆人雖然已是猜到了,但還是不明白蘇流月是怎麼推斷出來的,看着一衆人困惑又好奇的眼神,蘇流月在去往觀音廟路上,淡聲道:“馬成今晚應是去了鬼市,見到了我們在找他,他立刻便知曉自己做的事情已是暴露了。
只是,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做的是違法喪德的事情,雖然理智上清楚我們是來抓他的,情感上卻無法接受。
這種時候,他最可能去的,便是直接塑造了他這扭曲的思想的那個地方,也就是——當初他親手殺死了他母親的地方!”
衆人一臉震驚,馮大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奶奶的,他老孃竟然也是他殺的!”
“沒錯,馬成的娘……纔是這個案子中的第一個受害者,他娘生活悽苦,每次受了委屈,都會去到她最爲信奉的觀世音菩薩面前禱告,然而,不管她的態度多麼虔誠,她依然沒法從這種生活中脫離。”
蘇流月嗓音微涼,“小小的馬成一直跟在他娘身邊,親眼目睹了他孃的痛苦和絕望,這才逐漸讓他的觀念產生了扭曲,最後……親手殺死了他娘。”
觀音廟離馬成家不遠,蘇流月說話期間便到了。
村子裡的觀音廟本就比不上那些香火鼎盛的大廟,就一間小小的廟宇,本應已是一個人都沒有的主殿裡,此時有淡淡的燭光蔓延出來。
衆人心裡一喜,不禁加快了腳步,快速地把廟宇的門圍了起來。卻見廟宇裡,一個男人正虔誠地跪在已經滿是蛛絲灰塵、頭顱更是已經缺失了一半的觀音像前,那微弱的燭光,正是他放在身邊的那盞油燈發散出來的。
馮大力頓時一聲厲喝,“馬成是吧!你好大的狗膽,竟然連軍中的將士都敢下手!我們已是掌握了你殺人的證據,你否認也沒有,還是乖乖束手就擒罷!”
他這一番氣勢恢宏的話砸了下去,廟宇裡的男人卻依然跪得不動如山,彷彿完全沒聽到他的話似的。
馮大力眉頭緊皺,忍不住就要衝進去把人抓出來,“你這孫子……”
“我不太懂你們在說什麼。”
突然,廟宇中的男人緩緩直起腰來,微微轉頭,一臉困惑地看着外面排了一排的衙役。
卻見他長得很是白淨,一雙眼睛溫和而無害,臉上滿是悲天憫人的神色,看着,哪裡像是殘忍殺害了六個人的兇手!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們,眼圈竟是微微泛紅,“難道你們認爲他們不該死嗎?難道你們沒看到他們是多麼痛苦嗎?我只是聽了他們的敘說,都心疼得受不了,更別說他們自己本身了!你們——難道竟然能袖手旁觀嗎?!”
衆人一時被他這番話說懵了,蘇流月卻是忍不住冷笑一聲,正想說什麼,一個黑影突然在她身旁走過,在衆人震驚的視線下,“唰”地一下抽出腰間佩劍,狠狠地,就朝馬成刺去!
風揚頓時目眥欲裂,失聲道:“殿下!”
在場所有人一時都忘了呼吸,眼睜睜地看着周雲克手中那把泛着冷光削鐵如泥的寶劍,就這樣帶着一股子石破天驚的狠勁,狠狠地穿透了馬成的右邊肩膀。
隨即,在馬成本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就乾脆利落地把劍抽了出來,鮮紅色的血液瞬間如火花般四濺,濺溼了男人的衣裳和如刀刻般的臉龐。
“啊啊啊啊!”
下一息,落針可聞的廟宇裡突然響起男人痛徹心扉的哀嚎聲,只見他整個人倒在了地上,彷彿蟲子一般蜷縮在了一起,不停蠕動,那慘痛的叫聲,彷彿他下一息就要被痛死了。
就連蘇流月也沒有料到這一出,有些怔然地看着面前背對着她的男人,輕吸一口氣道:“你……”
周雲克原地站了一會兒,突然把手中滿是鮮血的劍往地上一丟,轉頭,眼神尤帶着一絲冷冽和陰狠,配着他白皙臉龐上的點點鮮血,一瞬間竟是猶如地獄閻羅一般滲人。
他緩緩地看了一臉呆怔地看着他的衆人一圈,最後,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只在經過風揚時,冷冷地道了句:“把我的劍刷乾淨再給我,髒死了。”
蘇流月:“……”
她轉頭看向慢慢往黑暗中走的男人,原本以爲,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對這個上峰多少已是有一些瞭解了。
如今看來,她對他的瞭解,還是隻有一些皮毛。
就在周雲克即將離開人羣之時,他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什麼聲音,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凌厲,猛地轉頭,恰好看到一支利箭穿過廢廟的窗戶,直直地貫穿了地上前一刻還在蠕動哀嚎的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