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死的絕不止一個(一更)
風揚道:“殿下說,蘇小郎君是個做事認真的人,只會早來,不會遲到,所以讓小人提前過來。”
只是,他沒想到,蘇小郎君竟是早到了快兩刻鐘!
蘇流月微愣,不自覺地看了看他身後,“所以,你家殿下是擔心我受冷落,提前讓你過來接待我?”
“不是。”
風揚搖了搖頭,道:“殿下是讓小人來接蘇小郎君的,殿下在軍營那邊臨時有點事過不來,讓小人接蘇小郎君到軍營處。”
蘇流月的眼角不由得抽了抽。
軍營可在城外,現在已是快到傍晚了,這一來一回的,她今晚只怕深夜才能回到薛家。
這才第一天上班呢,就給她整加班這一出。
最後,她也只能面無表情地道:“好,走吧。”
從京兆府到城外的軍營路程不算短,坐馬車用正常速度走,單程也要快半個時辰。
蘇流月原本想着這半個時辰只能乾坐着了,誰料剛打開馬車門,她就見到裡面竟是放了一箱子的卷宗!
一旁的風揚立刻道:“這都是關於殿下一會兒想與蘇小郎君說的那個案子的卷宗,殿下擔心蘇小郎君路上無聊,便讓小人把這些卷宗都搬到馬車裡。”
蘇流月愣然過後,眉頭微蹙,“這個案子竟然有這麼多相關卷宗?這莫非又是一個大案子?”
先前的女子連環殺人案加上十五年前的幾個受害者,一共有九個受害者,這裡的卷宗數量雖然及不上那個案子,但也大差不離了。
這個案子死的……絕對不止一個人!
風揚靜默片刻,卻道:“不算。”
蘇流月微愣,不算是什麼意思?昨天她問周雲克是不是又有案子時,周雲克也是奇奇怪怪地說了句“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算什麼意思?
她靜了靜,沒有多問什麼,徑直上了馬車。
罷了,反正卷宗都在這裡,她自己找答案更快。
周雲克也算做對了一件事。
很快,馬車就開始慢慢地前進。
一路上,蘇流月都在瀏覽那些卷宗,很快,她就明白了周雲克主僕那奇怪的態度是什麼意思——這個案子至今爲止一共死了四個人,只是,官府的人查完案子後,都斷言,這四個人是自殺的!
而且,這四個死者,竟然都是神武軍裡的軍人!
第一個死者,是一個普通的兵卒,名爲周浩,二十二歲,於兩個半月前死亡,死因是自縊。
第二個死者,是軍中一名校尉,名爲衛勇,三十歲,於兩個月前死亡,死因是割腕自殺。
第三個死者,竟是軍中一個都尉,名爲石泰,二十八歲,於一個月前死亡,死因跟第一個死者一樣,也是自縊。
都尉是軍中的高級武將,僅次於將軍以及統領全軍的大統帥,在軍中通常率領一團,每團約爲五千人。
因爲薛文柏對軍旅生活十分嚮往,這些天沒少跟蘇流月說軍中的事,蘇流月如今對大慶軍中的事情,也算有一些瞭解。
這樣的人,竟然也自殺了。
而最後一個死者,死於半個月前,也是軍中一個普通兵卒,名爲鍾衛來,十八歲,死因是投河。
這也是裡面最年輕的一個死者了。
因爲死者都是神武軍裡的將士,可以看得出京兆府對這個案子格外重視,每個死者死亡時的情況、包括他死亡時身邊都有什麼東西,都記錄得十分詳細。
然而,便是在這般嚴密的查探下,他們依然查不出這四個案子有他殺的痕跡。
除了仵作查驗和現場查驗沒有找到他殺的痕跡,每個死者死亡現場處,都還找到了他們的遺書或遺物,這些東西都不約而同地表達出了死者內心的痛苦和輕生的意願。
但對於這個結果,周雲克定然是不信服的,否則也沒必要把她找過來了。 蘇流月把所有卷宗都看了一遍,垂眸沉思了片刻,掀開車窗的簾子,問騎馬走在她身旁的風揚,“這四個死者的遺書和遺物在哪裡?”
“那些東西都是幾個死者最後留下來的,以後要把它們送去給他們還在世間的親人,小人不好把那些東西帶出來。”
風揚道:“那些東西都在軍營裡妥當地收着,蘇小郎君一會兒去到軍營就能見到了。”
說完,他突然指了指前方不遠處,道:“神武軍的軍營已是到了。”
神武軍駐軍的地方位於城外燕山山腳下的一片平原上,周邊都是大片大片的田地,這也是前朝京城的守軍駐軍的地方。
這裡周圍還留有前朝建立的一大片專供將士居住的營房,沒有戰爭時,大部分軍中的將士就是過着普通農戶的生活,在農隙時訓練。
而如今大慶剛剛建國,前朝的軍隊明面上已是被全數消滅,實際上暗處還有不少人在蠢蠢欲動,因此此時的軍隊還是戰時狀態,周圍的農田沒有人耕種,呈現出一片荒蕪,搭配着此時夕陽西下被照得紅橙橙一片的天空,莫名地就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蒼涼感。
蘇流月看着窗外的景象,一時竟是看入了迷,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嬌喝——
“放肆!我可是奉我姑姑之命,來給殿下送姑姑親手做的燕窩,你們竟是連軍營也不讓本郡主進!到底是誰給你們的膽子這般不把皇族放在眼裡!”
蘇流月下意識地擡頭看了過去,就見不遠處的軍營入口處,一個身材嬌小玲瓏、滿頭珠翠的粉衣女子正在一衆僕婢的簇擁下站在那裡,和軍營門口的幾個守兵對峙。
蘇流月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女子身上,沒發現風揚在見到她時,臉色都變了,在快到軍營門口時,連忙一揚手,讓馬車停了下來。
不遠處的守兵身姿筆挺地站着,目視前方,冷聲道:“殿下有令,軍營重地,任何閒雜人等不得擅闖!郡主請回!”
“我是閒雜人等?!”
女子憤怒的聲音再次響起,“睜大你的狗眼瞧瞧,本郡主到底是誰!當朝皇后是我的親姑姑,陛下是我的親姑父,你們殿下是我的親表哥!我爲何不能進!”
守兵依然面無表情,“殿下有令,軍營重地,任何閒雜人等不得擅闖!郡主請回!”
接下來,不管那個女子怎麼大吵大鬧,那個守兵都面不改色,開口就是同一句趕人的話,這心理素質,連蘇流月都佩服了。
最後,那粉衣女子氣得直接搶過了身旁侍婢捧着的精美食盒,狠狠地摔到了那些守衛腳邊,氣得聲音都拔尖了,“好!好!我這就回去,把你們欺負我的事告訴姑姑和姑父!”
說完,轉身就氣沖沖地離去。
方纔她一直背對着蘇流月,以至於蘇流月現在纔看清了,這女子的五官竟很是精緻,若不是此時因爲憤怒臉有些扭曲,當得上一句賞心悅目。
她一直饒有興味地看着,直到那女子上了馬車,轉頭一看,才發現風揚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是下了馬,正小心翼翼地縮在馬後,用馬的身軀遮擋着自己的身影。
蘇流月被他鬼鬼祟祟的模樣逗樂了,“風侍衛,你怎麼了?”
那小郡主就那麼可怕?
風揚一直到那女子的馬車遠去了,才輕咳一聲道:“沒什麼,我們進去罷。”
跟方纔那女子完全不一樣,那幾個守衛見到風揚,立刻行禮喚了聲“風統領”,便讓他們一行人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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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說周雲克治軍嚴明,蘇流月直到進了軍營後,才真正領會到了這四個字的意思。
只見偌大的軍營裡,到處都是走動的兵卒,人雖多,卻一點也不顯得雜亂,每個人都有條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連一絲多餘的雜音都沒有發出來。
蘇流月跟在風揚身後往前走,經過的兵卒見到風揚,都會立刻停下腳步,恭敬地行禮。
蘇流月忍不住暗暗地在心裡嘖嘖兩聲,原來這就是狐假虎威的感覺,權勢的味道果真誘人啊!
說起來,先前蘇唯禮和郭氏鉚足勁巴結的那個伍將軍據說也是神武軍裡的,如今看來也不像,這般嚴明的軍中,怎會出現這麼一個敗類?
蘇流月正一邊走一邊觀察,前方的風揚突然停了,轉頭道:“這就是殿下的營帳,殿下正在裡面和幾個將軍談論事情,勞煩蘇小郎君在這裡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