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我深吸了口氣,控制着脾氣,與他說道:“皇上是不是情種我不關心,只是黃妃幾個總是到我那裡抱怨,叫我很難做。既然皇上對女人沒什麼陰影,你能不能勸他幾句,叫他也偶爾去安撫一下後宮的這幫女人們,不管喜歡不喜歡,都是他娶進來的,總不能真叫人家虛度了大好的青春年華。”

趙王表情有些意外,頓了一頓才又說道:“皇上是真忙吧,雲西那邊總不消停,北疆也也頻發事端,朝中諸多事情也是不叫人省心,皇上是真不容易,哪裡還有心思去後宮。”

我想了想,問道:“朝中局勢真地緊張到了如此地步?”

趙王點頭,答道:“我雖然閒散,可軍中卻還有幾個私交不錯的將領,聽他們說雲西平叛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皇上已經命人籌集糧草,緊接着就是要動兵馬了。”

我已猜到齊晟要打雲西,卻沒料到他動作會這樣快,而且張家那裡也沒聽到什麼調兵的消息,現在聽趙王這樣一說,不覺有些驚訝,問道:“可是知道這兵馬要如何動?要誰去雲西平叛?”

趙王看了看我,答道:“瞧着皇上的意思是想借此機會把整個雲西都拿下來,廢除其附屬國的地位,建州設郡。這樣一來,只靠賀良臣手裡的那點兵是不夠的,必然要從別處調兵。京都戍衛軍必然是不能動的,那就只能從江北調了。”

果然是要趁機消減張家的兵權了嗎?我不由有些緊張,定定地看着趙王,等着他的後話。誰知這小子卻只是淡淡笑了一笑,說道:“至於具體會動那裡的兵力,臣弟也不知道了。”

去你大爺的吧!你若是不知道,你剛纔還說那麼多?你無非就是想吊老子胃口罷了!老子就還偏不求你了,我就不信我自己打聽不出來!

我從臺階上站了起來,二話不說,擡腳就走。

路上卻一直覺得有點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待一屁股都坐席上了,這才猛地想起一件事來,哎呀,我怎麼就把綠籬那丫頭給扔望梅軒了啊!

我第一個反應是擡屁股回去找綠籬,可屁股剛擡了擡就想起自己身邊還坐着一個齊晟來,用眼角餘光一瞄,果然不出意外,這小子也正在看我。

我那屁股就沉了一沉,又重新坐回到了位子上,琢磨着綠籬也這麼大的人了,又是皇后的貼身宮女,在這宮裡估計也沒人敢招惹她。

這樣一想,我便坐的安穩了些,故意視齊晟的目光而不見,裝模作樣地端起杯酒來,湊到了嘴邊細細地抿着。

齊晟的視線只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轉過了頭去和太皇太后閒談起來。

我不自覺鬆了口氣,一直提着的小心也放了下來,頓時覺得這麼小口地抿酒實在太娘,索性就將一杯酒都灌入了口中,還不及嚥下,卻見綠籬低着個頭,做賊一般從外面摸了進來。

我瞧得奇怪,待她在我身後跪坐了,忍不住回頭低聲問她道:“怎麼了?”

綠籬臉色漲的通紅,吭哧半天只說出幾個字來:“娘娘,奴婢,趙王,奴婢……”

我聽得奇怪,轉頭去看趙王的席位,見那席上還空着,趙王竟然還沒回來。我又回頭瞧了一眼綠籬,心中陡然一驚,壞了,望梅軒那裡一向冷清,不會是已遭了趙王那廝的“毒手”了吧?

正又驚又怒又後悔間,又聽得綠籬吭哧道:“奴婢,奴婢把趙王給打了……”

我這一口怒氣還沒噴出來,瞬間又被吸回了肺裡,當時就嗆懵了。

尼瑪趙王再無權無勢也是個王爺好不好?他是齊晟的弟弟,是太皇太后的親孫子!

我去年能打他那是因爲他們哥仨兒在宛江差點沒玩死了我,他們齊家實在對不起我,不管是他也好,還是齊晟也好,心中多少都是覺得對不起我的。所以我打了也就打了,可他是你綠籬能打的個人嘛?

綠籬小心翼翼地瞄着我的臉色,一臉的心虛,囁嚅道:“奴婢在裡面等得困了,不小心就迷瞪着了,醒來的時候就見眼前湊着一人,當時嚇了一跳,想也沒想就打了……”

聽她這樣說,我合計着趙王也不全算無辜,又見綠籬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叫人心軟,只得小聲安慰她道:“算了,打了就打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沒打頭臉就好……哎?你沒打他頭臉吧?”

綠籬沒說話,只眨巴着一雙大眼睛,既是歉意又是害怕地看着我。

我與她對視片刻,轉頭看了眼那處依舊空着的席位,這才猛地醒悟過來,只恨不得把這小姑奶奶立刻打包塞回去張家去!我擦!這晚宴剛剛過半,趙王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了,你叫齊晟那裡怎麼想?

太皇太后要是再問一句“趙王呢?”怎麼辦?啊?你叫我怎麼辦?

正這樣想着,就聽得太皇太后那邊奇道:“哎?老五呢,怎麼出去了這半天都不見回來?”

我下意識地哆嗦了一哆嗦。

齊晟視線從趙王空空的席位上轉回來後就落到了我身上,目光中帶着詢問。

我琢磨着這事要是落到綠籬身上她就只有死路一條,當今之計也只有我替她頂缸了。我乾嚥了咽吐沫,也如綠籬那般吭哧道:“我,我又把趙王給……打了。”

齊晟原本狹長的眼睛瞬間就大了一圈,默默看我片刻後,轉頭對着太皇太后笑道:“許是又喝多了,不知在哪耽擱住了,朕叫人出去看看。”說着便吩咐後面的內侍,“去看看,若是趙王醉的厲害,就扶他去暖閣裡睡一會兒,別受了寒。”

話音未落,卻是有小內侍進殿來稟報,說是趙王酒醉得厲害,已是找地方歇着去了,待酒醒了再來和太皇太后、太后、皇上和皇后賠罪。

小內侍說到“皇后”二字的時候還特意向我看了一眼,害我一陣心虛。

齊晟便笑道:“我就說老五是喝多了,不知躲到哪裡睡覺去了,皇祖母不用爲他擔心。”

估計太皇太后誤會趙王還是爲情所傷,所以纔要借酒消愁,聽了這話面上便添了幾分不悅之色,低聲嘀咕道:“好好的一個孩子,就叫那個狐媚子給毀成了這樣,着實可恨。”說着便看了齊晟一眼。

齊晟裝沒聽見的,轉過頭來問我:“葳兒那裡可好?”

我很配合地點頭,“好,挺好,已經能自己翻身了。”

齊晟表情很是驚訝,揚着眉梢問我:“都能自己翻身了?”

尼瑪,你還能更裝一些嗎?你上次去的時候還跟逗狗一樣逗那小娃娃翻了好幾次身,這會子就忘了?

齊晟那裡還一臉期待地等着我的回話,我只能也跟着換上一臉的幸福喜悅之色,點頭:“能,都能一下子翻好幾個呢。”

許是大夥少見帝后能聊得這樣熱絡過,一時間公聊私聊都停下了,齊齊地往我們這一席看了過來。

衆目之下,我與齊晟兩個不覺有些尷尬,不約而同地伸手去端席上的酒杯來做掩飾,待都把酒杯端起來了,才發覺就這麼自個喝自個也不合適,只得又舉杯相互讓了一下,這纔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太皇太后那裡瞧見了,頓感老懷欣慰,指着我們兩個與衆人笑道:“成祖皇帝曾說過,女子不該總是一副嬌滴滴的病弱模樣,要有幾分男子的剛強纔好,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伴着丈夫一同搏擊風雨,翱翔於九天之上。我現如今瞧着,皇后倒是越來越有幾分成祖皇帝所說的風姿了,不只爲人處世越發地大氣,就連飲起酒來也絲毫不遜男子的豪爽,倒像是個真丈夫。”

我一口酒還沒全嚥下去,聞言差點沒噴了出來,強強地忍下了,卻有酒跑進了氣嗓裡,嗆得我一陣劇咳,眼淚立馬就出來了。

齊晟轉過頭,目光復雜地看向我。

我衝他擺了擺手,想示意他沒事,可手還沒來得及擺幾下就趕緊收回來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悶聲咳嗽起來。

綠籬忙着從後面湊上來幫我拍背,沒拍兩下就被齊晟給替下去了。

齊晟一面輕輕地拍着我的背,一面向着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別誇芃芃了,她受不住誇。”

老太太臉上笑得越發地開懷,又指着我與齊晟說笑了幾句,便說自己乏了,要回宮歇着了。她一說要走,太后也不好再繼續坐着了,便也跟着起了身。

大夥一看忙都站起身來恭送這兩位退席,齊晟還順手拉了我一把,帶頭將太皇太后與太后送了出去。

她兩位一走,這晚宴也算是到了尾聲。只是直到宴席散場,趙王也沒能回來。

我估摸着他這一覺得睡上幾天才能出來見人。

從延春殿出來,我和齊晟有點順路,便一直默默地跟在齊晟右後三步遠的地方,只希望他能無視掉我,千萬別問我好端端的爲什麼又打趙王,又或者是問我喝酒爲何會如此豪爽……

這兩個問題都很難回答,不過如果二選一的話,我還是希望他能問我爲什麼又揍了趙王那倒黴孩子。

可惜這廝一直都沒開口。

我也就蔫蔫地跟着他走,可走着走着卻察覺出不對勁來。

不對啊,這是回興聖宮的道啊,他不該往這個方向走啊!自從我生了娃娃之後,他就不在我宮裡留宿了啊。

難不成他今兒晚上又要夜宿在我的宮中?

這個念頭剛一冒頭,我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我擦,不會又是一年一次的“同房夜”吧?去年他睡了老子半宿,老子挺了大半年的肚子,今天他再睡半宿,老子是不是又得挺半年肚子?

面前幾步遠的地方,齊晟的身姿挺拔,走得十分平穩。

我邁着賊一般的步子,內心十分忐忑,時不時地回頭瞄落在後面的綠籬一眼,希望她能上來救個場。

綠籬也看出點端倪來,有心上前,可那視線滑到齊晟身上時卻瑟縮了一下,然後便垂下頭做縮頭烏龜。

我就知道不能和女人講義氣!尼瑪你打趙王時的勇氣都哪去了?老子都替你頂缸了,你就不能遞塊磚來給老子墊墊腳?

就這麼一路沉默地回到了興聖宮,進了殿,齊晟一點沒和我見外的意思,神態自如地叫宮女侍候着他換了便服,轉身就坐到了一旁的軟榻上,然後擡頭看向我,不鹹不淡地說道:“芃芃,你過來,朕有話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