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三更末刻,一彎如鉤冷月墜在西邊天空,發出清冷的幽光,更添了夜色的淒涼。
看守於承徽院子的羽林衛正在打瞌睡。一名羽林衛不知被什麼聲響驚醒,他眨眨眼睛,忙起身從院門的縫隙中向裡望,見屋內還有微北的燈光透出,隱約有哭聲傳出。
他不由暗自嘆了嘆氣。怕是過了明日,不。現在已經過了子時了,應該說是今日了,這位好看的女子就要身首異處了,又想起同爲羽林衛的李沫,竟然和太子的女人有了姦情,真不知是該佩服還是嘆息!這不是找死嗎!
闞依米回到寢殿,剛剛摸黑把身上的夜行衣脫下,就聽一側的胡牀上傳來聲音,“回來了?”
這聲音淡淡的輕輕的,像是怕驚了她,在寂靜的黑夜中就如屋內的主人一聲輕微不查的夢語,可聽在闞依米的耳中無疑是頭頂上一聲炸雷,她拿着夜行衣的手一抖,衣服掉在地上。
她驚覺的同時忙把衣服從地上快速地拾起。不由自主地驚訝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窗外雖有一彎下弦月的微弱光芒,她看不清蕭子泓背光的臉色,卻能感受到他渾身散發出的那種讓她忐忑的疏離冷漠氣息。
“你說呢?”對方還是淡淡的口氣。
闞依米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忙掩蓋自己的心虛。揶揄道,“殿下可是自己偷偷跑到我寢殿的,你傷沒全好,這讓皇后知道了定是要怪罪於我,不如殿下就留在我殿中,容我稟報了皇后。還我清白,也斷了某些人想黑我的心。”
“好,我等着。你也無需掩飾自己的心虛。”
闞依米怔忪。
“很驚訝嗎?還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蕭子泓沒動窩依然倚靠在胡牀上淡漠地說道。
闞依米走到奩箱旁把夜行衣塞進去,像是不在意地說道:“要說虧心事,我到是要問問殿下了?”她此時不在乎剛纔的心虛了,“大半夜的你偷偷藏在我寢殿中,是來偷竊?還是私窺?這兩個毛病可都不好,按大梁的律法私闖民宅是要坐牢的,居心何在?難不成殿下又來行最擅長的暗中陰人的法子?”闞依米話中帶話,還無賴。
自跟蹤蕭子泓那晚後,她感覺他與往日有點不一樣了,她心裡沒有了底。
蕭子泓不急不惱地從胡牀上坐起來,聲音雖低卻透着嚴厲,冷斥道:“也跟我講律法?到是沒白聽大理寺斷案,想必你是把東西交出去了,那我到要問問把屬於東宮的東西私自偷給他人,這按大梁律法該當何罪?”
闞依米驚怔了,這個蕭子泓的眼線真是無處不在,今晚自己這麼秘密的事兒,他都知道,真是可恨,她心中忐忑,不知道他還知道多少,不能着了他的道,否則今晚的努力白費了。
她便順着他的話申辯道,“那東西本就不屬於你我,我也算是物歸原主。”
闞依米的話剛落蕭子泓就唿地掠到了她面前,伸手捏住的她的下頷咬牙低聲道:“從我的書房偷走,你說這是誰的?”
闞依米下頷被他捏的生痛,感覺下含頷都要碎了,她想也沒想就用雙手去抓蕭子泓的手腕,還沒碰到,就被他甩到了胡牀上,她跌倒在牀上火氣也騰就上來了。
她顧不得下頷的疼痛,從胡牀中跳起來,眼眸收緊,恨聲反擊,“我自是明白知道了你一些我不該知道的事情,可我對於你不也如此嗎?我原以爲我們雙方會緘口,就和以前一樣,還竟然可笑地對你心生感激之情,如今看來不只是我蠢,你更是蠢不可及,大理寺辦案都講究個證據確鑿,就因你是太子就能隨意誣陷別人嗎?”闞依米噼裡啪啦地脆聲說道。
蕭子泓站在哪兒冷笑了一聲,“好啊。”他說着突然出手,把闞依米的雙手反剪按在了胡牀上,在她耳畔輕聲道:“你要的不是這樣嗎?這應該算是人贓俱獲。”他就像是情人間說悄悄話,可聲音透着狠。
闞依米見他這般的無賴,雙方早已經知道對方的底細,也無需再隱藏,她怎麼能受他的制,是右腿猛然撤出,後踢向蕭子泓的頭,蕭子泓也知她的厲害,也算是有防備,沒想到她出招這樣狠辣,頭一偏,闞依米的腳貼着他的臉頰而過,只感到一陣勁風颳過麪皮,冷風讓他一駭,他鬆開了束縛闞依米的手。
“你現在還是我的妃子,就別妄想着東食西宿,你若不交出東西,我對高昌的容忍底線有限。”
見蕭子泓真急了,闞依米突然想到了那晚在他書房見到的黑衣人,意識到了蕭子泓說的不是她今晚對於承徽的所爲,她雖只看到蕭子泓面容的輪廓,可也能感覺到他的臉會有多陰沉。
只是她意料蕭子泓會這樣說自己,真是怒極反笑,譏諷道:“枉你還是太子,就知道冤枉人,要有害你之心何必救你,你爲什麼不想想害你的那人呢?”
她不容蕭子泓說話,又道,“要不說你蠢呢,不說別的,就說眼前於承徽這件事,你心中也必然明白她不會殺人,爲什麼就不能爲她說句話留她一命呢?”
“她不守婦道,死有餘辜。”蕭子泓聽着她一晚說了兩次自己蠢,咬着牙道,“你更是蠢不可及,不懂得自保,被她人屢次拿來利用,也就不足爲奇。”
說到此他近前對闞依米一字一頓地說道,“敢作敢爲,這是你曾經說的,爲何作了不敢承認了?”
“我沒做過,你讓我交什麼?”闞依米真急了,她瞧着蕭子泓的樣子,感覺到他是真丟了東西,而且定是非常重要,不然他不會等了自己大半夜,“那晚打傷的刺客,我聞到了木蘭香,你的東西八成是有此味道的人偷的。”
“也學會了誣陷他人了?”
“你若不信怕是還會有禍事。”她正色說道,腦海中忽然像是被洗滌了般甚是清明,這段時間的一幕幕如閃電般在腦海中閃現,一種驚駭之感升出。
……
辰時三刻,大理寺來人提於承徽受審,哪知打開於承徽的門一看,於承徽竟然服毒自盡了。
“看來是畏具大理寺的刑罰,也知道罪責難逃,只能自保全屍。”趙引說道。
一旁的莫清之看着仵作驗明於承徽的正身用白布蓋上,若有所思。
他和趙引向蕭子泓的寢殿走,要向他稟明情況,莫清之的皺頭緊鎖像有什麼心事,自言自語道:“這到不好辦了。”
“這有什麼不好辦的,罪是她犯下的,埋了就得了,沒什麼奇怪的。”趙引不明白他爲何這樣說。
莫清之像剛緩過神來,說道:“噢,怎麼也是侍候了太子殿下的人,還是讓人找副薄皮棺槨吧。”
“她罪責深孽,理應鞭屍。”莫清之的話剛落,一旁傳來說話聲。
他和趙引扭頭一看,衛洵兒在宮娥的扶持下,走過來,“那個賤人害死本宮的弟弟,還毒害太子妃,死有餘辜,大人難道還要厚葬她不成。”衛洵兒咄咄逼人地質問莫清之。
“良娣息怒,微臣不是這個意思,於惠害人出於姦情被發現,如若鞭屍,勢必會引起關注,這關係到殿下的名節,想來良娣也不希望殿下的清譽受損?”莫清之說道。布討吉亡。
衛洵兒沉思了片刻,說道,“她雖死了,還有那個李沫呢,還望大人爲本宮的弟弟報仇。”
“良娣放心,犯人已經押到大理寺了,一經審明,畫了押,安當按律行刑。”
一行人正交談時,就見太醫院的薛太醫急匆匆地過來,向幾人一一見禮。
“薛太醫匆匆而來,不知哪位主子身體有恙了。”莫清之問道。
“是太子妃身體有恙。”
瑞祥院中,闞依米病怏怏地躺在牀上。
“太子妃可讓太醫瞧過了?妾身好擔心。”裴良媛聽到於承徽自盡的消息,立刻就跑到闞依米的院子來請安,闞依米倚靠在牀上,臉色憔悴,還透着疲倦,看起來還真像是病了。
裴良媛心中暗自嘀咕,看太子妃的樣子定是悔青了腸子,之前對於承徽那樣的上心,中了毒都不知道是她下得手,定是悔恨自己傻的透頂,心裡鬱結的病了。
“已經瞧過了,我只是受了涼,太醫開了藥,歇息歇息就好了,多謝妹妹惦記着,妹妹真是個有心人,哪像有些人。”闞依米聲音疲憊地嘆息道。
這明明就是被氣的,誰看不出來,裴良媛面上一副明瞭的樣子,說道:“太子妃可莫要想多了,有些人啊不值得對她好,否則引禍上身。”
“妹妹說的極是!”闞依米說着閉上眼,裴良媛看不便再打擾,忙知趣的告辭。
一見她走了,闞依米坐起身,讓卓娜端過桂花糕點默默地吃了兩塊,卓娜在旁嘆道,“真看不出來於承徽心這麼狠毒,自己還服毒自盡了。”
“這個中原由不是你能說清的。”闞依米嘆道。
安姑姑端着煎好的藥進來,勸道:“太子妃也莫要難過,全當是個教訓,像於惠這樣的人,不必爲她勞心傷神,她這樣‘走’了,也未必是壞事,要到了大理可有她受的。”
說着把藥話在一旁卓上晾着,“眼下還是養好身子,現在已經是初秋了,早晚風涼了,都是昨日在院中站久風吹着了。”安姑姑道。
闞依米把吃了一半的點心放下,問道:“姑姑,你說於承徽會被葬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