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辭冷笑,楊太尉、榮國公等人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通,試圖說服慕容彧,不讓自己登基,翻來覆去就是那些話,女子主政,有違天意;敗壞朝綱,禍亂江山,云云。
見御王沒有出聲,楊太尉更來勁,鏗鏘道:“先皇仍有子嗣,那就是被貶爲庶人的永王。我等將永王迎回宮中,擁立他爲新皇,如此便是順應天意,順應民心。”
其他大臣紛紛附和,“永王是大燕國新皇的不二人選。王爺三思,切不可誤國啊。”
慕容彧雲淡風輕道:“當年永王謀逆,先皇貶他爲庶人,令他永世不得回京。先皇駕崩不足二月,莫非諸位就要違逆先皇的旨意?”
琴若嘲諷道:“諸位如此,跟抗旨有何區別?”
慕容辭勾脣冷笑,慕容彧明顯是有備而來。
“這……”衆臣面面相覷。
“太子殿下乃女兒身,萬萬不能繼承大統!”楊太尉的語氣堅決如鐵。
“這是先皇留下的傳位遺詔。”慕容彧從袖籠裡取出明黃色詔書,高高舉起,爾後展開來,“先皇在薛神醫作證之下,親自寫下傳位遺詔。諸位若不信,大可親眼看看。”
說罷,他狠狠地一扔,擊中楊太尉的胸膛。
楊太尉被打得後退一步,立即接住遺詔,展開來看,其他人湊過來,紛紛言道:當真是先皇的字跡,是國璽無疑……
慕容辭蹙眉,很是不解,慕容彧之前爲什麼不告訴她父皇留下遺詔?
慕容彧劍眉微挑,“諸位不會質疑這遺詔是假的吧。”
衆臣紛紛說不敢,楊太尉、榮國公和慶國公的面色很難看,眼裡精光閃閃。
“先皇遺詔在此,太子殿下即皇帝位名正言順,諸位還有異議嗎?”
慕容彧冰冷地問。
衆臣不敢多說,楊太尉等人再不甘心,也無可奈何。
慕容彧微微一笑,“殿下登基前,本王會與殿下成婚。諸位也沒有異議吧。”
他們再次震驚,瞠目結舌,這……怎麼可以?這成何體統?
慕容辭也是驚詫,慕容彧竟然要在她登基前和她成親!他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王爺,這不妥。”楊太尉反對。
“有何不妥?”慕容彧冷冷道。
“太子殿下既然要以女子之身登基,就不能成親嫁人。”
“太子殿下是未來的皇帝陛下,但也是女子,女子終歸要嫁人,莫非你要她一輩子當孤家寡人?再者,本王成爲未來女帝的皇夫,盡心盡力輔佐女帝陛下,有何不可?”慕容彧森冷道。
琴若、如意的小心臟跳得厲害,這話擲地有聲,御王就是威武霸氣!
慕容辭明白了,慕容彧要做她的皇夫。
榮國公、慶國公明白楊太尉的意思,一起反對,言稱大燕國女子主政已經是天下的一大笑柄,倘若還嫁人,那更是不成體統、有辱國體、有違祖制。
慕容彧不屑地挑眉,“楊太尉,本王只是告知諸位,而不是徵求諸位的意見。”
慕容辭始終不曾說話,靜觀其變。
慶國公氣憤道:“御王,你不要欺人太甚!就算你手握重兵那又如何?朝中文武百官,沒人怕你的囂張跋扈!就算你掌控了皇宮和京城,也不是你一人說了算!”
“本王准許諸位有異議,不過無用。諸位的嫡子嫡孫貪玩,說不定這時辰已經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遊玩。”慕容彧冷笑,“不過諸位放心,他們不會有事的。”
“你把我的兒子怎麼樣了?”
“你把我的孫兒抓到哪裡了?”
“御王,孩子是無辜的,你怎麼可以對他們下手?”
衆臣討伐的聲音此起彼伏,氣得快炸了。
慕容彧風光霽月道:“本王會不會對他們怎樣,全賴諸位一念之間。”
琴若笑道:“你們府裡的府衛再厲害也沒用,御王的暗衛來無影去無蹤,你們防不勝防。”
衆臣氣得咬牙切齒,臉龐漲成豬肝色,卻又無可奈何。
……
逼宮不成,楊太尉爲首的大臣們無奈地離去,誰叫慕容彧在朝中一人獨大呢?
慕容彧攬着慕容辭回大殿,讓她坐下,關心地問:“沒事吧。是否動了胎氣?”
她搖頭,“還好。”
如意送來兩杯茶水,爾後退出去。
“爲什麼不告訴我?”她問。
“過幾日你就要登基了,我不希望你焦慮。”他有點愧疚,“我有點私心,想保下這孩子,但我擔心你不想要這孩子。”
“我怎麼會不要呢?”慕容辭氣惱地瞪他。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錯了。”慕容彧溫柔淺笑,“別置氣了,對孩子不好。”
她頷首,“對了,文武百官真的會讓你我成親?”
他冷笑,“楊太尉膽敢暗中搞鬼,我不介意請他的嫡孫去玩玩。放心吧,這幾日我會派人盯着那幾個冥頑不靈之人的動靜。”
她又道:“在我登基前成親,會不會太倉促了?都沒有做準備呢。”
他握住她的手,“我已經吩咐下去,我們大婚的諸項事宜已經加緊籌備。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她點頭,坐上肩輿,他則走在一旁,往城樓走去。
抵達城樓,慕容彧攙扶她登上臺階,爾後揮退部分守衛。
長風獵獵,她的玉色披風噗噗作響。他從左後側摟着她,玄色廣袂與玉色披風迎風飄飛,交纏在一起,好似交纏一輩子,生死不離。
這是他們第二次來這裡。
此處視野開闊,可以望見大半京城。
時值正午,日光強烈明媚,湛藍的長空琉璃光轉。
“帶我來這兒做什麼?”慕容辭輕柔地問。
“阿辭,我不管你是男是女,臥榻之側與宮闕之巔,唯有你。”
慕容彧低沉道,擡起她的下巴,灼灼地盯着她。
她輕柔軟地微笑,卻忽然覺得,他這話有點怪。
她不安地問:“我連自己懷有身孕都不知道,爲什麼會傳得滿城皆知?”
他輕吻她的脣,“應該是有人散播,我會查清楚。阿辭,你安心養胎,等着與我成親,等着登基,什麼都不要想,嗯?”
慕容辭靠在他胸膛,明明是喜悅的,心裡卻忽然沉重起來。
……
馬車一停下來,慕容詩就急匆匆地下來,衝進太傅府。
沈知禮坐在花苑五角亭裡,呆呆地聽着兩個侍婢的稟報。兩個侍婢從市井巷陌打聽到這兩日盛傳的流言,回來報知小姐。
她清眸微睜,一臉的難以置信,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呢?
看見慕容詩快步奔過來,沈知禮立即起身相迎,“郡主來了。”
慕容詩上氣不接下氣,臉蛋紅撲撲的,“聽了那些……流言……我立即趕過來……”
“我剛剛得知。”沈知禮揮退兩個侍婢,“郡主先歇會兒。”
“我沒事。”慕容詩漸漸緩過氣來,“外面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也不知真假。沈姐姐……或許只是謠傳,你不要當真。”
“太子殿下竟然是女兒身!更讓人吃驚的是,太子殿下懷了御王的骨肉,而且御王要迎娶太子殿下!”沈知禮無法相信這樣的真相,可又不得不信,因爲他回想起之前的種種,都證明御王與太子殿下有不同尋常的關係。
御王一直不成親,不近女色,御王與太子殿下過分親密,對太子殿下過分關心……種種跡象都表明,御王和太子殿下早就兩情相悅。
而她竟然毫無所覺,竟然還妄想着得到御王的青睞。
她是不是很蠢?
她如何跟太子殿下,跟未來的女帝爭?她如何爭得過?
老天爺註定了她無法得到御王的青睞嗎?
“沈姐姐,你怎麼了?”慕容詩擔憂地看她。
“沒什麼。”沈知禮苦澀地抿脣,眼裡佈滿了絕望。
“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來安慰你,沈姐姐,其實三叔這人怪癖很多,未必適合你……世間的優秀男子何其多,你何必只要三叔一人呢?”
“你不懂,我喜歡御王已經有幾年了,豈能說斷就能斷的?”
“只要你斬斷情根,一定可以找到比我三叔更好的夫君。”慕容詩搖着她的手臂,又擔心又着急,“沈姐姐,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樣,我好害怕。”
兩行清淚無聲地滑落,刻骨的悲傷令人動容。沈知禮啞聲道,“我沒事,你無需擔心。”
這時,沈知言踏進五角亭,慕容詩立即道:“沈大哥,你快勸勸沈姐姐。我都擔心死了。”
他點點頭,拍拍妹妹的肩頭,勸道:“妹妹,郡主說得對,御王再好也未必適合你。你溫婉柔弱,或許只有太子殿下那樣的爽朗率真、睿智擅謀、武藝不俗,才能讓御王傾心相待。”
到現在他才知道,之前發現的種種跡象,之前晦暗不明的猜測,都變成了現實。
當時他不敢深入地想,沒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只是他非常慚愧,跟太子殿下相交那麼多年,竟然沒有發現太子殿下是女扮男裝。他自詡洞察力過人,卻連最親近的人都看不破。是不是很可笑?
“哥哥,你能不能進宮問問太子殿下?”沈知禮悲傷地求道。
“嗯,我正好想去東宮看看殿下。”沈知言對慕容詩溫柔道,“郡主,你陪着妹妹。”
“你放心,我等你回來。”慕容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