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喬樑摸摸鼻子,知道瞞不住,於是道:“是,是有這麼回事。但這件事不是二位聽說的那樣,二位大人聽草民慢慢道來。”
沈知言道:“洗耳恭聽。”
“那日草民和幾位朋友去得月樓飲酒,草民朋友見黃老爹父女可憐,就請他們進雅間唱兩支曲兒。”何喬樑繪聲繪色地說道,“他們唱完了,草民就打賞他們銀子。不過令人驚奇的是,黃姑娘並沒有收下銀子,先讓黃老爹出去等着,接着對草民打眼色暗示草民,草民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就請她出去。她不出去,站在草民身旁對草民拋媚眼,嬌媚地說,倘若草民想聽曲兒,可以到草民府裡唱曲兒給草民聽。”
“是嗎?”慕容辭恨不得抽死他,這種紈絝子弟,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一向不缺。
“草民怎敢欺瞞二位大人?草民見黃姑娘那神態,猜到她的心思,就明白了跟她說,草民不是那種人,不會如她所願。接着她幡然變臉,大聲哭喊說草民輕薄她……接下來的事你們應該聽說了,但草民只是請她出去,沒有想過傷人,她還把草民傷了呢。”他一本正經地說道,一臉的童叟無欺。
“你沒有打黃老爹嗎?”沈知言看殿下一眼,冷笑:這何大公子太狡詐了。
“打是打了,因爲他聽見黃姑娘的哭喊,誤會是草民欺負黃姑娘,他就要跟草民拼命。草民的侍從擔心草民受傷,上前把他拉開。在拉扯碰撞裡,拳腳不長眼,就打到了他。”
“真是這樣嗎?”慕容辭眸光冰寒,“本官聽說的可不是這樣,再者本官不能聽片面之詞,本官要帶你回大理寺好好偵查,順便也把黃姑娘帶回去問話。把黃姑娘叫出來。”
何喬樑的眼睛有慌色一閃而過,“草民的確把黃姑娘帶回府,不過是她自願跟隨草民回府的。第二日她想回去,草民就讓她回去了。”
沈知言陡然喝問:“當真如此?”
何喬樑嚇了一跳,差點兒從椅子上滑下來,他連忙坐好,目光閃爍不定,“自然是……真的。”
慕容辭怒不可揭,“倘若黃姑娘回去了,爲什麼黃老爹死了也沒收屍?”
他嘀咕道:“草民如何知道?”
沈知言厲聲喝道:“何喬樑,你知道欺瞞本官、做僞證是什麼後果嗎?”
她譏誚道:“只要在何家搜一搜,就知道他是不是欺瞞我們。欺瞞大理寺官員,做僞證,輕則杖打五十大板,重則在牢房裡蹲個兩年。何喬樑,本官忘記跟你說了,黃老爹父女是宮中某個要人的恩人,那宮中要人一再叮囑本官要找到黃姑娘,還要查明黃老爹死的真相。倘若抓到害死黃老爹的人,定要將那人嚴懲。”
沈知言接着道:“稍後本官便回去向那宮中要人覆命,黃老爹父女遭難,與何大公子有莫大的關係。至於何大公子你有什麼下場,就要看那宮中要人的心情了。”
何喬樑嚇得滑倒在地,接着狼狽尷尬地爬起來,雙臂雙腿顫抖得厲害。
宮中要人?
他怎麼這麼背,得罪了宮中要人!這可怎麼辦?
“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說出實情,好歹本官多少能給你斟酌斟酌,倘若宮中要人派人來查,你會在某個午夜無聲無息地死了。”慕容辭譏誚道。
“不會吧。”他嚇得面色慘白,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何喬樑,本官在幫你。若你不識時務,想要去死,本官不攔着。”沈知言冷笑,對殿下道,“既然有人找死,我們也不必多管閒事,我們走吧。”
“宮中要人派出來查的人可是宮裡武藝高強的侍衛,殺人不眨眼。”她站起身,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何大公子,別怪本官沒提醒你,這幾日多找幾個武功高強的人保護自己。”
他們使眼色,一起往外走。
果不其然,何喬樑追出來,硬着頭皮道:“二位大人,且慢。草民去叫黃姑娘來。”
沈知言怒道:“好呀何喬樑,你竟敢誆本官。”
何喬樑一副慘兮兮的模樣,拱手討饒道:“大人,草民不是不想說實話,而是黃姑娘的腦子有點問題,草民擔心她出來禍害人。萬一衝撞到二位大人就不好了。”
慕容辭怒目圓睜,“速速去把黃姑娘帶過來!”
“是是是!”
他快步出去,對管家吩咐了幾句,那管家就匆匆走了。
不多時,管家帶着一個姑娘踏入大廳,低着頭道:“二位大人,公子,黃姑娘來了。”
何喬樑笑道:“二位大人,這位就是黃姑娘。”
慕容辭打量那個低着頭的姑娘,那姑娘身形適中,穿着粗布藍色碎花衣衫,其貌不揚,兩隻手絞着衣角。
“姑娘,你是黃姑娘嗎?”沈知言溫和地問。
“……是。”那姑娘低低地回話,看着很怕生。
“何大公子說你是自願跟他回府的,是這樣的嗎?”他又問,語氣十分柔和,“你別害怕,我們是大理寺的人,不會害你。你只需如實回答便可。”
“……是。”她的頭更低了,聲如蚊蠅。
“何喬樑,你好大的膽子!”慕容辭陡然厲喝,疾言厲色地呵斥,“你竟敢欺瞞本官!你是想去大理寺蹲幾日牢房嗎?”
這怒喝猶如晴天霹靂,那姑娘嚇得渾身一震,雙臂發顫。
何喬樑面色大變,嘴脣顫了幾下,賠笑道:“大人,你說的什麼話?草民怎敢欺瞞您?”
她冷笑,“她根本就不是黃姑娘。”
沈知言冷冷道:“看來何大公子是不想交出黃姑娘,那咱們就進宮去覆命吧。”
他們火冒三丈地走出去,好似一去不回頭,任憑何喬樑在後面一邊追一邊叫。
忽然,他們止步,何喬樑一喜,莫非他們改變主意了?
卻看見,一個姑娘倉惶地從青石小道跑出來。
他大驚失色,糟糕了!
“救命啊……救命啊……”
慕容辭看見那姑娘一邊大聲喊着一邊無頭蒼蠅似的跑,給沈知言使了個眼色。然後,她拉住那個姑娘,“黃姑娘,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
那姑娘似一隻受驚過度的驚弓之鳥,被人抓住便奮力地反抗,歇斯底里地尖叫:“不要碰我……救命啊……不要碰我……”
沈知言上前幫忙,解釋道:“我們是大理寺的人,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我們是來救你的。”
何喬樑聽了這話,覺得不對勁。
那姑娘狐疑地看他們,將信將疑,不過倒是不掙扎了。
她頭髮凌亂,衣衫髒髒的,而且衣襟被撕爛了,那張清秀的臉龐被亂髮遮掩了一半,不過嘴角有殘留的血跡,臉頰也有點紅腫,可見被人虐打過。她似一隻驚慌無助的小鹿,不知道應該相信誰。
慕容辭溫柔道:“我們會帶你離開這兒,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那姑娘好似聽懂了,狠狠地拽住她的廣袂,非常用力,接着哀求道:“求求你們帶我走,我不要待在這兒……他是禽獸……求求你們快帶我走……”
“二位大人不要聽她胡說八道,她瘋了,胡言亂語。”何喬樑連忙道,然後陰鷙凌厲地瞪向她,“你再胡言亂語……”
“閉嘴!”慕容辭狠厲地呵斥。
他極不情願地閉嘴,而那姑娘已經受到了驚嚇,記憶裡痛苦、屈辱的不堪回憶紛紛涌上來,淹沒了她。她往後退,瑟縮着身子,哀求着喃喃自語:“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慕容辭越看越憤怒,把她帶到一處地方,讓她坐下來,給沈知言打眼色,要他阻止何喬樑過來。
何喬樑對沈知言提醒道:“大人,你們不要太靠近她,小心被她衝撞到。”
沈知言不爲所動,看向殿下。
慕容辭輕柔地安撫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你是不是黃姑娘?是不是何大公子把你關在這兒的?”
那姑娘輕輕點頭,眼眸格外的烏黑清亮,但佈滿了恐懼與慌亂,“我姓黃……”她忽然拽住慕容辭的手腕,哀悽地祈求,“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待在這兒……”
“我會帶你離開這兒,不過你先告訴我,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他是禽獸!”黃姑娘激動地抓着她的手腕,非常的用力,渾身隱隱發顫,蒼白的嘴脣也顫着,又懼怕又痛恨,“他關着我,還欺凌我……他是禽獸……他是禽獸……”
“他是不是奪了你的清白之身?”慕容辭最終問出這個難以啓齒,而且也許會讓她崩潰的問題。
“是!他毀了我!我要殺了他!殺了那個禽獸!”黃姑娘霍然擡頭,痛恨地瞪向何喬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似的。
何喬樑被她這麼一瞪,似乎有點心虛,轉開目光。
慕容辭安撫了一會兒,黃姑娘的情緒才稍微平復。
這時,四個衙役進來,向沈知言行禮。
他們在來何府的路上,看見兩個認識的京兆府衙役,沈知言讓他們去大理寺傳話,讓大理寺的衙役速速趕到何府。
沈知言威嚴地喝道:“何喬樑打死黃老爹,明搶良家女子,姦污黃姑娘,還與李家滅門慘案有關,來人,將他押到大理寺候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