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若欣喜地笑,“這麼說起來,這兩樁命案倒是不少共同之處呢。”
沈知言點點頭,面色越發沉重,“這兩樁命案發生在不同的地方,卻有這麼多相似之處,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慕容辭的明眸浮現一抹霾色,“或許這兩樁命案有關聯,只是我們還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接着說說夏曉露主僕一案。”
他嗓音微沉,道:“夏曉露是錦州人士,帶着婢女春桃來京尋人,尋的是情郎容公子。她和容家公子在錦州如何相識相戀的,不得而知。夏曉露來京四五日,住在客似雲來客棧,數日前子時左右死於西城門外的小廟前。婢女春桃的後腦撞傷,傷口血肉模糊,應該是被人揪着頭髮狠狠地撞向牆壁,很快便死了。夏曉露被人姦殺,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也沒有瘀傷,兩三日後左臉頰浮現明顯的四個指印,初步懷疑是經常夜宿小廟的乞丐馬東對夏曉露先奸後殺,不過馬東的右手被人打斷過,使不上力,基本是廢了,排除了馬東的犯案嫌疑。殺害夏曉露主僕的兇手拉喝醉酒的乞丐馬東當替死鬼。”
慕容辭接着道:“在小廟的角落裡,本宮撿到一個頗爲精緻、色澤鮮麗的紅色如意結。除此之外,小廟裡、附近沒有別的線索。這樁命案跟林舒一案、趙青松一案也有兩點共同之處,其一,夏曉露上京尋找情郎容公子,林舒喜歡的女子容姑娘一樣都姓容,這是巧合嗎?不見得。其二,雖然不知夏曉露與容公子相識相戀的內情,不過從我們對京城裡容姓人家的偵查來看,並沒有符合條件的容家公子。因此容公子極有可能只是化名,而且極有可能欺騙了夏曉露的芳心。換言之,容公子冷酷無情地拋棄了夏曉露。這一點和林舒一案、趙青松一案的案情相似,只是男女調換了。還有一點,本宮百思不得其解,夏曉露在街上看見皇妹很激動,問皇妹是否認識容公子。”
“這麼說,容公子和昭華公主的容貌有幾分相似?”他疑惑道。
“當時奴才也在,夏曉露是這麼說的。”琴若道,“公主和容公子的容貌有幾分相似,夏曉露應該是覺得公主和容公子是一家人,比如兄妹。”
“這一點確實古怪。”沈知言的眼眸縈繞着銳利的芒色,“林舒一案和趙青松一案可以併案偵查,至於夏曉露主僕,還不能併案。”
“可是眼下線索都斷了,好像山窮水盡,無法查下去了。”單單聽着,她就爲他們覺得煩惱。
“要麼案發現場留下的物證很少,要麼時隔已久,證據消失,實在頭疼。”慕容辭輕嘆,“對了,夏曉露住的客似雲來客棧,你去看過嗎?”
“自然去看過,也問過夥計和掌櫃。她們的包袱裡除了換洗的衣物和錢袋,沒找到有用的線索。”他眉頭緊皺,“希望秀禾能想起什麼,提供新的線索。過幾日夏曉露的家人抵京,說不定會有線索。”
“希望如此。”她看見林羽和一個婆子端着飯菜過來,笑道,“終於可以嚐到林姑娘的廚藝了。”
“讓殿下、大人久等了。”林羽笑得謙遜溫婉。
佈菜之後,慕容辭叫林羽、琴若坐下一起吃,這樣熱鬧一些。
席間,慕容辭真誠道:“林姑娘,我們會盡力偵查你哥哥的命案,你大可放心。”
林羽連忙放下碗筷,重重地跪地,“在偌大的京城,我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若非殿下幫忙,我還不知如何是好。殿下和沈大人對我的大恩大德,林羽沒齒難忘。”
沈知言連忙道:“林姑娘快起來,我是職責所在。”
琴若拉她起身,笑道:“殿下在街頭遇到你,也是緣分。這都是天註定的。”
林羽慢慢坐下,明朗道:“殿下和沈大人有這份心,盡了力,林羽就知足了。能不能找到兇手爲哥哥伸冤倒是其次,看老天爺的旨意了。”
“你爲人豁達開朗,我就放心了。”他一笑。
“對了,你當真沒見過你哥哥喜歡的那位容姑娘?也沒見過你哥哥爲容姑娘畫的畫像?”慕容辭再一次問。
“沒見過人也沒見過畫像。那陣子我比較忙,對哥哥疏於關心,連哥哥幾時遇害的都不知道……”林羽傷感起來,眼圈立即紅了,眼裡縈繞着一汪盈盈的淚水。
“你哥哥爲容姑娘畫的畫像極有可能被兇手拿走了。”慕容辭嘆息。
“兇手頗有頭腦。”沈知言道。
氣氛沉悶下來,林羽拭去淚水,換了笑顏歡快道:“殿下,大人,先吃飯吧。”
……
三日後,夏曉露的父母抵達帝京。
慕容辭得到消息,立即趕往大理寺。
沈知言安排夏曉露的父母住在大理寺附近的客棧,待殿下來了再問詢。
慕容辭匆匆踏入大堂,看見大堂坐着兩個面生的中年男女,旁邊站着一位年輕男子,風塵僕僕,滿面悲傷。
那對中年男女是夏曉露的父母,那位年輕男子是夏曉露的兄長夏曉晨。
夏氏父子悲傷難抑,夏夫人雙目紅腫、形容憔悴,可見這一路是哭着過來的。
“拜見太子殿下。”
三人一起下跪行禮,十分恭敬。
慕容辭示意琴若去攙扶他們,道:“無需多禮,起身吧。”
衆人重新就座,沈知言溫潤道:“三位先用茶水。”
“多謝大人。太子殿下,草民妹妹不幸在京城遇害,懇請殿下和沈大人務必查明真相,爲舍妹伸冤。”男兒有淚不輕彈,但到了傷心之時也是難以剋制,夏曉晨語聲悲愴,雙目發紅,極力剋制着悲痛。
“府上作何營生?”慕容辭見他們衣着光鮮、談吐並不粗鄙,猜到他們是商賈之家。
“草民祖上四代都做買賣,在錦州有幾個鋪面、千畝良田。”夏老爺回道。
“夏姑娘帶着婢女春桃離家上京,三位可知曉?”
“露兒跟民婦提過要來帝京,當時民婦問她去帝京做什麼,她欲言又止,最終沒說。民婦對露兒說千萬不要去帝京,人生地不熟的,萬一遇到壞人如何是好?”夏夫人傷心地抹淚,“早知道她會偷偷離家來到帝京客死異鄉,當時民婦就應該問清楚,千方百計地阻止她。”
“露兒離家當日夜裡,草民才知道她偷偷跑了。”夏老爺長長地嘆氣,“草民這個女兒自小容貌不俗,便請了極富才學的先生來教她認字讀書,長大後她精通琴棋書畫,也頗有主見,性情固執。只要是她認定的事,無論草民和內人怎麼說,她都不會改變主意。”
“那日夜裡,草民和父母看見妹妹留下的信函,知道她前去帝京,就連夜派人去追。”夏曉晨補充道,“可惜,沒追上。”
“換言之,你們不知道夏姑娘到帝京做什麼。”慕容辭又道。
“不知。”他搖頭。
“三位可知,夏姑娘已經有了心上人?”她鄭重地問。
夏氏三位吃驚不小,面面相覷。夏夫人遲疑地問:“露兒當真有了心上人?”
沈知言篤定道:“夏姑娘來帝京便是爲了尋找心上人。在她來帝京之前大約半年到一年裡,三位可有發現她有什麼不尋常的言行舉止?或者有沒有認識來自帝京的年輕男子?”
三人再次面面相覷,面色越發沉重。
見他們這般情形,慕容辭就知道他們都不知情。
夏曉露有了心上人,爲什麼不跟家人說?
夏夫人悲傷難禁,淚水潸潸滾落,她忽然下跪,聲淚俱下地哽咽哀求:“太子殿下,沈大人,露兒死得這麼慘,你們要查明真相爲露兒伸冤吶……民婦求求你們,你們一定要爲露兒伸冤吶……”
琴若攙扶起她,“夏夫人放心,殿下和沈大人會盡力查明此案。”
夏夫人傷心欲絕地哭,險些暈倒。
夏曉晨忽然想起什麼,道:“這麼說起來,草民想起一件事。大約大半年前,草民在街上看見妹妹和春桃從一家茶樓出來,後面還跟着一位年輕公子。當時草民忙着去辦貨,沒有上前問問是怎麼回事,事後草民也忘了問妹妹那位公子是什麼人。”
“你確定那位公子是跟夏姑娘一起的?”慕容辭慎重地問。
“是一起的,因爲妹妹還回頭跟那位公子說話,淺淺含笑。”
“你看清楚那位公子了嗎?容貌如何?”
“距離比較遠,看不清楚。不過草民記得,那位公子身形不高,偏瘦,比妹妹高不了幾分。對了,那位公子身穿白衣,氣質不俗,令人印象深刻。”夏曉晨扼腕懊悔道,“可惜當日草民沒有上前,不然就能知道那位公子長什麼樣。”
慕容辭和沈知言對視一眼,從夏曉晨對那位容公子的描述,帝京裡姓容的公子都不符合。
她又問:“你估摸着那位公子多大年紀?”
夏曉晨回道:“二十歲左右。對了,我娘身邊的婢女春柳跟春桃是姐妹,或許春柳知道什麼也說不定。”
當即,他去大堂外傳喚春柳進來。
春柳是姐姐,因爲家裡窮得響叮噹,和妹妹春桃一起被爹爹賣到夏家當婢女。
第一次見這麼多大人物,春柳又拘謹又緊張,低着頭絞着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