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櫻寧讓九斤把辭兒送回宮,她自己則坐着馬車回了瑄王府。
瑄王府門口有兩株垂絲海棠。
那是在春天才會開的一種花。
此時它的樹枝上,落滿了雪。
櫻寧走到垂絲海棠前。
慶雄跟過來,見她望着垂絲海棠,便笑道:“當初陛下被封爲瑄王開府的時候,陛下親自從宮裡移來的這兩株海棠,那幾年陛下只要在府裡住着,都是親自照料這兩株海棠,春天開花的時候,陛下在樹前一站就是半天。”
“你們王爺這麼喜歡海棠嗎?”櫻寧隨口問。
“奴才跟着陛下的時間不長,不過,有一回奴才聽到陛下和我乾爹說話,說陛下心裡有個小姑娘喜歡這種花。”
櫻寧驀地記起來,很多年前,那時候她還很小,時常進出皇宮拜見姨母,有一次試圖去摘海棠花,不小心摔了一跤。
再次進宮的時候,她發現那株垂絲海棠沒了,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姨母因爲她摔跤心疼,命人把那株海棠給拔了。
在她的人生中,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小到她幾乎記不起來了。
荷包裡硬硬的,打開來,裡面是一枚紅寶石戒指。
收好荷包,環顧臥室,她驚訝的發現,這裡根本沒什麼需要收拾的東西。
桌上是他時常翻閱的書。
與華美精緻的櫻苑相比,凌雲軒顯得簡單,甚至是質樸。
“是。”
櫻寧走過去拿起來,荷包上繡着一株蘭花,布料奢華,但做工略糙。
那些衣物,現在的皇帝是不可能穿的了。
每年春天海棠花開滿樹的時候,他站在花前,心裡在想着什麼?
等櫻寧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凌雲軒門口。
櫻寧輕輕推開門,走進凌雲軒。
正當中三間屋子,左邊爲書房,右邊是臥房連帶着盥洗的淨室。
顧長淵栽種這兩株垂絲海棠,是爲了她嗎?
除了最基本的牀,桌,椅,帳子,被褥等必須傢俱,臥房裡別無他物。
鋪了青石磚的院子裡空空蕩蕩的,只有牆角栽種着幾桿翠竹,此時也全部被積雪掩埋。
可不知道爲何,現在卻忽然清晰的出現在腦海中。
慶雄悄無聲息退下去。
她又走到書房裡,這裡的佈置也同樣的簡單,一架屏風後面是一張琴,整整兩面牆的書架上,滿滿當當都是各種書籍。
“娘娘要進去看看嗎?”慶雄輕聲問。
“我進去看看,你不必跟着。”
櫻寧吩咐折蘭和錦書:“你們兩個去櫻苑和辭兒那裡,看看哪些需要帶走的東西都帶上,不必來問我。”
她大哭一場,許久都沒有再進宮。
素色的枕頭邊上,有一個小小的荷包。
“送給我的?”櫻寧對着荷包問,又自己回答了自己,“那我就收下了。”
這是她送給顧長淵的。
她把戒指套在無名指上,剛剛好。
錦書和折蘭以爲她要親自收拾凌雲軒的東西,忙應下走開,不去打擾她。
筆掛在筆架上,墨已經乾涸。
桌上還擺着一張寫了一半的詩句。
夜來攜手夢同遊,晨起盈巾淚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陽宿草八回秋。
櫻寧拿起紙,輕聲念出這首詩的後半部分,“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阿衛韓郎相次去,夜臺茫昧得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