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沈英來說，受傷死人是司空見慣，什麼樣的酷刑他也都見過。
但能自己動手把自己眼睛挖出來的，很少見。
沈英接着說：“依着臣的判斷，白霖江挖出自己的眼睛後，便躺着一動不動，直到斷氣，連求救一聲也沒有。我看到的時候，他那倆眼睛還在左手上捧着呢。臣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要自殺的方法多了去了，自縊，撞牆，哪一個不能死，非得挖自己眼睛。
這樣能不能死不好說，但痛苦一定是極致的。
青嵐不由得想到小女皇在世的時候，曾經多次說過，她最喜歡小江的眼睛。
漂亮的桃花眼，雙目含情帶笑。
只是她沒想到，這樣溫柔纏人的小江，骨子裡卻是個極度憎恨女人，也自我厭惡的人。
在他那些美好笑容的掩飾下，是極端的冷酷和愛憎。
他臨死也要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是爲了送給女皇，還是爲了不讓自己那雙過於漂亮招人，給他帶去了許多屈辱的眼睛跟隨到來世呢。
除了已經死掉的白霖江，不會有人知道。
沈英又道：“臣已經命人把他的屍體拖出去埋了。陛下還有別的吩咐嗎？”
青嵐沉默了會，淡道：“你下去吧。”
沈英剛走，齊雲來稟：“陛下，拓拔將軍求見。”
因爲曾經的拓拔族長對女皇的鞭打，青嵐讓他承受了三千刀凌遲之刑，受盡折磨後挫骨揚灰。整個拓拔氏也都被連根拔起。
如今整個蒼瀾大陸的朝廷和軍隊中，還有可以被稱作拓拔將軍的，只有拓拔天一人。
雖然他也是拓拔家的人，但因爲他對女皇的維護和忠心，得到了青氏皇族的寬容和諒解，並允他繼續在軍中擔任職務。
拓拔天進來後，便跪倒在地，先給新帝磕頭行禮。
“拓拔，你怎麼回來了？”青嵐問。
“回陛下，是楊都督派臣回京辦糧草之事，臣聽聞陛下遇刺，特來求見。”
“是白霖江干的，不過，他已經死了。”
“陛下龍體無恙，臣便放心了。”拓拔天聽說白霖江死了，有些意外，但也僅此而已。
他和白霖江算不上關係好，甚至時常針鋒相對。
但他知道，女皇極喜歡白霖江。
就這麼死了，難免令人唏噓。
“人橫豎都是要死的，你倒也不必感慨。”青嵐見他神情微異，便開口說，“當初朕命人殺了藍鳳，你心中大概也有怨恨。”
拓拔天立即又跪下：“臣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恨。”
“陛下，臣說的都是真心話。”拓拔天說，“當初藍鳳刺殺女皇的時候，臣便知道，她活不成了。沒想到女皇寬容大量饒了她。至於陛下您當時命人把她殺了，也是爲了保護女皇。設身處地，換做臣的話，也會這麼做的。”
青嵐道：“其實，白霖江有一件事說得對。朕殺藍鳳之所以隱瞞你，的確是有存着讓你對女皇心存感激，繼續保護她的心思。”
拓拔天低聲說：“臣明白。”
“你心裡可怨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