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 大結局篇

450大結局篇

焰樂立即忘了與皇上的對話,興奮的道:“喜歡,喜歡,爹爹說嗖就跑遠了——”

“那是汽車。”焰令笑着向焰樂解釋:“等我們大了才能開。”

焰樂聞言失望的嘟起嘴,俊美無雙的小臉像霜雪天一樣委屈:“不能開啊,那我不去了——”

焰令急忙安慰:“但我們可以坐——”

焰樂聞言立即笑了,笑容若初春的驕陽,光彩四射,高興的與哥哥探討焰國遠銷衆國的第一神器如何了得。

周天看着他們,恍惚的看着焰令爲哄樂樂高興,迎合樂樂的口吻,等樂樂笑了,他也淺淺一笑的破冰之暖。不禁想到,小令看多了樂樂那張臉,將來找個媳婦得多不容易啊。

還有這讓他頭疼的名字,樂樂、樂樂,連大熊貓都不用的名字,沈飛愛不釋手,死活認準了這麼叫,既然人家爹喜歡,她也不能駁了,所謂大衆化好養活,可這也太好養活了點。

辛一忍看着他們,嘴角含笑,想起蘇義找他談了不止一次出宮的問題,在所有人眼裡,他都是最該出宮的一位,但他卻不這麼認爲,他久居後宮,這些年更是習慣了這種生活模式,出去了反而不適應。

或許吧,有朝一日有位女子會讓他心甘情願的求皇上讓他出宮去,可哪有那麼多心甘情願,他們這些經歷過當年之亂的人,有幾人會看中那飄渺的在他看來也不美妙的事。

……

熱鬧繁華的盛都歌舞昇平,寬廣的大路擠滿了入京的子民,鮮衣怒馬的能人異士,齊聚盛都,又是一年之始,文人墨客、富甲能士問鼎高位、謀劃收益的一年。

周天輕鬆的靠在馬車的坐榻上,看着兩孩子稚嫩的交談,接過辛一忍溫好的酒,微微的閒適中欣賞着自己的太平盛世,真乃酒不醉人,人自醉……

科學院在康泰二年進行了一次修繕,連同帝殿一起進行了大升級,如今的科學院有外來助手若干,其中齊、鷹兩國均有大匠在此停留。

焰樂下了馬車如脫繮的俊馬飛也似的出去,所有他認爲稀罕的詭異的玩意兒都想揉捏一場。

焰令趕緊追上去,這裡不是瑤華殿,有些東西是致命的。

周天飛身而起,利落的把倆個小東西扣住,臉色微怒:“跟着朕走!否則朕就把你們趕回去!”

這話對兩歲多一些的焰樂沒有什麼用,他正是不懂‘事’又對事物天生感興趣的年紀,自行車這種適合六七歲孩子玩的玩意,他只玩了五分鐘已興趣缺缺,只是礙於父皇在場,不敢調皮了去。

周天來了科學院,不可能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們,哪裡有個什麼事叫她去一下是難免的。

焰樂趁他父皇被一個老爺爺叫走時,小心思活躍的抓了哥哥就要去剛纔見過的放着很大很大模型的地方玩。

辛一忍立即過來,嚴肅的看着他。並嚴令禁止他離開自行車研發的地界。

焰樂歪着可愛的小腦袋看着他:“笨蛋爹爹,這裡我大哥最大,大哥說去就能去!哥,我要去!要去!要去!啊啊啊!”焰樂衝辛一忍跩完,就衝焰令無理取鬧,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攛掇他哥。

焰令再老成也是被衆人呵護大的,危險這個東西,理解的不透徹,反而照顧弟弟的心向來充沛,便爲了焰樂高興點頭認了。

一羣太監宮女,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的跟在兩位主子身後,唯恐兩位好動的主子碰到了哪。

辛一忍叫住一位小太監去通知皇上,他自己急忙追了上去,幾人一會就出了皇上御用範圍,走入焰國衆多農耕器具和工業發展機械的重要生產之地。

焰樂發現了一個大池子,池面上漂浮着一艘木質大輪船,輪船的甲板上蹲着一尊未完成的火炮,他立即興奮的道:“哥,看。”然後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只有三尺高的護池,仰着頭望着對他來說更加巨大的輪船:“好大啊!”

小太監們急忙抱住他,被他強硬的推開:“再碰我,我就跳下去!”說着再次爬上護池,崇拜的望着他從未見過的龐然大物。

焰令也驚訝的看着眼前從未見過的事物,這比父皇給他們玩的自行車不知大了到多少倍。它竟然是在水上動的,好漂亮。

辛一忍追上來,見二殿下站在巨大的地池旁,驚了一身的冷汗,急忙上前抱起他下來:“皇上在找你們了,趕緊回去。”

“不要!放我下來!啊——”焰樂使勁撲騰就是不走。

焰令一聽父皇找,立即你收起眼裡的讚歎,上前欲帶了弟弟走開。

突然高大的船身上露出一席身影,他幾乎是半飄在船身上,穿着木色的衣衫,疑惑的看眼他們,見到辛一忍的那刻,諷刺的噢了一聲,繼而眼睛一亮道:“你懷裡那位就是混世魔王?”

子車頁雪說着從船身上飄下來,他現在負責發展焰國海上作戰武器,焰宙天的心思人盡皆知,真不知齊鷹兩國在想什麼,還不把這妖孽抓了關地牢裡,小心女色誤國,讓焰宙天爬你們頭上!

辛一忍無奈:“子車大人,您能不能給下官留個臉面,下官怎麼說也是孩子爹爹,您當着我的面如此……”

子車頁雪大方的揮揮手:“不說,不說。”但還是嘖嘖有聲的看着大殿下道:“到是跟他爹一樣會長,可惜,若是像她,更漂亮。忘了,你是男子長那般好看幹什麼!”

焰令聽出他眼裡的不敬,平靜的眼睛直視的看過去。

子車頁雪上前使勁捏捏焰令的嫩臉:“看什麼,叫舅舅。”直到臉上出現兩抹痕跡才舒心的鬆開:“小傢伙,難怪你們父皇喜歡,我看了都喜歡。”堅決不能叫叔叔,他可不承認子車世那邊的關係。

子車世也真是不避嫌,四妃之中最高貴的那個封位便宜了他,不過聽說他實際排位並不高,還得稱辛一忍一聲哥,就說男人遇到女人腦子不清楚,他非擠進去叫別人哥!

辛一忍抱怨道:“頁雪少爺,你捏疼大殿下了!”

焰樂見有人掐他哥哥,頓時掙脫了辛一忍,瞬間向子車頁雪撞去:“壞人,壞人!壞人!”

子車頁雪四兩撥千斤的人撥開,他剛來盛都兩個月,這些小不點還沒見過他,如今看着他離開時還在她肚子裡,現在都這麼大的孩子,心裡不禁感慨時光之快。

子車頁雪鉗制了焰樂交給辛一忍:“行了,帶他們離開,地河通向底下深淵,若是把她的心肝寶貝掉進去,她就是想救也難哦。”

辛一忍急忙接過還踢騰的二殿下:“多謝少爺,打擾少爺之處,請少爺勿怪,我們先走了。”說着不顧焰樂發脾氣,趕緊帶了兩位殿下離開。

子車頁雪看着他們離開,身體慢慢飄回船上,看着他們眼中熟悉的光彩,覺得這大船未來在他們手中也定不弱了它的威名。

戶部衙門內。

孫清沐捏着手裡的燙金摺子,收進了‘要’的一邊。

人人看見他如今的富貴,忘了富貴之下他們未變的小心翼翼,這是建議皇上納妃的摺子,不管落入皇上手裡後,皇上怎樣漂亮的把它們扔了,他們也要呈給皇上。

他只是不理解,孟先己是不是太閒了,竟然又參與其中,還是以衆男妃公務繁忙,帝王需廣納良人服侍君安!

孫清沐心想他到底是介意當初蘇義給他的難堪,這次更是不遺餘力的聯合衆人上書,要求皇上爲皇嗣考慮,廣納男妃。

孫清沐苦笑,這是說他們沒本事讓皇上生了……

傍晚,周天帶着兩個皮猴回宮。

錯了,是一個猴,另個好帶,焰樂真是要命啊!腰痠背痛的,帶他的太監宮女得多辛苦,改天讓陸公公給他們加薪!

“別跑了!撞到了怎麼辦!陸公公給我把他扔給他爹。”不是一般的好動。

焰樂掙扎着不想走:“我的模型!我的模型!”但他弱小的意見,向來因比他的等加高的人忽略,被人強硬的執行!

好吧!既然要走,必須要拿走:“我的模型!”那是頁雪舅舅給他的!

“都拿走!都是你的!沒人搶!”

“父皇真好!”都拿!都拿,口袋,手裡,對了嘴巴也能叼走一個,小焰樂貪心的塞得到處都是,告別的時候才發現一句完整的‘告退’也說不清!

周天可不敢怪罪他,只是看着他小貪心的模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行了,不用道安了,走吧。”小東西!

焰令知道他們兩人今日耽誤了父皇一天的時間,與自己的侍從向父皇告辭。

周天看着乖乖跟侍從離開的焰令,心裡非常安慰,總還有一個省心的。

周天用了晚飯,泡了個熱水澡,隨手拿起整理好的摺子翻看,看到孟先己幾個大字時,她忍不住想笑,看到他的提議,頓覺得此人貼心。

陸公公端着毛巾暖爐過來,把皇上的頭髮撲在雪白的毛巾上,用隔了熱的暖爐爲皇上幹發:“皇上笑什麼!”

“孟先己,想讓朕把星兒選入宮了。”

陸公公完全聽不懂皇上在說什麼!

……

天矇矇亮時,早朝已經結束,成羣結隊的大臣從集英殿出來,想太和門走來。

焰樂拿着一艘模型船突然從巨大的石獸後蹦出來,瞬間跳到剛下朝正與同僚說話的沈承安面前:“爺爺!看!頁雪舅舅給我做的!”說着他晃着肉嘟嘟的小手,閃亮的眼睛期許的望向自家爺爺:“好看嗎?”

沈承安立即停了嘴邊的話,心裡一驚:“王爺!”皇孫的東西能有不好看的嗎,臉上頓時浮現起寵溺的笑容,帶着衆同僚與有榮焉的下跪:“微臣參見睦王爺,王爺安康萬福。”

焰樂溺爺爺懷裡:“起來吧。”笑着讓爺爺看他的模型:“舅舅說,樂樂長大了,可以指揮他們出海征服四海諸國,讓他們俯首稱臣!在我朝皇威之下向我納貢!”說着小臉驕傲的像已經看到衆國來賀的壯舉。

沈承安把孫子抱起來,爲他口中那句坦然的‘向我納貢’心動不已,他的孫子是皇帝的兒子,理應用這世上最大逆不道的話顯示他的尊貴!就算皇上納妃了又如何,他孫子有同胞兄弟相護,也比別人更尊貴。

“我睦王好志向!你父皇定爲你驕傲。”

“真的嗎!”小傢伙激動不已:“我要去見父皇了。”說着帶着一衆追跑在他身後的太監宮女而去。

沈承安看着孫子跑遠,眉宇間都是笑意,有什麼比他現在更愜意的呢?感受着衆臣羨慕和不解的臉,更是覺的心情舒暢、萬事開心,一掃早朝的不快,又復開朗。

孫康德走在人羣后羨慕的看着沈承安和跑遠了的睦王爺,不禁看向身後的兒子,微不可查的嘆口氣,他什麼時候也能有孫子啊:

“你也別急,皇上這麼多年都沒選男侍,這次估計也不會鬆口,到是你們,讓孟先己抓了無法延續皇嗣的把柄到底不好看,皇上膝下只有兩位皇子未免少點,你平日別總忙於公務多去陪陪皇上。”

然後小聲的問兒子:“是不是以前陪侍傷了根本,用不用父親——”

孫清沐正在想二殿下怎麼偷跑到前殿來了,他昨夜爲模型在後宮鬧了一晚上,皇上惱了他才消停,想不到一大早就來散朝的路上堵他爺爺,還真是精力充沛。

孫康德重重可咳嗽一聲,這種話他怎麼好意思細說:“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到底是不是——”

孫清沐茫然。

孫康德見狀,老臉槓紅的重複了一遍。

孫清沐頓時哭笑不得,他們爲皇上考慮無論是誰侍寢都有服藥,加之皇上一直在靜養,沒有孩子並不意外,兩位皇子還年幼,子醫建議讓皇上再養養,並不是他們不能生,可沒必要向父親解釋這些:“爹,你想多了。我衙門還有事,先走了,你回去時慢點。”

說着趕緊走了。

蘇永忠最羨慕沈承安,沈承安這些年官位沒動,可卻越來越有權,當年的官員都知道二皇子是沈家實打實的孫子,不巴結睦王爺的爺爺巴結誰。睦王又與沈承安親近更是讓很多人不敢給沈承安臉色,讓他辦事效率近些年也長進不少。

以前朝中,靠子嗣做到從二品官職的就是他和沈承安,他們是公認的沒辦事又沒銀子,完全靠兒子爭氣入了聖眼纔有他們的今天,想不到沈承安如今官做的越來好。讓新來的那些不知所謂的新人,以爲沈承安名副其實!

蘇永忠想想就來氣,看着他抱完睦王爺與其他同僚談笑的嘴臉氣就不打一處來!

但想到自己也可以有皇孫,立即在人羣中搜索蘇義的身影,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人,氣的甩袖就走!不知蘇義在想什麼!這兩年越來越不與家裡親近!看來他得想辦法修復修復父子關係。

兩年間,新上任的官員只是覺得睦王爺果然如傳說中一樣漂亮,因爲沈妃侍養育與沈大人也親近,寥寥的幾面中,認定睦王爺與他的封號一般,是位親近親人,脾氣和善的好王爺。

宋巖尰望着這一切心中有了計較,再想到早朝孟先己舊事重提,或許該早已確定了大殿下的儲君之位,嫡長子,以後就算有了弟妹也無人越了他去!

宋巖尰想到這裡,認真分析了皇上最近幾年的表現,覺的此事越早越好,更覺的皇上就是這樣想的,皇上不可能有庶子,因爲都是她出,只能立長子,長子由皇后撫養,二殿下過早封王,剩下的一些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他竟然現在纔想到。

宋巖尰趕緊攔了尹惑、張亭道,緊急磋商。

張亭道受寵若驚!丞相竟然找他商量大事!他做夢都會笑醒的!這是認同!

辛成沒注意宋丞相的異動,看着二殿下消失的方向,決定一會去軍營路上堵兒子!

段良案距離沈承安不遠,剛纔睦王爺的話一字不漏的聽進耳朵裡,皇上已經不滿陸上的征戰,轉移海戰了嗎?

如今的焰國早已不是幾個能臣、要臣能獨樹一幟的年代,多一個良臣不多少一個不少,想坐穩還要後宮有人,想來這次有不少朝臣附議普選妃侍,與此有很大的關係。

段良案看着漸漸走近擦身而過又走遠的段敬宸,心中頓覺諷刺不已,他不是恨他入骨嗎,爲什麼一年前處置黑胡家族案時站出來說話!如果他成功下馬,不是合了他的意!

還是他段良案已經小人之心到度君子之腹。

王平叫了段良案:“段尚書,還站着幹嘛,不走嗎?”

“走,一起。”

……

上書房內,小太監已經準備好了皇上要換的常服。

陸公公含笑的幫皇上換下朝服,穿上常服,嘴角促狹的笑意難掩心中的愜意:“皇上,奴才覺得孟大人的提議甚好,皇上已經五年不曾換過胃口,換些新鮮的嚐嚐多好。”

周天對着銅鏡正正領子,好笑的看眼低頭可見的陸公公:“朕都這把年紀了,再換幾個新鮮的怕消化不良。”近三十的都已經成婚,沒成婚的纔是十六七歲,難道讓她養一羣正太!

陸公公從盤子裡選了腰佩爲皇上別上:“皇上說的不盡然,張大人家的張公子、去年秋試的新科,很多都沒有婚配,頁雪少爺不是也還沒成家,蘇水監也是,皇上若喜歡,還不是您幾句話的事。”

周天不禁佩服陸公公強大的yi淫能力:“你成天跟在朕身邊都想些什麼!”何況現在這樣就挺好,何必弄到後宮一年見不上她一面,當男人是女人啊有那麼強大的耐性:“前天宮裡的失竊案查到賊人沒有。”

陸公公立即正色道:“回皇上,不曾,奴才已經依照皇上的吩咐移交給了玉帶,皇上覺得那些人是衝着鷹皇來的?”

周天語氣平平的道:“敢偷血珠不是衝着鷹皇,也是他們一路,風流登基之時,不是說過有人作祟,今年他在位也有一年了,不知他今年會不會大辦。”怪只怪他當初不上心,下手晚了,有些兄弟難免成了氣候,他剔除起來廢了心力。

陸公公一點也不擔心有宵小窺視他焰國皇宮,鷹齊兩國的高手又如何,進了他焰國皇宮不照樣失手而回:“皇上想去了?”

“難道你不好奇,尾巴翹上天的他們到底是如何了得!”

陸公公忍不住失笑:“皇上,瞧你說的,若是被鷹皇和齊皇聽了小心治您大逆不道。”

呵呵!

“那,選侍人的事……”陸公公不死心,皇上乃九五之尊,怎能就這樣算了。

“放心吧,過兩天他就沒精力帶頭胡鬧了!”星姑娘可老大不小了,人家不見得就中意孟先己,他要是很閒,她不介意給他找點事做。

說來焰國最近確實閒了,今年年初兩河開渠全面竣工,水渠已經在回執的路上,往年在河道上下的心力和駿馬城、平原等地都有了穩定收益,未來的焰國只要無國挑釁必是康莊大道!但有人挑釁嗎?恐怕也要先掂量下鷹齊。

……

驚蟄驚雷春來早。

康泰四年,第一個重要的節氣驚蟄祭祖即將開始,宮裡上上下下忙碌了起來,掃塵、除垢,貼身,納新,圖個一年的好兆頭。

宮人們巧妙的穿好稍微改過的新衣,太監們急忙去今日來新人的淨身房收幾個叫師父的小太監帶着,宮裡新進的宮女一個個過給嚒嚒們查驗,皇宮上下一片要過節的添新喜氣。

四宮男妃聚集在華清宮商量當天分配的任務,驚蟄的龍氣福祿尤爲重要,祭地神更是不容馬虎,孫清沐也不敢怠懈。

內務府送來了節氣當天的祿服,皆繡着五穀豐登、豐收滿園的好寓意。

華清宮是貴妃宮,本來該給撿了便宜的子車世住,但四宮中孫清沐入宮最早,子車世於情於理都不適合真的佔了貴妃頭銜。

於是孫清沐搬去貴妃封位的華清宮,蘇義不動、沈飛不動,子車世入住原來孫清沐住着的承乾宮。

份位高低私下以進宮長短來算,子車世排在了最後,所以二殿下只是叫他一聲六爹爹。

裝修厚重大氣的宮殿內,蘇義坐在放在軟墊的檀木椅上,長髮半垂在地上,修身的直袖宮裝穿在身上,高貴婉約,衣服的主子,不高興的擺弄着手裡的祿服,最後嫌棄的丟在地上:

“我不穿!我要穿去年皇上親自選的罩衫。”醜死了,今年的祿服跟他有仇,把他身形的缺點都暴露出來,參拜完國寺,他又要當選帝王后宮最醜男妃,不穿!

沈飛品着茶,因爲有兒子在身邊,他越發容光煥發、氣質卓絕,同樣的衣服穿在身上,坐在衆男子中,單做花瓶也優於衆人:“不穿好!盛都的女子都巴望你永遠別穿,養眼。”

蘇義冷哼一聲:“不及你的呼聲高,你若是不穿,地神也會高興的多翻出點龍氣來。乾脆你貢獻一下別穿了。”

沈飛覺得這句說的好:“地神會不會我不知道,皇上一定會,皇上說什麼來着,‘試看幾許銷魂?’說我呢?”男人太好看也是罪過!

蘇義眼睛一挑:“你還不趕快利用你的美貌讓皇上非你不愛,省的我多幾個兄弟鬧心。”

提到這件事,幾個人默契的短暫沉默,再如何位高權重年紀也擺在那了,到底不如活躍有朝氣的孩子們招人憐惜,皇上若是看中一兩個,怎麼也會新鮮幾天。

子車世咳嗽兩聲,季節交替總讓他不慎欣喜,驚蟄最雷人,但身在後宮,也不能太不合羣,這回又提議廣選男侍,實在是讓人頭痛,子車世想了想道:“蘇水渠要回來,他一向守禮忠厚,皇上對他也是百依百順。”

蘇義閒散的擺弄着手邊的茶杯,吃味的道:“他還跟你同出一地,將來你們好練手爭寵,以後就剩我這一孤家寡人沒人幫,什麼時候被皇上雪藏了都不知道。”

“皇上昨晚沒在你那過夜嗎?”孫清沐看他一眼:“你實在想要個兄弟,不如給甘泉宮的段侍機會,你們以後攜手天下,豈不快哉。”

蘇義聞言微微動了一下,有那麼點小不自在:“說說而已,較真幹什麼!對了,蘇水渠其實不錯,人長的沒特點,又木訥,如果真選幾個進宮,我推薦他。”說這話心真不舒服。

孫清沐讓人收了祿服,平靜的道:“我覺得他機會不大,蘇水監有功於社稷,這次回宮定會升官,他本身公務繁忙,恐怕不會在入選之列。”

沈飛看眼大哥等人,不理解的問:“爲什麼孟先己說,我們就要想人選,是,我們是老了不中用了,需要新鮮的讓皇上刺激一下,最好生出七八個皇嗣,讓朝臣別盯着二殿下,但是!皇上是我們的女人憑什麼要我們讓!”

孫清沐、蘇義、子車世沉默的不開口。

連蘇義都知道,現在若想獨佔皇上是多難的事,吃醋這戲碼已經不適合海晏河清的焰國了,皇上在衆臣心裡已是九五之尊,不給九五之尊找妃侍就是大逆不道,這還不是最令他們不防備的,而是摸不準那些人,想出什麼見不得人的招數讓皇上來個‘偶遇’‘夜見’什麼的,反而防不勝防。

沈飛見他們都不說話,也知道這幾個人想裝賢惠,可賢惠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後他們會越來不新鮮,新人早晚會越過他們,就算那些人好控制,可有了孩子後呢,到時候他們慫恿孩子爭儲還是好的,就怕皇上先被不爭氣的兔崽子氣死!

沈飛覺得說到底還要一勞永逸,讓焰國羣臣再也不敢提給皇上納侍的事:“你們覺的駱曦冥怎麼樣?”

孫清沐、蘇義、子車世瞬間驚訝的看向他,彷彿他說了什麼駭人聽聞的事。

沈飛安之若素,讓人自行慚愧的容顏此刻莊重嚴肅,凌厲的氣勢反而與二殿下罵人時相似:“這兩年,我們一直不去想鷹國那位,皇上那夜的話也儘量不提,但那些人才是心腹大患,皇上定要娶一個永保焰國基業,齊皇人雖正義,可手段狠辣,鷹風流癡情,但驕縱,他若是進了宮,必分你我等人的恩寵,他現在又是鷹皇,武功高過我們,他如果想霸着皇上,你我一點勝算也沒有。

駱曦冥則不同,看他那晚的表現,他是內斂的人,所求不多,何況,玉帶之主,常年有任務要出,他不見得經常有時間在盛都,重要的是他的身份和地位都比另兩個更有說服力,我們不是還有一個男後的位置空着,給了他,看誰還敢再給皇上廣選男侍。”

幾人聞言沉默了,駱曦冥是他們誰也不願提起的隱傷,那種無能爲力的差距,皇上面對他們時,幫不上忙的打擊,讓自喻傲氣的他們一次次受挫!

子車世沉默了好一會後,緩慢的開口:“駱主的確是真豪傑,且能震住齊皇和鷹皇,皇上對其也不是無情,若是能讓駱主跟了皇上,對皇上百利。”

“可鷹皇之事……”鷹皇很得駱主寵愛,駱主不會搶他弟弟的女子,兩年前不曾,現在更不會,爲了避嫌駱主這兩年除了一次必要的事與皇上通信一封,並未與皇上聯繫過,恐怕……

蘇義左右看看他們不吭聲,這麼高難度的事,他還是當他的弄臣,讓腦子最好用的人想去吧,謹防拍錯了馬屁,讓那三變態把他烤了。

子車世看眼孫清沐。

孫清沐看眼子車世。

兩人心裡都有了主意,只是……非君子所爲……

孫清沐先把這件事放下:“驚蟄當日,皇后陪皇上祭祖,蘇義,沈飛耕路回來,立即到職,盛都的安全你們兩個用點心,去年做的不錯,今年保持,着時候誰若被文官參一本皇上選妃就得提前了,世身體不好,耕路後回來再休息如何?”孫清沐看向子車世。

子車世恭手道:“多謝。”

沈飛見這兩老狐狸,似乎達成了某種需要猶豫的默契,也不急着開口,把駱曦冥拉進來他還有另一層考慮,身在他們的位置,玉帶代表了什麼極其恐怖,若是皇上能掌握它的主人,哪怕兩年,焰國也能再在國力上躍上一個臺階。

蘇義見事情敲定,趕緊重申:“我不穿那套衣服!”別以爲他忘了。

沈飛道:“那你穿去年的,顯得你標新立異,與衆不同,說不定又有大膽的小姑娘往你身上扔絲帕!”

蘇義聽沈飛提他去年的囧事,心頭激憤,因爲那天后皇上還笑了他一個月,就說人善被人欺,今晚他就去截了皇上:“老二!快來看你爹!你爹給你做了艘航空母艦!”

孫清沐失笑:“你要真把二殿下喊來!他該吵着跟去了。”

沈飛聞言,眼裡頓時有了光彩,對呀。如此榮耀的事,爲什麼不讓他兒子去。

孫清沐趕緊讓他打住:“睦王爺有睦王爺的事,你別想了,衣服不好回去改!驚蟄當日,派人看好二殿下,沈飛你平日約束着點他,雖然皇上不說什麼,但二殿下身爲皇嗣就該有皇嗣的尊貴,你看你天天教他爬樹偷懶,哪有皇嗣的樣子。”

“是,下官謹記。”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

驚蟄日,皇家儀仗整裝待發,上萬禁衛軍,兩萬新軍早已駐守在儀仗要經過的大道上,包圍之外人山人海,擠的密不透風。

深黃的龍紋旗幟隨風展舞,烈烈風中一片盎然,龐大的儀仗隊在欽天監算出的吉時踏出第一步。頓時鑼鼓喧天、綵帶翻天,歌舞、樂曲,讚頌、祈福,帶着虔誠的祈禱,向春日之地出發。

驚蟄,農業放在第一位,皇上親自下地耕作,所謂:“農,天下之本也,黃金珠玉,飢不可食,寒不可衣……其令郡國務勸農桑,益種樹,可得衣食物。”

皇上厚愛土地,開啓地蘊之勢,恩澤生活在上的子民,生長茁壯的作爲、厚養一切可食之物。

周天身着厚重的祭祀正服,金邊神紋的暗色莊重衣飾充滿詭異的妖異之氣,穿在肌膚白皙,保養有佳的周天身上添了一抹高貴的神靈之感。

周天所到之處,子民一片跪拜一聲,相比以前出行無人問津的爭相逃竄的場面,如今的焰國纔算之爲國。

郊外的寒風刺骨,彩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一片新出土的嫩綠映入周天的視野,使之瞬間心情舒暢,周天牽了皇后的手下攆,小聲在她耳邊說了句:“天寒,地上還有霜雪,小心一點。”

“多謝皇上,妾身記得!”

遠遠聚在隆間外圍的子民,叩拜國母,這位承載了焰國子民無數期望的女子,這些年越發受人愛戴,不爲別的,憑她育有大殿下,且能在男妃衆多的皇上心中保有多年的情分,以令人敬重。

孫清沐、蘇義、沈飛、子車世緊隨其後。

漠千葉跟在最尾,並不是孫清沐把她放在後面,而是漠千葉覺的這個位置不被人注意,且容易偷懶,孫清沐歷年都依了她,今年自然不會例外。

漠千葉走在人羣最後面,濃眉星目,目光深遠,她表情鄭重,看似隨意,若是細觀則看出她隱沒與衆多侍從中,不慎明顯。

段敬宸、辛一忍跟在最後,這些年,他們除了在正式場合露面,其他時間不參與任何皇家活動。

此刻段敬宸跟辛一忍融入在隨行的衆人中,比漠千葉還不起眼。

隊伍在綠油油的郊外停下,衆人的目光均被皇上和皇后吸引,段敬宸卻注意到漠千葉面無表情往後面挪了挪。

段敬宸單手穩妥的執着神牌,左手悄悄捅捅一旁的辛一忍:“看到沒,我就說她有問題?按理說她是漠國公主誰會注意她在哪裡,她卻欲蓋彌彰,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

辛一忍認真的看着前方,隨時準備進行叩拜的節禮,可等待的時間漫長,皇上和皇后還未耕織:“亂說什麼,公主是女兒家,在軍營中屢有建樹,你莫亂說惹惱了她,她讓皇上再關你。”

段敬宸不以爲意:“我可沒亂說,這幾年她以男兒身混跡軍營,軍中好男兒無數,她就沒一個心動的?”段敬宸神秘的看眼辛一忍:“你跟她一個部門,跟我說說她平時跟誰最要好。”

辛一忍聞言依稀想起軍營中傳她與米謓默來往頗密,他也好多次撞見他們兩人在一起,開始是漠千葉教導還是新人的米謓默,後來就是米謓默與漠千葉一起探討軍中局勢,三年前助戰天威國,聽說米謓默好似救過千葉公主。

“別亂說!千葉公主不是那樣的人。”千葉公主名聲受損,若他再嚼舌根對她來說是雪上加霜。

段敬宸看着前面目不斜視辛一忍,見第一排還沒動靜,想着下耕纔開始,便道:“說你不懂你還裝,千葉公主雖然是皇上的妃子,但皇上希望她過的開心,再說千葉公主也是情場老手,又有咱們皇上當表率,她會畏懼閒言碎語!”

“那有些話,也不是我們該說的。”辛一忍到底年幼,在宮內被蘇義、段敬宸保護的很好,軍營裡黑胡對他頗多照顧,並不如段敬宸看的深遠。

段敬宸懶得再搭理他:“好,好,你是皇上好嬪妾,是公主的解語花,你就替她瞞着吧!等鬧出什麼難聽的事來,皇上還能白撿一個孩子,多好。”

辛一忍被段敬宸說的心中一陣不安,偷偷的看了眼前方的漠千葉,心想,不會吧,公主性格雖然偏執可不像亂來的人。

“別看了,小心明天你暗戀千葉貴妃的謠言漫天飛。”

——跪!一叩首,風調雨順國泰安康,四海昇平五穀豐登;跪!叩首——神龍出谷騰飛萬里,土坡束縛孕養五內;跪!——

六叩首後,如龍的隊伍起,前行一步,繼續未完的九十九叩。

段敬宸起身再跪:“你等着吧,不出兩年絕對出事。”

“跪神呢,你心誠點,觸怒了神靈,降災禍於百姓。”

段敬宸見鬼的瞥他一眼,聖賢書讀傻了吧,唉,這小子,如今也會一本正經的頂嘴了,不如當年乖巧。

皇家圈禁的範圍外,人山人海,隨着陸公公渾厚有力的聲響,虔誠的子民也跟着叩拜。

不起眼的人羣中,跪着一些不起眼的人,平凡的長相執着的穿着酷愛的錦衣,身架甚至撐不起身上修長華麗的衣物。

他跪在整個人罩在黑衣中的女孩身邊,隨着跪拜聲叩首:“省心了吧,他最終還是沒有選擇你,良人入宮,獨留你念着昔日情分,你傻不傻。”

九十九叩結束,星兒站起來,頭上戴着寬大的黑罩斗篷,犀利的目光頓時攝向後面的孟先己,紅脣在黑衣映襯下格外嬌豔:“孟先己,你積點德!他現在那個位置若傳出不好聽的,小心先殺了你埋他的清白。”

孟先己聞言眉頭皺了一下又復平靜,如此迴護他,還是心有眷戀。

星兒走了幾步見他沒有追着不放,鬆了一口氣,再次回身從衆人中穿過偌大的空隙遙看那抹身影,又落寞的垂下頭,過了一會似乎想到什麼,深吸一口氣,眼裡掛了抹笑,她會好好待他。

……

天矇矇亮之際,霧氣還未消散,一頂頂呢子小轎有條不紊的向盛都彙集,這是驚蟄過後是一年之春的大朝。

今日,全盛都四品以上官員全部列席,共計一千人之多。

上朝之音響起時,霧氣散去,明亮陽光和順的灑在萬物之上,爲宮廷樓閣披上了一層絢麗的外衣,集英殿內站滿了文武官員,從三品以下被迫分列石階上站着。

周天有力溫和的聲音響起:“過去的一年,焰國平定草寇、改編融軍、兩河開流、國泰民安,這些離不開衆位愛卿的努力,沒有你們不遺餘力的執行,就沒有焰國安康富足的今天。”

“皇上福澤四海!臣等不敢居功!”

“驚蟄過,又是忙碌的一年,朕對衆位深有信心,衆愛卿的俸祿很久沒有調動過了,戶部擬個方案上來,朕給衆愛卿嘉獎。”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天看着越加成熟的官員體制,望着一張張充滿朝氣的面孔,心中甚覺安慰,想起前些天孟先己提議廣納妃嬪的事,臉上露出苦笑:“朕非常欣慰衆位愛卿的成績,亦理解大家的擔憂,但朕年紀不小了,實在不忍心讓衆位愛卿、子民家的孩子遠離父母,納妃一事莫要再議!”

衆臣聞言失望之音一息而逝,皇上正值鼎盛,怎能說自己老了,卻沒有人敢質疑帝下,皇上雖寬厚了,可所作所爲一樣直來直往,惹惱了皇上,她不見得跟你按道出牌。

宋巖尰聽皇上提到選秀的事,知道機會來了,出列道:“皇上,微臣有事啓奏。”

周天心情好:“說。”

“回皇上,我焰國如今安康平樂,國泰民安,皇上英勇寬厚,決策無失,皇恩浩蕩,天佑焰國,皇上膝下如今有兩子,所謂長幼有序不可偏頗,二殿下兩年前已封睦王,大殿下乃中宮養育,至今未有封位,微臣斗膽懇請皇上封大殿下爲太子,以全國體。”

尹惑第一個出來附合,前袍掀起跪下:“臣懇請皇上冊立大殿下爲太子。”不是他與丞相‘狼狽爲奸’而是,他覺得皇上還是早冊立太子爲妙,均是皇上所出,皇上哪個能不愛,尤其母親多偏愛幼子,萬一皇上古夕之年犯了糊塗,立了幼子,難保不是霍亂之始。

辛成低着頭,敏銳的用餘光掃眼周圍人的動靜,什麼情況!竟然要立太子?孫康德怎麼想?蘇永忠呢?段良案呢?

張亭道出列,亦跪下請旨:“請皇上冊立大殿下爲太子。”宋丞相有一句話說服了他,將來子車世若有了自己的子嗣,難保子車家主不會有別的心思,寄夏可是一大隱患,萬萬不能留了太子之位,讓隱患明朗化。

後面的黃友善有些驚訝,什麼情況?張大哥怎麼也捲進去了,爲什麼冊立太子?事前沒打過招呼啊?!

胖嘟嘟的黃友善只用了一瞬便回過神來,跟着下跪請旨,現在官職越來越不好做,緊跟大哥走已成爲他多年信條,刀山火海,他也要跪。

張亭道一派人同時跪下,請旨冊封太子。

如今他們這一脈,靠真金白銀買官上來,還留在朝中的只有五人,現今朝中新人輩出皆是才學淵博之士,稍不留神就會被新銳以犀利的彈劾削官回家,他們只有抱成團,靠着商人的直覺爲焰國商會發展竭盡全力,尤其出銀子的時候,更要乾脆可人。

難爲他們從大字不識幾個,如今都能寫成篇的奏章,整合焰國南北東西各大商戶,平衡焰國日漸繁榮但問題也層出不窮的商圈,頭疼的他們都想主動告老還鄉,看那些只盯着他們靠銀子買官的愣頭青能不能制服一個個老奸巨猾的商家。 Wωω☢ тt kán☢ ¢O

直臣一派緊跟着叩首:“臣等懇請皇上冊封大殿下爲太子!”長幼有序,幫理不幫親。

蘇永忠看着大半朝臣跪了下去,皇上還不開口說話,擺明了就是也有那個意思,心中頓時有些焦急,萬一這事塵埃落定,以後他孫子豈不是沒了機會。

蘇永忠使勁看前面的蘇義,恨不得長雙火眼金睛瞪穿他的腦袋!你到是說話啊,想辦法攪亂此事!

辛成不動,這件事他絕不允許是自己促成,就算事後有人彈劾他別有用心他也認了。

孫康德也不動,皇上至今未言,已經表明了天家的態度,既然是鐵板釘釘的事,說與不說、迎合與否根本沒任何關係。

好事者的目光自動落在皇上後宮男妃身上,似乎很想看看這些男人會不會打破他們之間‘虛僞’的‘團結’爲自己未來的兒孫大打出手,若真鬥起來,他們又該幫幫誰讓火燒的更旺一點!

新進的臣子不懂‘老臣’目光中的寓意,以爲‘老臣’們只是在同情男妃的際遇,心裡也不禁唏噓,位高權重又如何,還不是曇花一現,沒有子嗣,沒有墳冢,將來如何安家!

孫清沐站在人羣中,一直未動,衆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早已習慣,何況是善意、別有用心的目光,對他來說不足畏懼。

孫清沐從丞相開口到現在,目不斜視,不偏不倚,直到感覺一道讓他展開笑顏的目光落下,孫清沐右腳踏出,正式出列,低首、恭手道:“皇上,肯請皇上冊立大殿下爲太子!”

蘇義、段敬宸跪:“肯請皇上冊立大殿下爲太子!”

羣臣瞬間響起抽氣之聲,有贊他們真豪傑、有佩服的、有疑惑的、有在衆人身上回轉,想知道大殿下到底是誰的孩子的。

不管心思幾何,孫清沐的表態帶動了一批靠皇族的新臣請求封旨。

周天坐在高位上,從冠簾後將衆臣的表情收進眼底,心中不禁釋然終於落定此事,剛纔辛成、孫康德、蘇永忠的表情他看在眼裡,就連向來耿直的段良案也是過了一會才跪下請旨,可見這個位置果然很吸引人。

周天更堅定了心裡的想法,太子之位必須確立,所謂立賢是無稽之談,她的兒女可以驕縱、可以無禮、可以有脾氣,但絕對不能手足相殘!

周天微微頷首:“大殿下聰慧機敏、恭順有理,朕甚覺欣慰,加有皇后細心照料,兩歲有餘已能觀其秉性,衆位愛卿與朕想到一塊去了,好!趁今日吉兆,冊立太子之事就這麼定了,禮部和欽天監挑幾個好日子,便行冊封大典!”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這麼定了?沒人反對?也太順利了吧?四宮就這麼甘心?

這大皇子到底是誰的兒子?孩子他爹高興瘋了吧?皇上這是暗着偏袒?還是皇上怕將來發生不愉快?

可——不管是什麼原因這也太沒有懸念了!大殿下是長子,只要他將來不做出格的事,皇位指日可待,依大殿下的性格,好像也做不出出格的事!

早朝在‘舊臣’疑惑,‘新臣’平靜中結束,一年一度的大聚會,沒有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便敲定了太子的人選。

衆人不禁感慨,總嚷着告老還鄉的丞相大人高明啊!擁立太子有功!他兒子該官升一級了,就憑這一點,宋大少爺再木訥,也能熬到孫子宋慮之參考,到時候又是宋家平步青雲之日。

老狐狸!好手段!生生把該歸隱的宋家拉了回來!

……

瑤華殿的雪瑩之地內,一片亮盈盈的柔軟沙土若金,夜間在月光的照樣下璀璨生輝,是瑤華殿知名的美景之一。

據說這裡的沙土是珍珠黃金深海沙土打碎放在此地,平日有十幾位小太監照料,雨天有人擋雨、夏天有人遮陽,金貴非凡、價值連城。

此時一位穿着對襟春襖外面披着小斗篷的娃娃,拿着小鐵鍬、桶子在沙地裡鏟啊鏟的,玩的汗流浹背,斗篷的邊角落在沙土上,沾染了星星點點的亮光。

二殿下渾然未決,抱着小鏟子,鏟了滿滿一鏟沙土,吃力的擡起來瞬間灑了一半,又奔跑兩步鏟入桶裡時,只剩半捧的量。

即便如此,小傢伙依然樂此不疲的鏟着。

蘇義今日輪休,換了常服,過來教導小傢伙箭術,兩歲的孩子有什麼耐性,很多時候他都縱着老二玩,偶然他射幾箭引得他崇拜的跟什麼似的,就心滿意足。

不是他不用心輔導,而是沈飛已登峰造極,他何必班門弄斧,不如討了孩子高興,還能聽小娃娃嘴裡甜甜的叫聲二爹爹,將來自己若獨孤終老也有個人燒個紙錢。

蘇義今日穿了束腰寬袖宮裝,進了瑤華殿,見雪瑩之地圍了衆多太監。便知道他要找的人在這裡。

“參見蘇妃侍。”負責二殿下安危的太監自動讓開一條路。

“二爹爹早。”焰樂奮力挑起一鏟沙,快顛簸完了放入桶內,使勁磕磕鏟子,力求把沙土都落進去。

蘇義閒散的讓他們起身,找了快光潔如玉的石頭坐定,左臂支撐着身體向左微微傾斜,銀白色的潛鸞紋衣衫落在玉石上,使其主人自有一股風流之態:“小二,你費力無功的幹嘛呢?”

焰樂聞言擦擦額頭上的汗,粉雕玉琢的小臉嫣紅如果,煞是可愛:“寶寶在裝寶貝。”

“哦?”蘇義無聊的配合着,想到早朝敲定的事,如今看焰樂不禁怪他爹長相脫俗,若是不把兒子生的這般妖孽,小樂樂就是太子了,哎:“你裝寶貝做什麼?”

焰樂聞言,再次剷起一堆沙,小手因爲用力,眉頭都皺在了一起,使出吃奶得勁努力勞動着,他柔情蜜意的看二爹爹,歡快的道:“這裡好看,父皇也說好看,樂樂裝了送給衆位爹爹。”

蘇義猛然拉回思緒,看着努力‘送’他們禮物的兒子,心裡覺的十分感動:“過來寶寶,讓二爹爹抱抱,寶寶就是貼心,爹爹沒有白疼你。”

焰樂快速退離二爹爹的懷抱,趕緊忙他的大業:“我還要給哥哥裝點。”

蘇義看着忙碌的兒子,不禁感慨同人不同命啊,他突然道:“寶,你哥要當太子了。”曾經這個稱呼令焰國上下聞風喪膽!無人能與其相悖!一晃眼這個稱呼竟要易主,歲月催人老啊!

焰樂不受影響,繼續‘忙碌’,拿着小鏟子想學學園丁公公拍一拍,卻發現沙土太低,小鏟子拍不到,不過,他不氣餒,繼續用鏟子去鏟沙:“‘太子’是什麼?比寶寶給爹爹們送寶貝好嗎?”

蘇義肯定的道:“不,二寶現在的活計在爹爹看來更好。”

蘇義看着焰樂腳下那片沙土,一個個淺淺的腳印,雜亂無章,卻快樂自在,相比這些,那個位置真那麼好嗎?將來的帝王?以後的尊者,三千後宮,看似逍遙卻未必有心:“他以後不可以任性、不可以上樹捉知了、不可以吃飯大聲說話、不可以跟父皇撒嬌、也不能像我們二寶一樣,想哭就哭。”

焰樂聞言哇的一聲哭了,小鏟子落在地上砸了腳都沒有發現。

蘇義頓時手忙腳亂,急忙衝過去幫他剝開鏟子,心疼的把寶貝抱在懷裡:“不疼了,不疼了,二寶不哭,二寶最堅強。”

突然一陣冷風吹過,沈飛一身棗紅的宮裝長髮飄落,腰間的玉佩還沒有繫好,他急忙從蘇義懷裡接過孩子,心疼的不得了:“乖,爹爹的寶貝,不哭,不哭,你二爹爹不是故意的。”

蘇義聞言:“等下,我可沒有欺負他,你別想歪了。”

“哎呀,這不是哄孩子的話嘛,你較什麼真。乖,不哭,爹爹在。”

蘇義突然覺得,難怪焰樂是親王,有你這樣的爹也不適合當太子,

“哥哥好可憐……好可憐……”焰令停了哭聲抽泣的推開爹爹,邁開他的小粗腿拿起地上的鏟子繼續裝:“樂樂先給哥哥……”

沈飛看眼更可憐的兒子,然後再惡狠狠的看向蘇義!跟他沒關係纔怪。

蘇義看着樂樂突然想到了六弟,心有感觸的把剛纔逗樂樂的話說了出來,似玩笑又似嚴肅的道:“你還是多跟他說說,別以後讓有心人利用了一胎兩寶的情分。”

等孩子長大了,難保簇擁在他身邊的人不會爲了自己的利益慫恿主子!

沈飛明白,思索了片刻才道:“我以後注意,你幾天休沐?我怎麼覺的你天天休沐?”

蘇義瞥他一眼!廢話他就在宮內當差,當然天天見,廢話真多!還是像個白癡!不過這傢伙生的孩子是漂亮,看了着實讓人心裡喜歡。

顧公公疾步而來,來不及喘口氣道:“妃侍,蘇老爺找您。”

蘇義看眼茫然望向自己的兒子道:“本宮今日身體不適,讓他老人家回去吧。”

“是。”

焰樂聞言咯咯的笑了,二爹爹真好,答應陪他玩一天,再過一個月是柳姐姐看他的日子,柳姐姐一定會給他帶好多東西,到時候他也分給哥哥一些。

焰樂正樂觀的想着突然焰樂一陣尖叫:“爹爹!你踩寶寶的桶了!哇哇!——哇哇!——壞了!——哇哇!——”

瞬間蘇義、沈飛一陣手忙腳亂。

蘇義總算知道了,原來‘桶壞了’和‘哥哥可憐’是一個待遇……

盛都郊外,山巒重重疊疊,望不盡的滿目青翠,春日的暖風吹拂着遙遠的城旗,若隱若現。

蘇水渠一行人距離盛都越來越近,又是一別歸來,不免近鄉情怯,想到剛剛竣工的福澤之地,蘇水渠這樣內斂的人也不禁暗暗激動,兩河谷地是他的一次壯舉,是皇上成全的焰國驕傲,或許他以後的成績再也無法超越的工程。

在這個行業,蘇水渠覺的自己已到了頂,下一個三年他想靠走遍焰國河山,寫一下一部屬於焰國的水利著作。

簡行的車馬出了山路,駛入寬廣的官道,離開時僅有單行線的大路,如今已經擴展到兩道,道路兩旁如集市一般樓閣林立,應有盡有。公交專用線路上停着一輛車,不一會鈴聲響起,車已上路,帶走了那裡聚集的行人。

蘇水渠下了馬車,爲眼前繁榮的集市驕傲,他永不後悔與她走出河繼,來到這裡!

車馬很快抵達城門下,崗哨檢查了腰牌恭敬的向蘇水渠行了拜禮,要親自護送這位水道大匠。

蘇水渠委婉拒絕,一年不見盛都的變化自不必說,他相信天威那般的大國也不會比焰國更加繁榮。

蘇水渠沒有回家也沒有進宮,遣散了衆人各自回家後,讓僕從趕着馬車去了戶部衙門。

孫清沐正在與任嶇商議這次鷹國批准的作物下發到那座城池,一聽蘇水監求見,他瞬間嗅到不好的預感:“你回去想想,明日我們再議。”

任嶇知趣的退下,走到門外時多看了焰國知名的水路大能一眼,恭敬的向其行禮。

蘇水渠已經習慣他的身份,微微點點頭,並不甚熱情,處在他現在的位置,太謙恭反而招禍。

“蘇水監,侍郎請您進去。”

蘇水監匆忙找孫清沐確實是出了事,到他手裡的銀子,他覺的不對。人人都以爲他幾年不回宮與皇上已經甚少來往,其實不然,每逢過節皇上都會寫信問候,信裡都是平日皇上就寫好的瑣事,裡面不巧有某人爲他籌集了銀錢後驕傲的口吻。

蘇水渠拿出七張去年收到兩河地方官員給他的銀兩數目,然後把皇上平日信裡的銀兩數交給了孫清沐,不確定的問:“大人,可是皇上說錯了什麼?”

孫清沐臉色已然難看,竟然差了七百萬兩!很多嗎!其實不多,百億銀錢從戶部發往兩河之地,直到用到實處竟然只少了七百萬兩,幾乎不值一提。

可!銀兩是孫清沐親自放下去給蘇水渠的手,若是差個幾十萬兩,確實不是什麼大事,可孫清沐親自過手,竟然差了七百萬兩,就不得不考慮有人想試探什麼。

或許是某些人們覺的國泰民安久了,試試其中的水有多深。或者看看中央官員的態度,是不是能用人脈銀錢鑽個空子。更甚着是想打開他與子車世之間的縫隙,好分派了這朝綱!

“豈有此理!”孫清沐重重的把兩張寫着數字蓋着官銀的紙拍在桌子上!

蘇水渠見孫清沐發怒,心裡忍不住咯噔一下,潛意識裡,他還是敬着孫清沐。

蘇水渠見話已經帶到,剩下的是戶部內部問題,不方便他再參與,於是起身道:“下官剛剛回盛都,還未看望母親,孫大人若沒有指示,下官想先行告退。”

孫清沐聞言急忙收回情緒看向他,他更結實了,雖然沒有盛都門閥的貴氣但自有一股神氣。

孫清沐親切的上前:“別急,時間不早了,我也要下衙,不如你我一起回宮面見聖上,皇上昨天還提到你,說你這次立了大功一定要好好褒獎!走!皇上特想見你!”

蘇水渠委婉的避開孫清沐的手,歉意的道:“大人客氣,下官已經接了旨意明日入宮面聖,今時不便打擾。”

“你我本是一家人,皇上見你還要手諭嗎?兩年沒見皇上,你不想,皇上都想,你以前在我院子裡住過,我一直沒把你當外人,今日我邀你入宮,算是我們以前的情分,蘇水監不會不賞臉?”

蘇水渠聞言有些尷尬,垂下頭聲音細碎堅韌:“大人,不是我不識好歹,我說不入宮與別的沒有關係,不入就是不入不是爲了自擡身價,所以也不想給皇上尋了麻煩,大人,且勿再讓水渠爲難。”

孫清沐聞言,看了他一會,心裡有處地方隱隱浮動,看着水渠的堅持,他不禁想到另一位積極鑽營的人,同樣聖恩深厚,眼前的人的確值得她付出很多。

當年住在一起不是看着他收拾了東西匆匆離宮,彷彿皇上是毒蛇猛獸會吃了他一樣。

孫清沐真心釋然:“好,明日我和皇上在上書房等你。”

蘇水渠鬆了一口:“謝孫大人,下官告辭!”

孫清沐看着他離開,心中也不禁佩服他心念的決然,想到在他面前自己的手下居然做出此種齷蹉事,還勞煩他親自送過來,孫清沐便覺得怒火中燒!可惡!不管是誰!他定讓手長的人付出代價!

蘇水渠從戶部出來用時不足一盞茶的時間,直接上了馬車,立即離開。他把疑惑送達,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皇上不問朝事,告訴了她,她也要交給孫公子,到時候反而讓孫公子難做,他不想給昔日對他頗有照拂的人添麻煩。

蘇水渠離開後,衙門角落的牆壁上一抹身影也急速消失!

巍巍府邸之內,一位穿着黑藍色長袍的中年人猛然放下手裡茶碗,手上褶皺的皮膚彷彿貼在上面,不復飽滿,聲音陰曆且有淺淺的恐慌:“你說他直接去了戶部!”

“是,大人。”回話之人聲音平靜。

“戶部,戶部……”中年人反覆咀嚼着這句話,努力說服自己,他們的計劃萬無一失,只是從每批銀子中抽取了一部分,不會被發現,也許蘇水渠去戶部有私事?不能疑神疑鬼,自亂陣腳!可萬一呢!萬一……到時候他死定了!那個人卻不見得會有事!

一張佈滿皺紋的臉、養尊處優的臉猛然閃過一道殺意!這件事他決不能坐以待斃!李家榮耀多年,不能在他這一代毀了,想到歐陽逆羽上次奉皇命從李家取走的黃金,他就心中抑鬱!

當時他兒子不過調笑了孫清沐和辛小姐幾句,怎麼不見孫清沐被彈劾,反而他們先把御狀告到了皇上那裡,他們李家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中年男子陰鬱的聲音響起:“你去把少爺叫來,有急事商談!”

“是!”

中年男子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眼裡的陰霾越來越重,蘇水渠,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別怪我心狠手辣!

……

明亮的月光驚起棲烏在漆黑的枝頭上吵鬧不停,更漏的聲音飄遠的傳來,軲轆急轉,往家趕的人加快了馬步。

春日的暮色依然很早,科學院的門這時候才落了鎖,周天和子車頁雪剛從裡面出來,寒風吹過,對兩人都沒什麼影響,只是周天習慣性的把腦袋往衣服裡縮:“又晚了!這該死的天!”今天答應兒子早點回去,慘了!

兩人走出衚衕,上了大道,她不方便坐車,公交不靠近皇宮停,她看眼子車頁雪:“你坐車?我去那邊給孩子們買些吃的坐車走。”

子車頁雪趕緊讓她快走,回去這麼晚,他娘又要不高興了,真不理解母親怎麼以爲他會跟這個節操如今越來越少的女人有什麼瓜葛:“讓我孃的人看到這麼晚還跟你站在一起就慘了。”

子車頁雪小心的四下看看,不知從哪弄過來一個黑色頭套,瞬間罩在頭上,木色的衣衫隨即染黑,他如做賊一般,謹慎的觀察下週圍,快速消失在周天五米左右。

周天剛想問他吃不吃,哪還能看到人:“要死,明明是我吃虧的事。”不知未曾謀面的阿姨怎麼想的。

周天買了幾份小吃回宮。

皇宮新竣工的帝殿之外,一抹小身影倔強的等候着,隨身服侍的太監過來給主子更衣,被主子隨手仍在地上,氣呼呼的小臉,任性的脾氣,卻讓看到他的人引不住心生憐惜:“臭父皇!還不回來!以後都不喜歡你了!”說着生氣的把斗篷扔地上狠狠踩兩腳。

子車世站在宮門口看着在白玉砌成的帝殿前路發脾氣的小人,再看看在庭院樹下對弈的人,提醒道:“沈飛,你該管管小二了,他現在脾氣越來越不討皇上喜歡了。”

沈飛落下一子:“是嗎?”頭也沒擡:“他做什麼了?打僕人了還是踐踏誰的尊嚴了?蘇義,棋子不能落那裡。”孫清沐怎麼會看不破他們欲佈下的陷阱。

孫清沐邊看手邊的摺子,邊偶然落下一子,任對面兩個人激情澎湃的商量着,見他們險些爲落下的一子打起來,急忙道:“讓你們反悔。”真是,這麼大人了還孩子氣。

蘇義喜出望外,趕緊把落錯的子收起來,重新與沈飛商量下在哪裡。

子車世站在門邊,思索的看着玉石路上生着悶氣走來走去的樂樂,還真沒發現樂樂有沈飛說的問題:“那你就不管他?”

沈飛慎重的落下一子,不忘回答子車世的話:“我不管他,他能長這麼大,放心吧,我記得讓他別犯他父皇厭惡的錯誤。”

子車世聞言嘴角僵硬的動了一下,不得不服沈飛的教育模式,其實他覺的沈飛恨不得他兒子能爲所欲爲,長歪了也不介意,只是礙於皇上面子,他才勉強約束。

子車世不懂沈飛爲什麼如此,只是覺的若是自己的孩子他大概不會如此放縱他,他從小便沒有母親管教,若是他有了孩子,一定耐心的天天教導他,不讓他錯失了每次見到新事物的該有的感嘆,也不會因爲見到害怕的事物心生畏縮,不敢擡步。

突然樂樂歡呼了起來,子車世含笑順着樂樂揮舞的手臂看去,一片燈光行來,鑾轎越來越近。

樂樂撒開小短腿興奮向前衝去,嘭!摔了一跤。

不等驚恐的太監們上前扶他起來,他已經從地上躍起,向皇上衝去:“父皇!父皇!”

陸公公趕緊接住小祖宗:“殿下,您慢點,讓奴才看看摔疼了沒有。”

焰樂沒功夫讓陸公公看,伸出胖胖的小胳膊讓父皇抱,早已把皇上放他鴿子的事,忘在腦後。

周天心中憐愛的把他抱上鑾轎:“小傢伙這麼晚了還不睡,父皇給你買了好東西,看。”周天把買來的小玩具和吃食交給孩子,換來意料之中的驚呼。

鑾駕正好停下。

周天看到了站在門邊迎風而立的男子,雖身形看似柔弱,卻給人風雪壓不彎的傲骨,周天嘴角掛了抹淺笑,把孩子給了陸公公:“還沒睡。”下了車,溫柔的任他攬進懷裡。

孫清沐、蘇義、沈飛也放下棋子迎了出來,見她身着中午出去時的常服,問了安後,不禁忍不住唸叨皇上次次都不信守約定,每天都忙到很晚,有時候任性的就在外面歇了,這是何等大事,不可取!

周天趕緊投降:“只是有點事耽擱了,下不爲例。”周天見小兒子抓着粘球已經珍惜的舔了起來,不禁惡寒,忍不住捏着他的小耳朵提醒:“你就不能掙點氣,好像父皇虧待了你一樣。”

焰樂也不嚷疼,大口大口舔着捨不得吃,突然想到什麼樣,眼睛雪亮:“我要給哥哥嚐嚐!”

沈飛眼疾手快急忙截住他:“別跑,你以爲你哥是你!大殿下早睡了,明天再去!去讓康奶孃幫你把吃的收起來,明天跟哥哥一起吃。”

沈飛打發走了焰樂。

幾人擁簇着皇上進了內殿。

風格迥異的帝殿內入目所見均是奇珍,張揚的宣示着自我的奇特,可偏偏又覺得本該如此,帝殿與整個皇宮的佈局格格不入,它如一個被放大的目標,堂而皇之的告訴所有人帝殿的位置,制高點,甚至塑了一尊盤龍望月,何等狂妄的風格。

但想到它的設計者也就釋然。

子車世已經去布膳,沈飛接了宮女手裡的活,爲剛回宮的皇上洗漱。

蘇義去取衣物。

孫清沐看着他們忙沒有動,與皇上說起了今天見到蘇水渠的事:“他是越來越精神了,如今沉澱的風韻不知迷倒多少盛都閨秀。”

蘇義取來衣服聽到這一句,路過孫清沐身邊時候瞥了他一眼,小聲道:“提他幹什麼,你腦子越來越不好使。”隨後又對皇上笑的明媚,走過去爲皇上更衣,還不忘暗送秋波:“蘇大人是焰國大功臣,誰都比不了。”

周天拍下他亂碰的手:“別酸了,你也是功臣!”臉上揚起真摯的笑臉:“他啊!你們瞅着吧,食髓知味後,肯定經常往外跑!”

子車世布好了膳,走來:“不會又要想辦法要銀子!皇上還是趕緊把人拘在身邊!省的千金散盡!”

周天心情甚好的大笑:“蘇愛卿的爲人,散盡了定是能收回百倍利益!蘇義!管好你的手!”

“我做什麼了嗎!”

……

翌日早朝,周天高調讚揚了蘇水渠等人在兩河谷底的功績,這次歷史性的壯舉讓周天甚是欣慰,從此兩河之地千年無憂,解了沿岸千萬子民之憂,除了朝廷一大隱患。

周天心情非常之好:“蘇水監果然熟知水利,且巧思絕人,堪稱我焰國匠儒第一人,本次督工兩河谷底更是解了我焰國土地千年之憂,前無古人啊!朕特升你爲‘大司空’負責統籌全國各大水道維修和修剪!”

大司空是水道最高官職,一品,僅次於丞相,可在丞相大人日趨老邁,已經不怎麼過問政事的今天已是滔天的賞賜。

蘇水渠誠惶誠恐的想拒絕。

周圍三呼萬歲聲已經響起,紛紛稱讚着蘇司空如何了得如何運籌帷幄。

聽得周天與有榮焉,聽得蘇水渠慚愧不已。他是有點學識,可若論水道上的成就,蘇水渠覺得他還需向歸隱的前任徐治代學習,但看皇上如今春風得意的樣子,恐怕‘大司空’一職,她並不想旁落。

蘇水渠嘆口氣,整整衣衫,出列叩謝:“微臣謝皇上栽培,定不辱使命,保衛河渠,安定四方。”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散朝後,周天笑意未歇的與蘇水渠一起離開,後面跟着含笑的孫清沐,兩人一直說着兩河之地的風情,周天不禁心生嚮往:“我若不是坐在這個位置,真想跟你一起去見證大浪改流的壯美。”

蘇水渠低着頭,恪守臣子的本分未擡頭看她,聲音帶着熟悉中的恭敬,語氣中的相思並不明顯:“皇上說笑,沒有皇上運籌帷幄,哪有微臣安心行事,兩河之地皇上纔是功不可沒。”

周天趕緊擺擺手:“你我還用客氣,我在河道上有幾把刷子我心裡清楚,蘇愛卿纔是功臣,陸公公!傳令下去,今日上書房不見人,朕要與蘇愛卿飲上三杯。”

“是,皇上。”陸公公笑容慈祥的看眼蘇水渠,眼裡有百種意思,就看他能不能懂了。

孫清沐自當作陪,聽到皇上的話,不禁笑着搖搖頭,她是越來越不羈了,在剛回盛都的蘇水渠面前,她那份豪爽能不能先放放,也不怕嚇着了蘇大人:“皇上給你準備了好久,上次戰王來都沒捨得拿出來招待。”

蘇水渠誠惶誠恐,最後只好在皇上的瞪視下,不好意思的恭手:“謝皇上恩典。只是微臣不勝酒力……”

“沒事,朕勝!不醉不休。”

孫清沐看眼皇上,頭搖的更甚,哎,無藥可救了,再看眼對着皇上鞋尖笑的一臉溫柔的蘇水渠,孫清沐只能說情人眼裡萬事足。

孫清沐想到昨夜皇上溫柔,耳根不禁也染了一抹紅暈,但立即被另一樁打斷,那件事都有誰參與了!

……

蘇水渠的春風得意,讓很多人坐不住了,皇上沒事就召見他,加上傳言中他們的關係,萬一閒話家常時,蘇水渠無意中說出經他手的銀兩怎麼辦。

李老爺越來越坐立不安,李家與蘇妃所在的蘇家關係密切。蘇家大半官職當年都有李家孝敬,李家在盛都幾大家族中是明確有自己派系的老手,前些年因爲蘇公子受寵,權勢到了隻手遮天的地步。

這些年因爲皇上的關係,李家受到了制約,尤其茶莊一行後,李家的生意受到鉗制,生意大不如前,他才與往常一樣鋌而走險。這些行當他以往與蘇永忠聯手經常做,這次也少不得他從中參與。

只是……李老爺不傻,若是這件事捅出去,蘇永忠有蘇妃侍庇護肯定能脫身,而他李家可就完了,皇上五年來嚴打貪污,他們也已經很久沒動手,以往小打小鬧,不等上報,蘇永忠就壓了下去!

但這次不一樣,蘇水渠是近臣,最近又升了大司空,他若有疑惑說不定直接面聖,到時候他們李家很被動了!

李尚酒氣滿身的從外回來,沉迷酒色的臉色有着虛弱的蒼白,流戀花叢的脂粉之氣,十米外可聞,他推開侍從搖搖晃晃的向書房走去。那撓人心肺的小姑娘他怎麼就沒碰到!他當初給子車世送了那麼多好處都沒打聽出周姑娘的去處。

若不是他李家不如寄夏山莊,他定要問問他,爲什麼不把他李家大少放在眼裡!

李老爺猛然把門打開,不意外看到自家渾身酒氣的兒子,他並不怒,而是把他拉進來:“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李尚嘴角諷刺一樣,微眯的眼睛裡蘊含着精通此道的老辣:“安排妥當了!兒子辦事你還不放心!”

李老爺當然放心,蘇水渠是水監,就算擔任了大司空,做事穩妥的他也會親力親爲,到時候……

春雨潤物,淅淅瀝瀝的小雨交織在天地間,別有一番情趣,起初人們還有心情踏着歌欣賞煙雨濛濛的盛都,好事者更是提筆作詞,讚揚風調雨順的時節。

可連續下了幾日後,就不那麼美了,尤其到了傍晚更是雷雨交加,雨水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吃過晚飯的孩子們透過窗戶望着外面的涓涓細流,喜不自己。

大人們穿着蓑衣從田地裡歸來,抱怨了一聲雨勢太大,便急急接過娘子端來的薑湯水喝下。

盛都有早年蘇水渠改良過的排水系統和外圍堅固的大壩,如今又有蘇大人親自坐鎮,盛都就是連下一個月大雨,也無人會在意,何況這與往年的大雨比,根本不值一提。

在蘇水渠看來這點‘小雨’尚且不需他憂心,即便天氣變化的詭異,烏雲密佈,盛都早已有完善的體系,他只需坐在家裡飲茶不可。

但他不好這一口,吃過晚飯後,送了母親回房,習慣性的觀察了會天色,命人拿來斗笠,決定去街上和河道上走走!

蘇水渠手裡拄了杆硬棍,趟着街道上流淌的水緩緩前行,看到擁堵的排水口,便上去掏掏,雨水連綿了三日,難免有推擠物衝到一起,向來負責盛都水道口的人已經行動,他現在不過是路過看到了就做而已。

一路從城中走到城外他也沒碰到幾處,望着連綿的大雨,蘇水渠也難得心情不錯,親手接過長僕手裡的油紙燈,向場外去年竣工的水車走去。

天色已經很晚,街上沒了行走的歸人,雨沖瀉而下,嘩嘩的慎人。

突然一輛馬車從城門積水最深處急速駛過,濺起龐大的水花,突然澆滅了蘇水渠手裡的宮燈。

長僕一陣驚呼。四周立即陷入灰暗,只有微弱的城門燈光遙遙可見。

蘇水渠無奈的搖搖頭,看着已經停住的馬車,更是苦笑不得:“滕修,你就不能改改你的毛病!這可是本官今日才換下的衣服。”

滕修聞言從窗簾裡探出頭,剛硬的棱角深邃的五官在密雨濃稠夜色裡依然閒適俊美:“我當是誰!原來是新上任的蘇大司空!我以爲大司空升了官,不記得這條路怎麼走了!”

蘇水渠看眼身上大半的水漬,再看看熄滅的宮燈,沒有辦法,向前走了幾步,上了馬車:“忘了誰也不能忘了腳下的路,不就是回來後還沒見你,至於驚起這麼大的風浪。”

馬車重新上路。目的地赫然與蘇水渠同路。

滕修穿了一身橘綠色掐銀絲的衣服,這顏色很晃眼,也稱不上好看,只是夜行水路的人都會穿,他嫌棄的看眼蘇水渠那一身常服:“嫌命長了,又穿成這樣出門,你不是以爲你有個天下皆知的姘頭,就以爲她無所不能,輕易把你從水利撈上來吧。”

蘇水渠找了塊布,擦拭着身上的水漬:“亂說話小心被抓去大理寺,我可不去救你。”但還是解釋道:“沒打算下水,只是來看看。”

滕修聞言面色好看了些,靠在馬車上睇了他一眼:“就是,現在命值錢了,不能輕易下水。”說着扔給他一個熒棒:“拿着,黑燈瞎火的,你又不是發光體。”

蘇水渠明白滕修好心,這人永遠這樣,沈飛當初把滕修託付給他照看,其實滕修是個適應力很強的人:“多謝。”

雨勢越下越大,磅礴大雨嘩嘩降下,天地間一片朦朧,目視越來越近,水積深處車軲轆已經淹沒四分之三,盛都應急衙門,已經啓用了應急預案,已有成羣結隊的士兵排查各處隱患和緊急救助需要的人。

城郊外,一輛馬車被泥石淹去大半,馬車裡早已進了水,車主心裡更加煩躁,突然掀開車幔,對趕車的屬下吼道:“快點!沒吃飯嗎!”卻被大雨淨化了聲音在夜幕下並不明顯。

滕修耳力向來精湛,隱約聽到前方的動靜,掀開窗簾,正好對上蘇義掀開車幔訓斥下人的高貴臉龐。

蘇義也瞥見了他,知道這時候他大概去河道看看,繼續對着自己的人訓斥:“這麼寬的路你們也能把馬車趕到這裡,越來越本事了!”

雨勢瞬間淹沒了蘇義接下來的聲音,滕修耳力再好也聽不見了,忍不住嗤笑:“他到是本事,馬車都要淹沒了,他也要坐在裡面,等車出來,我看那馬車就是因爲他坐着才遲遲出不來。”

蘇水渠打理完自己,擰着長髮上的水:“說誰呢?”

“大奸臣!”

蘇水渠聞言立即要掀簾子看:“他怎麼了?這麼大的雨他怎麼出來了,剛纔誤車的是他,我去看看。”

滕修趕緊把他拉回來:“瞎操心,人家是誰,皇上的寵妃,就那匹馬都比你車上的兩頭驢管用,或許人家覺的城外景色不錯想認真欣賞,別去打擾人家。”他沒說謊,蘇義身邊跟着的人都是高手一等一的高手,搬輛馬車輕而易舉,何況主子還有坐在車裡訓人,可見是閒的腦子疼!

蘇水渠放心了,安心坐下里打理他容易打結的頭髮:“這麼晚了。他怎麼沒在宮裡?”

“這還用問,出來作奸犯科!定是見不得人的事。”滕修想到什麼,猛然道:“他不會在那裡埋伏誰?!”看着不像。管他呢!人家背後有靠山,就是在那觀風景到天亮,雨水也不敢淹沒了那輛車馬。

滕修想到這裡,不禁看向蘇水渠,看着他枯草般的頭髮,沒什麼光彩的皮膚,消瘦修長的身形,說好聽了是魏晉風流,難聽了就是沒有朝氣,渾身透着窮酸氣!

滕修見蘇水渠認真擺弄他的頭髮,忍不住擡教踢了他一下:“我說你見了他就沒一點想法,人家身份尊貴,養尊處優,同樣是下雨天出來,人傢什麼配置,你什麼配置,你全身上下加起來也不如他腰上的石頭值錢。”

蘇水渠聞言笑了一下並不在意,繼續打理手邊不聽話的頭髮。

滕修覺得他無藥可救了,還不如牧非煙會來事。

南城剛竣工的一條新渠很快到了,因爲白天雨水不大,堤壩上駐紮的人手不多,遠遠的見一輛馬車進來,以爲是緊急傳喚的人到了,想不到是滕大人和大司空。

蘇水渠沒有人他拜下去,放眼望去水汽濛濛的一片漆黑,河面上什麼也看不見,就連最近的房屋也不可視,無奈之下只好跟着伍監管進屋。

蘇水渠脫了蓑衣沒有接水,放眼簡陋的閃着橘紅的房間,詫異道:“怎麼就你自己,其他人呢?”

伍監管恭敬的回話:“下官見雨勢太大,讓他們去巡視了,可要把人召回來。”

“不必,我就是來看看,過會就走。”

滕修自顧自找了個還算乾淨的地方喝茶,隨手拿起桌上新出的水位數據看着,整體沒有問題,他便放下心,決定喝完這杯茶就帶蘇水渠離開!免得他大半夜又去哪裡爛好心!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啪啪的落在簡易房屋內,觸耳驚心。

滕修剛放下手邊的茶,提議離開,就聽到外面有人喊:“不好了!不好了!”

伍監管聞言心裡一驚,看眼同樣表情頓住的大司空,覺得時不待他,司空剛到怎麼就發生了這種事!

他立即衝出去,趕緊把人拽進來:“發生什麼事了?慢慢說!慌慌張張的能做什麼!”

“新道……新道有閘口在……在水中搖晃,看來是,是要壞了!”

伍監管、蘇水渠、滕修驚了一下,快速放下手邊的東西,向來人所說的地方衝去!

伍監管跑的最快,在大雨中踉蹌前進絲毫不敢怠慢,心中冷汗涔涔,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每天都有檢查,哪都好好的,不應該如此!怎麼會壞了!怎麼會!

他因此丟了官職是小,可下游有皇上驚蟄日剛種下的良苗,也有萬畝良田,重要的是,下游百姓分散,零星居住,沒有完善的預洪措施,萬一……伍監管不敢想象!更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大人,你慢點,堤上路滑!大人!——”

伍監管當沒聽見,他現在恨不得死在大堤上,好消災情發生後,皇上要抄家滅族的怒火!

滕修護着蘇水渠向前跑。

幾人都着戴了斗笠,氣喘吁吁的來到新壩時早已成了落湯雞,大雨中沒人都在大吼,不吼根本聽不清。

這時候早已忘了行禮,有三個水監手見伍大人過來,焦急的道:“大人怎麼辦!剛纔華哥帶着人下去了,現在還沒有動靜!”

伍監管聞言大腦一暈,回過神後立即大怒:“誰讓他下去!這麼大的雨水面多兇險!萬一出了意外——”

伍監管發現就算不出意外,他們這麼守護不利的都要被問責,被問責伍監管不怕,可是閘口怎麼就鬆動了,又不是弓箭釘說鬆口還能鬆口,一個閘口上萬噸重,固定物也高大千噸,他每逢雨日都親自檢查,昨天下午他見雨勢未停還親自下去一趟,還好好的!怎麼說鬆動就鬆動!

蘇水渠站在河堤上,隱約的燈光不遠處,一扇厚重的鐵門在閘口處懸懸欲墜,往日平靜的水面,因爲四方流水彙集形成奔流之勢,海浪在風雨的沖刷下撞到堤壩時,瘋狂肆虐,你旋流之勢帶動厚重的鐵門,上萬噸的閘門彷彿脆弱腐朽的枝幹,搖搖欲墜。

蘇水渠見狀,快速去找繩索。

滕修見他轉身急忙跟上,見他從剛纔下去的人處找出繩索和下河的工具趕緊拉住他:“你瘋了!現在什麼局面!你下去能有什麼用!風大雨大,你前腳下去後腳就送了命!”

蘇水渠堅定的繫着腰上的繩索,不顧雨水打溼他好不容易理順的頭髮,大聲告訴他:“你放心,這次我參與畫稿,裡面有處備用的閘門,我去把機關啓動,能保下游安寧!”蘇水渠說完就要下去。

滕修拉着他,雨水沖刷着他的雙眸,堅定的不放手:“要下也是我下!東西給我!你告訴我機關在哪裡!”說着去解蘇水渠腰間的繩索。

蘇水渠沒讓他動,大聲在他耳邊道:“你不行!圖紙只有我熟悉,你讓我說我也說不出具體在哪,我下去也得慢慢找,你不用擔心,我從小在河邊長大,水性很好!”

滕修不放心,還要拉他。

蘇水渠突然看向他,透過層層雨幕,目光堅定若星:“放手,我必須去!閘門一開河水衝擊了下游,對她來說,不是好兆頭!”說着掙脫了滕修的鉗制,在伍監管的阻擾聲中,順着巨石砌成的只有徒手可攀爬的牙臺向下行去。

滕修看着瘦弱的他在雨幕中消失,燈塔上的光亮再也照不到他的痕跡,心裡擔心的不得了,但他更清楚,若強行把他拉回來,兩人以後連朋友也沒得做了,但他不能幹等,直接拽住伍監管:

“你快去找人!前方二百里的大道上!有一輛陷入泥沼裡的車,去告訴他們蘇水渠有危險!聽着,如果見不到人!直接去聞香臺!讓人通知沈妃侍!”

伍監管聞言知道事關重大,傳言蘇司空深的皇上厚愛看來也不假,若不然不會驚動妃侍,可是!他走了,這裡——

“快去!我以前是這裡監工!比你熟悉這裡!晚了皇上纔會真要了你腦袋!”

……

蘇義感覺座下咯噔一響,馬車終於溼淋淋的駛出泥沼,蘇義依然氣惱的瞪每人一眼,才放下車幔:“還不快走!”

伍監管騎着無鞍的馬飛速顛簸而來,他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下了馬,直接跪着大聲喊道:“車上的人留步!滕大人讓我下官轉告蘇司空有危險!蘇司空有危險!”

本想裝聽不見是蘇義聞言,急忙停了馬!

不等僕人的傘撐過頭頂,他已快速來到跪着人面前,眼裡閃過一絲緊張:“怎麼回事!”

一聲驚雷落下,伍監管看清眼前的人心裡微驚!竟然是他!心中不禁瑟縮片刻!本能的畏懼他,但想到蘇司空的處境和堤壩的危險性,立即把剛纔的事說了一遍:“大人!大人!求你救救下河百姓!救救蘇司空!”

蘇義急忙上馬,不顧沒有馬鞍,勒馬而飛:“跪着幹什麼!上我的馬車去聞香臺拿沈妃侍的手諭給皇上!”該死的蘇水渠!這麼大的雨,你不好好在家裡待着享清福,非出來給他找麻煩!你若是有三長兩短,皇上還不念你一輩子!

蘇義馬速飛快,後面有三道身影急速跟上。

片刻,奔流的河水拍打河岸的聲音猶在耳邊,漆黑夜色下盞盞油燈在河壩上點起,卻沒什麼亮光!

蘇義下了馬,遠遠看到南城的水道邊上站着很多人,大聲嚷嚷着什麼,因爲堤壩還有一段距離聽不清。

只見滕修挽了褲管,站在堤壩最前段不知在拉拽什麼,下面還有很多人鼓動一條的繮繩,水已經淹沒到那些人的膝蓋,依然努力拉拽着什麼!

滕修突然一個踉蹌,險些從百米高的堤壩上摔下去!緊緊抓住旁邊的鐵鎖纔沒有發生意外,只聽他對人羣喊道:“所有人一律拴上固定鐵鎖!”

蘇義心中駭然,不顧淋溼的衣衫,快速前行,出什麼事了!海水距離堤壩還有很大距離,不是決堤!能有什麼事?他們在拽什麼!不會是蘇水渠掉河了!?

蘇義看着奔流不息的河水,洶涌的水浪如吞噬一切的魔鬼,呲牙兇狠的吞噬者所有接近它的人,蘇義頓時頭疼!莫不是蘇水渠人太瘦,風一吹跌進去了,那他可真是‘榮辱水道中,一生不分離’,想歸想,蘇義知道,蘇水渠絕對不能發生意外。

蘇義趕緊過來,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大聲衝下面喊:“怎麼了!蘇水渠呢!”

滕修聽到蘇義的聲音,心裡如遇天籟,首次覺的這青面獠牙的弄臣也有良心:“快!看到你腳邊的繩索了嗎!把梭環套到堤壩凸起的石柱上!”

蘇義找了一下,不費吹灰之力的捉住,但他立即發現繩索距離石柱有一定距離,於是大聲喊到!“滕修!長度不夠!用不用本官使勁拽!”他隱約覺的不能,因爲距離這塊凸起的巨石旁,還有很多這樣的厥,上面都固定着繩索,但不同的是,他手中的這條繩子長度已經用盡,其他的都還有大量剩餘!

果然!

滕修的聲音傳來:“不行!每條繩子下都是一個人!你用力來拽會給他造成危險!這樣你拆了堤壩上的鐵桿!重新釘點!”

蘇義立即明白怎麼回事,恐怕是用這條繩子的人倒黴,繩子到頭了,固定梭鬆了脫離了堤壩上的矮柱,直接向洶涌的河中衝去,這個人看來危險了!

蘇義急忙拿來鐵桿,手掌頓時灌力,生生把粗重的鐵桿深入堅固的堤壩一米,然後把繩子固定住!解救了拉着繩子謹防它被水沖走的人!

滕修和衆人頓覺手上沒了拉力,一個個幾乎虛脫的從水中爬上來,雙腿被袍的發白。

蘇義直接走到滕修身邊,都忘了去找避雨的地方:“怎麼回事?這條繩子下面是蘇水渠?”

滕修覺的腿很重!渾身脫力,水衝擊的力道超出他的想象,此時還有無法喘息:“不……不是……是另一人,他見蘇水渠下水很久,繩索突然沒了動靜,就拿了另個索道下去找,結果鬆了……”

此時有緩過來的人,又推了一盤繩索固定在石柱上準備下海。

滕修已經懶得說了,但也知道此去尋水渠的人危險,繩索瞬間捲曲殆盡必是被浪衝走,這時候找到他後續還有一線生機,否則……

滕修之囑咐了那人小心,讓蘇義去檢查了繩索安全,什麼都懶得說了。

蘇義明白了怎麼回事,趁機把每道繩索都檢查了一遍,道:“怎麼這條繃的這麼緊!誰的!”

滕修聞言臉色慘白,看了那道繩索很久,近乎自嘲的道:“水渠。”

蘇義聞言眉頭皺起,果然,望着腳下洶涌奔騰的河水,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這種情況代表什麼?”

“代表他被卡住了,進退不得!”無論給繩子任何暗示,繩子那段的人都無法給予迴應!

堤壩下的人搖喊着話,有幾人爬上去不知在這個什麼,但這樣的雨天,無論做什麼看起來都危險重重。

蘇義望着不見減的大雨,心中漸漸焦慮,他自然不會因爲蘇水渠生命結束在河道上傷心,可那個人……他不得不因她,而對蘇水渠升起擔憂,如今自己又在這裡,他若出了意外,他難辭其咎!

蘇義望着搖搖欲墜的高臺上危險叢生的忽閃,突然問:“那是怎麼回事?”

滕修擡目放棄,苦笑道:“罪魁禍首!它若被河水帶走,下游將是一片沼澤!蘇水渠才冒險下去!”該死,怎麼成了這樣!

“現在怎麼辦!?”他可不能死了!雖然他不喜歡蘇水渠,蘇水渠沒事還挑撥皇上,確實該死!“你到是想辦法!在水裡泡久了窒息死了怎麼辦!”

“你嚷什麼!他出事了擔心的是我!沒看見正在想辦法!”

蘇義知道他心情不好,沒有說什麼,見他坐在大雨中被澆成水人,命人去找把傘給他撐起來!才走進他,放低聲音道:“要不我下去看看!”

滕修也冷靜不少,搖搖頭:“你不懂!裡面有機關,任你功夫再好,下去也沒用,你剛想下鐵桿想必已經發現了,整個堤壩除了表面墊了三十公尺土,下面都是泥沙澆築的金屬材質,堅固不摧,你若也困在了裡面!皇上肯定自責,讓我想想辦法。”

蘇義聞言點點頭,與滕修一起坐在堤壩上望着那跟一動不動的繩索,突然覺的往日討厭的人,這一刻也沒那麼討厭。他下去的時候一定也知道很危險吧。

沈飛接到密報時,正陪兒子洗澡,兩人頭挨在一起,用力拍打着水面,水花濺的哪裡都是,沈飛用手固定着兒子的身體,任他在水中高興的左右晃動!

沈飛趁兒子抓水利的玩具時,接過榮公公遞來的信件,頓時臉色微變,但想到兒子,立即恢復如常,悄然從水裡出來,披上衣服,叫奶孃過來照看着,悄悄走出玩得高興的兒子視線範圍,飛速向承乾宮行去!

承乾宮內,周天穿着淡紫的裡衣,與子車世同臥在貴妃榻上,卻一人手裡一本書,各自忙活着各自的事,只是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和偶然摩擦的身體,表示兩人想着對方。

“太子之事爲什麼定的這麼倉促?”子車世切了一塊蘋果喂眼睛陷入書中的皇上。

周天咀嚼着翻過一聲,漫不經心的道:“當然要定下來,他也不小了,太醫說我身體還可。考慮再要一個孩子,爲避免孩子多了爭那個位置,當然要先確定下來!”

子車世聞言續切蘋果的手一頓,驚訝的看向皇上。

周天悄悄的挪開書對他哈哈一笑:“驚訝了吧!就知道你一定會這樣。”說着起身掐掐他的臉,壓入他懷裡道:“我說真的,何況哪有次次雙胞胎的可能,這次只生一個,不會有事。”周天說完仰起頭,笑容嫵媚的道:“怎麼?要不要討好討好我!給你生一個!”

子車世被她話裡的意思引得心神浮動,恨不得抓了她放在心尖上,可上次生產讓他心有餘悸。何況輪也輪不到不是:“你怎麼——”

外面突然穿來聲響:“沈妃侍您不……”

子車世、周天聞言還沒來得及分開,沈飛已經快速闖入:“皇上!不好了!南城新堤有發水的危險!”

子車世趕緊去遮身上的單衣。

沈飛瞥他一眼:“別弄這個了,又不是沒見過,皇上!怎麼辦!”他並不知道蘇水渠下了水。那人沒報,只是說堤壩危險!

周天聽完,急忙命人更衣,南城新堤是她參與修建,因爲蘇水渠不在,她曾親自監工,大壩中不敢說石材堅硬,但絕對不會被這點雨水就衝的丟盔棄甲:“怎麼報到你那了?蘇水渠呢?”

沈飛急忙幫皇上更衣:“不知道!是滕修讓人報上來!”

周天張開手臂認人伺候的舉動突然僵硬,陡然放下:“你說什麼!滕修送來的!”蘇水渠有危險!滕修是他派在水渠身邊護他安慰的,沒有人知道,他若來報,定是水渠出了事!

周天想到蘇水渠的性子!再聯想道堤壩和外面的大雨!覺得定是蘇水渠一意孤行做了什麼!後者蘇水渠已經遇到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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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想到這裡,三下五除二自己穿好衣服,擡腳要走,突然想到子車世,道:“我去去就回。”

子車世傻了才相信她去去就回,見周天就這麼衝入雨中,急忙起身批了件衣服追出去:“等等!皇上!你沒穿蓑衣!”

陸公公、賀惆賀悵見狀,來不及準備,飛速跟着皇上離開。

沈飛看着突然間沒了主子的承乾宮,只有他在杵在原地,手裡捏着要給皇上系在頭上的寶冠,他突然自言自語的道:“什麼意思?就我沒有愛心?”

沈飛苦笑一聲,怎麼也是晚了,他還是吩咐李公公備下薑湯再走:“都傻站着幹嘛。主子走了,還不把房間收拾乾淨!”

……

周天帶人趕至南河時,河堤上已經亂成一團!河堤下游一段橋被沖塌,困住了幾個剛到的水兵。

盛都內應急的人也到了,正下組織下水去救,有人脫了困,但也有新人被困住,水勢越來越急,雨越下越大,天空漆黑一片。

滕修正在堤上大喊:“不懂水性的不準下水!聽見沒有!不準盲目下水!有繩索也不行!”

正在這時,緊繃的繩索,突然被水中衝下的利器割斷,突然之間,正在佈局的滕修和蘇義心中同時一怔,瞬間向斷繩處衝去!

不知誰喊了一聲蘇大人!

周天找到了目標,快速向前衝去:“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河堤也沒事!蘇水渠呢,蘇——”

蘇義瞬間看向皇上,見來了,心裡繁亂的思緒終於有了依靠:“皇上,出事的不是堤壩,是閘口!蘇大人——”蘇義把自己知道的說了一遍,想拉着滕修再向皇上確認一遍,見滕修彷彿丟了魂一樣要下水,蘇義急忙把他拽上來:“你瘋了!你身上的傷還沒有癒合!”

滕修奮力掙扎,大雨也掩蓋不住他怒吼:“放開我!放開我!水渠在下面!他在下面!”

周天聞言,瞬間推開預撐傘的陸公公,飛身向河下衝去,就要去救蘇水渠。

陸公公首次比皇上快一步的捉住她,臉上一片靜穆:“皇上!龍體重要!”

衆人正焦急的準備救援,聽到動靜向這邊看來,驚得頓時下跪:“吾皇——”

“都起來!該做什麼做什麼!快點把所有下水的人拉上來!沒有伍監管的命令,任何認不得輕易下水!”說話的是敢過來的子車世,打發完所有人,子車世見陸公公捉着皇上爭執着什麼!突然皇上掙開了公公,去繫繩索!

陸公公面色凝重,不準任何人把救生繩系在皇上身上:“皇上!水勢兇險,你不能隻身犯陷,要去也是奴才去!”

子車世突然出手。砍暈了與蘇義掙扎的滕修,命人待他休息。

周天心裡越來越急!看着滔天的水勢,着急的系不上腰上救生繩,此刻腦海裡想着平日從不爭搶的蘇水渠,從未給自己添過麻煩,一路追隨她到盛都的男人,更別說她跟水渠有過過去,還救過她。

可她都爲他做過什麼!享受着他的功績,他的忠心,偶然他的柔情,現在爲了這該死的盛都,生死未卜!她怎麼坐視不理!

周天一把抹掉臉上的雨水:“讓開!”親自套上繩索,深吸一口氣,鎮定的繫上安全扣,直接一躍而下,她怎麼能讓蘇水渠出事,她還沒有給他封位,他纔剛當上司空,他說要用實力超過頁雪做焰國的大匠,他還沒有做到!不能出意外!更不該死在這裡!

“皇上!皇上!”陸公公急切的喊着。想抓了繩索就不讓皇上得逞。突然覺的肩膀一痛,他老淚縱橫的鬆了手,撕心裂肺的喊着:“皇上。”

子車世站在陸公公身後,看着她在河面上消失,剛纔還嚷着要添子嗣的她,如今被河水一激又要養一年了吧!“沒用的,她要去就讓她去,皇上不會有事。”

陸公公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的輕巧,皇上不是他看着長大!不是他的心頭肉!他當然不心疼!陸公公心中愧疚的沒有擡頭,他不是不理解他們對皇上的愛,也不是倚老賣老,就是心疼皇上!才發了脾氣!

子車世自然不會介意。望着突然吞沒她的水線,心裡突然說不出什麼滋味,動容嗎?羨慕嗎?恨她這一刻對蘇水渠義無反顧的愛嗎?或許以前他有,現在反而覺得平平,當初是他放棄了一刻的相守選擇永遠在一起。

他每天都可以看到皇上,觸摸到她,感受她的笑和在意,何必再傾慕這一刻別人的擁有!

蘇義走過來,望着漆黑的水面,忍不住道:“真令人不爽!”

河岸上的人也越來越多!瞬間所有救援人員都聚集在這裡,所有會水的人員人手一盞雨燈一律穿上救生索,準備聽從指揮下去救皇上。

救援隊伍一波一波的下河,湍流的河面瞬間亮起一盞盞水燈,山百盞水燈依次放下,照亮了水面翻涌的河水。但瞬間又被騰起的浪花拍滅,不一會什麼也看不見了,火把也被暴雨打溼,救援十分困難。即便這樣一盞盞水燈依然被放入水中,力求爲水下的人,指點星星光亮。

孫清沐、沈飛也趕了過來,只看到河堤上慌亂一片,水位連境界點都沒有擦到,只看到人慌慌張張的往水裡掉。

孫清沐急忙趕了回來:“怎麼了?皇上呢?”

子車世看眼洶涌的河面,把皇上的去處說了,事情的經過也說了一遍,道:“不用擔心,這裡的機關皇上非常熟悉,一會就能上來。”這句話不知是想說給自己聽還是什麼!

孫清沐眉頭皺了一下,猛然見大家都擔憂的看着河面,他急忙收住情緒,讓河堤上的人勿要慌亂,更不要只盯着皇上,組織尋找其他的失蹤者,安頓好一切才走過來,道:“閘口怎麼出了問題?皇上和水渠經手的事絕對不會出現這種紕漏!”

“皇上呢?下去多久了!”

突然間,幾人瞬間安靜。

時間越過越久,水面翻騰的巨浪高了幾米,水流越來越急。

陸公公恨不得自己跳下去找太子:“都幹什麼吃的!找!快找!找不到!你們全跟着陪葬!”說着焦急的對着湍流的河道,記得團團轉,祈禱自家主子‘禍害萬年’呸!是千秋萬載!“沈妃侍,要不你下去看看!”他不會游泳!

“好!”

子車世攔了他:“誰也不許動!這裡危險重重!你極有可能踏錯了機關!導致堤壩盡毀!到時候纔是大患!”

“那怎麼辦!我們都看着!?剛纔就不該讓皇上下去!”沈飛也有些急了。

孫清沐見子車世等人臉色不對,讓他別說了:“皇上的性格你還不清楚,他認定的事誰攔得住!等等吧!皇上熟識水性,對這裡又非常熟悉,我們該相信他!”

周天泡在冷水裡,從鬆動的閘刀下面穿過去,因爲繩子礙事,直接解了向水流最急處游去。

水面海浪滔天,水下更是兇險,周天穿過激流,扣住河下堤壩上一處鎖鏈,時間敲打堤壩的石塊,焦急的等待迴應。

wWW▲ тт kǎn▲ ¢o 蘇水渠等人早已被困在這裡一個時辰,這裡是塔橋的一個小縫隙裡,也是遊向左側閘口的必經之地。

小小的地下石橋口呈拱形,因爲水力的平衡作用,在河水深處,形成空間,人停在這裡剛好可以露出頭呼吸,因爲皇上當初的暗道論,這裡有一個小孔通向山巒中,有微薄的空氣進入!

可如今這裡躲了七八個人,什麼空氣也不管用,已經有人出現窒息的窘迫。

最先下來的一批人見狀,焦急的道:“大人,我們這樣下去都死在這裡,別管我們!這個地方本來就是救貴人用的!”

蘇水渠已經覺的呼吸困難,身上的繩索早已經斷了,他解下來拴在幾個水兵身上,謹防他們走散:“不行,再……撐一撐或許……或許救援的人已經到了!”

“大人……雨這麼大沒人管我們的……大人!你讓我們走吧!”說話的人臉色蒼白:“大人,我們不值得你……”

“說什麼呢……我現在也迷了路,出不去,外面水流那麼急,出去都是死……就算要死,死在一起也暖和……”

衆人聞言都不再說話,保存着僅有的體力,祈求能活的時間長些,說不定真有奇蹟發生,有人會救了他們!

漆黑的夜裡看不到任何游出的路口,剛開始他們還會派人去辨方向,發現水勢越來越猛,根本無法遊動便會被漩渦捲走,幾人沉默着,心裡比所有人都清楚,也許這是他們最後的溫暖。

蘇水渠開始還會左右摸索,看看是不是有暗道,發現自己太可笑後也作罷了,只是覺得這樣的輕易的就離開了她,心裡有些不捨,早知如此,與她共飲的時候,多看她兩眼多好。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蘇水渠靠在勢必上,朦朧中聽到石壁內傳來規律的響動,眼裡頓時充滿光彩。

其他靠着石橋的人也聽到了,均興奮的用手掌拍着迴響,徒然發現,力氣微弱,手掌根本敲擊不出要的頻率,甚至傳不出什麼聲響,不禁潸然淚下。

當救援就在眼前而錯失時,那是深深的不甘心。

“我家裡還有孩子!還有孩子……”

不知誰先哭了一聲,接着便爆發了斷斷哭泣。

蘇水渠不禁也想起了母親,他對不起娘,如果有來生,他還做她的兒子還她,蘇水渠趴着石壁,敲擊聲忽遠忽近,他知道這定是有人試探的在找人,這一片無果後,搜索的人會放棄,遊向別處。

敲擊的聲音越來越遠,不甘心的人用頭開始撞牆壁,但敲擊聲還是靠近,顯然聲音不曾傳出去。

蘇水渠因爲缺氧,脣色漸漸發白,他剛想勸那人放棄,突然覺得有什麼嗝到了胸口,猛然想起很久以前皇上贈給他們的護身符,但這不是一張紙嗎?

蘇水渠鬆了手裡的繩索,急忙掏出護身符的套袋,首次打開袋子,裡面竟然是一張薄如紙的通透石頭,蘇水渠瞬間激動的看向衆人:“我們有救了!有救了!”

這種石頭他認識,是礦石可以折射微弱的日然光,堅硬無比,拋棄它可以撞擊石壁的用處,他還可以反射任何一點水上光方便救援。

水下的人眼中頓時露出光彩:“真的嗎?”

“真的嗎?”

蘇水渠用力點點頭,取出石頭,剛想規律的回擊聲響,突然發現,敲擊聲已經停止,顯然那人已經走遠,如果他們聽不到對方製造的聲響,何談讓對方聽到他們的動靜。

蘇水渠突然不忍心告訴他們這個噩耗,就在他幾乎不抱希望時候,敲擊聲再次傳來。

蘇水渠幾乎不敢相信,怎麼可能?!他急忙敲擊迴應,不一會對方回了幾次四聲連響,確認收到了他們的信號。

蘇水渠臉上終於露出釋然的笑容:“太好了,我們得救了……”身體彷彿脫力般趴着石壁一動不動,過了幾息他才強自打起精神,讓他們之中,目前精神最好的人,用光石,藉着洞口微不可查的光確定他們的位置。

周天喜出望外,在看前方微弱的光亮時,激動不已,他肯定是蘇水渠,時刻能把暗號敲出規律的不是他是誰!太好了!他還活着!她就覺的水渠一定在這附近,這裡距離閘門最近,水渠水性非常好,就算迷失了方向也不會游到別處,如果他活着,只會在這既定的範圍,所以她只要在這一片瞧定然有迴應!

想不到真的等到了!周天順着光大出的路線,扯另一條上面固定好的救生索,快速向他們游去。

蘇水渠乍見皇上時,整個人懵了!沒有欣喜,無邊的恐懼瞬間擊碎了他的理智,這樣惡劣的水環境!她怎麼下來了!她竟然敢下來!她至清沐等人何地!天下百姓何地!緊提的一口氣瞬間爆發:“你怎麼來了!你知道這麼是什麼地方,裡面有多少漩渦!碰到流石怎麼辦!你——你!你簡直胡鬧!咳咳!”

其餘的人還來不及高興,就被蘇司空突來的發難下住!對方是來救他們的何錯之有,怎麼能這樣對救命恩人。

周天不管那麼多游過去,直接抱住蘇水渠,她的頭也終於浮出水面,周圍黑乎乎一片:“太好了你沒事!別說話!我知道你不高興!但現在沒有時間了。”

周天說着把救生索系在他腰上,剛想說你先上去,我去開備用閘門,突然見這裡還有別人。眉頭周了一下,無奈的道:“都被動!等我一下!”

蘇水渠見竟然又要走,心下一驚,趕緊拽住她:“皇上!你幹什麼!外面危險!救生索我不要給你!你——咳咳!快點上去!”

衆人瞬間看向來人,難以置信的看向他!皇上?皇上竟然親自來救他們!

周天按住他的手,看着他蒼白的臉色,目光威嚴肅穆:“什麼都別說,我把你們都送上去!閘門要開了,如果不想下游子民因你死亡,就老老實實的別說話!”說着周天親了他冰涼的額頭一下,快速在奔流的夜水中消失!

不一會周天回來了,手裡多了七把救生索:“你帶他們上去!我去開備用閘門!”說着不等蘇水渠反對,身如魚般快速在夜海中消失。

衆人不自覺的撇開頭,心裡有些錯綜複雜,原來蘇司空真的和皇上!能讓皇上以金貴之身犯險,就算皇上是男人也值了……

水裡陰暗如箱,暴雨的沖刷下根本無法識別方向,周天艱難的前進着,催動內力保持身體的溫度,向閘口去衝去,閘口距離石洞不遠,周天一會就到了,當她剛打算打開備用閘口時,突然發現搖搖欲墜的閘門處有重火藥炸開的痕跡。

周天瞬間按下備用閘口的機關,一道新閘門從巨山般的堤壩上衝出,撞開舊的閘門,習慣成新的開閘口。

周天不敢停留,快速折返,一塊海上自動水位線報警後,閘門會統一打開排水,這裡就危險了。

周天快速回到殘橋下,果然見蘇水渠把一條條救生索綁在別人腰上,然後拉動繩索示意繩索另一端的人快速手繩,一個個人被帶離他身邊,最後只剩下他自己艱難的扣着並不容易的救生繩。

周天見狀有些生氣的游過去,冒出頭來,責備的看着他。

蘇水渠,看到是他,眼裡的光亮一閃而逝,接着被濃濃的愧疚取代,不管什麼原因都不足以讓皇上爲他犯險:“皇上——微臣愧對殿下。”

周天伸手環住他的腰,把繩索牢牢的系在他腰上:“是我對不起你。”周天抱緊他,望着此刻蒼白消瘦的臉,想起彈藥炸開的閘門,心裡精光一閃,聯想到了什麼,心中更是愧疚!

周天覺的都是他的錯,若不是他,蘇水渠跟本不用被困在這裡:“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們必須離開。”周天說着,手掌放在蘇水渠身後。

一股暖流從後背處升起流向四肢百骸:“皇上……你……”

“別說話,走!”周天推着他,離開了石橋,融入漆黑的水裡,快速向繩索一端游去。

孫清沐已經沒剛纔的鎮定,過去這麼久了怎麼還沒……突然繩索動了一下,堤壩上所有的人精神一震!

陸公公也不哭了,急忙拉繩,激動的開始都忘了使用武力,瞬間很多人圍上,繩子瞬間被拉了上來,一個人被拉了上來。

陸公公一看不是皇上正有些失望,突然周圍的繩索都動了,陸公公頓時喜出望外,至少說明皇上還活着,活着就好,就好!

人陸陸續續被拉上來,有的直接昏迷過去,有的說了一句也已經虛脫,這些人被快速帶走救治,直到黑暗的水面上一聲巨響過後,所有人發出了釋然和擔憂的心聲,下游終於無難,擔憂是因爲皇上還沒上來。

時間過去了很久,子車世焦急的臉上染了蒼白,怎麼皇上還不上來,蘇水渠呢?莫非蘇水渠沒有找到:“快!去問問剛纔上來的人是不是跟蘇大人在一起。”

沈飛突然道:“不用問了,他們根本說不出完整的話。”

所有的人這一刻頓住,萬一皇上、皇上——

孫清沐急迫得盯着海面,這是他第二次面臨皇上距離死亡如此之進,讓他也忍不住想罵一句,蘇水渠你滾哪裡去了!

蘇義、子車世、沈飛、孫清沐、陸公公眼巴巴的等待着。

不一會,繩索又動,周圍的再次忙碌了起來。

突然周天終於拖着蘇水渠露出奔流的河面。

河堤上頓時沸騰起來,救援水兵快速下水,托起皇上手中的人、暖爐、急救措施快速跟上。

蘇義、子車世、沈飛、孫清沐、陸公公快速下水向皇上衝去,沈飛突然意識到孫清沐不會水竟然也傻了吧唧的跳了下來,趕緊捉住他,一起衝向周天。

周天剛冒出水面,險些被激動的愛夫們全按進水裡,周天知道讓他們擔心了,一個個抱抱他們:“對不起,沒事了,沒事了,以後我絕不胡來!”

“你還說,嚇死蘇義了。”說着霸佔了最大的地方抱着周天不放手!

陸公公見幾位妃侍把皇上圍成了球,他想看眼皇上都不行,只得努力咳嗽一聲道:“還不扶皇上上岸,也不怕皇上着涼!”

“對!對!”

……

周天在幾人強烈的拉扯下,換了衣服喝了薑湯,才準去看蘇水渠。

距離南河最近的別館內,太醫、子醫忙碌的進進出出,受傷的人都接受了治療,雨也慢慢小了,他們的家眷都從城內趕來照顧他們。

皇家別館的院落,即便是不起眼也展現着皇上的尊貴,主臥內,細看之下並無奇特,可室內該有的擺設一應俱全剛進門那九鳳開屏銳不可當,貴妃榻上的贔屓獸呲牙咧嘴,凶煞異樣,小巧精緻的香爐內安神香在空氣內瀰漫,輕紗皮革的暖帳裡,浮想陣陣。

周天看着醒來的蘇水渠,見他竟然還對自己笑,心裡頓時盈滿了柔情。她屏退了衆人做下:“好點了沒。”

蘇水渠握住她伸來的手,見她換了衣服,外面天色雖還未亮,雨已經小了:“外面……”

周天莞爾一笑:“沒事了,閘口因爲河水觸到了警戒線,開了兩扇疏通流水,上游下游都沒有受災,辛苦你了。”

蘇水渠聞言含笑着看着她,目光眷戀的在她臉上流轉,彷彿要印下她的樣子,其實他還從未好好看過她,她柔順的頭髮落在他胸口,比什麼藥物都暖他心:“皇上說笑,那是微臣該做做的!反而是微臣沒做好,讓皇上受驚,微臣有罪。”

周天搖搖頭,想到被炸燬的痕跡,心裡便怒火滔天,但面對水渠,她儘量收斂自己的情緒:“是我,如果我不帶你來盛都,你也不會有這場意外!”

蘇水渠聞言不悅道:“皇上!能爲您效力是微臣榮幸!”你給我的已經夠多,何須妄自菲薄。蘇水渠的身體漸漸恢復了暖意:“屋內是什麼香,很好聞。”接近她身上的味道。

“是嗎?我也覺的好聞,當初我還燃了好一陣了,後來陸公公說——”周天猛然住嘴,陸公公說香中又催情成分,她纔不用了,但這香氣對人體無害,用在氣血不通的人身上,反而是良藥,所以屋裡才點了。

周天不好意思的一笑,爲水渠裹好輩子:“是藥香不能常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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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微臣覺得好聞。”

孫清沐聽到裡面的動靜,頓時想上前的腳步,無奈的搖頭,皇上來的到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跑來了,他確定裡面的人沒有做任何有違禮教的事後,才端着藥推門進去,繞過屏風來到裡間:“大司空吃藥了。”

子車世也走了進來,正好看到皇上解了藥碗喂蘇水渠,蘇水渠明顯臉色難看,不想讓她喂。

子車世與孫清沐對視一眼,搖頭失笑,他們知道這一刻蘇水渠必然很幸福,可讓他們用手裡的永遠換這一幕,不見得願意。

他愛她,不計任何代價只求能換來她同樣的愛,現在他已經得到了,雖然她分成了好幾份,可那也是他要的,

子車世拿起毛巾擦擦肩,走過來的路上沾了雨水,此刻覺得有些冷,這個身體,不好不壞的,永遠這麼折騰人。

沈飛也進來了,見皇上在無事獻殷勤,趕緊讓她別忙:“皇上,你想蘇大人噎到你就高興了,給我,我來!”

“你在懷疑我的手藝?”

“沒人懷疑你,只是微臣喂的更好喝,蘇司空你說你是不是。”

蘇水渠寧願沈飛喂:“有勞沈妃侍。”稱呼大人已經不合適,畢竟他現在官位比沈飛高,稱呼‘大人’會弄巧成拙!

周天站起來:“行,你們一家親!朕這沒人稀罕的先去外面等着,清沐!你出來一下,太醫說還有一味藥,你跟我去看看!”

孫清沐聽出皇上話裡的意思,不禁看眼牀上的蘇水渠,突然想到什麼般,走了出去。

周天正在外等他,見他出來看了他一眼,疲憊的坐到一旁,吩咐陸公公給自己端些熱湯:“你下去查查,誰在南河道做了手腳!”

孫清沐一驚看向皇上:“皇上的意思有人——”

周天點點頭,把自己看到的疑惑說了出來:“上面的確是火藥的痕跡,看在是與雷聲一起引爆沒有人注意,你出去打聽打聽,應該當晚有人聽出了異樣。南河又有什麼人出入?什麼人當差?”

孫清沐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會不會與水渠給他的銀兩案有關。

周天見孫清沐若有所思:“怎麼了?”

孫清沐把心裡的疑惑說了出來,繼而跪下請罪:“微臣身爲戶部侍郎有瀆職之罪,請皇上責罰!”

周天冷笑一聲頓覺稀罕,竟然真人在他眼皮底下意圖謀害她的愛將,好大的膽子!她伸手扶起孫清沐:“與你無關!你畢竟不是互補尚書,有些事,你雖然能過問但不好插手,這些年是朕疏忽,給了你權利卻沒有官職,難免束手束腳!這件事你帶上沈飛放心去查!如果跟辛成有關,朕定不輕饒他。”

“是!皇上!”

……

翌日,天空湛藍如洗,盛都子民如往常般早起勞作,看着天外晴空萬里,不禁心情良好。

平靜的兩年之久的盛都卻在這好天氣下,風起雲涌。

李家失手,蘇水渠落水驚動了皇上,李家陷入前所未有你的恐慌了,尤其執行這件事的人至今下落不明,今晨所有官路都設置了關卡,更讓李家父子心神晃晃。

“你不是說萬無一失!怎麼會沒死成,還驚動了皇上!”李老爺在書房裡來回踱步!他知道現在不是怪兒子的時候,但不說點什麼他怕自己喘不過氣來:“現在怎麼辦,皇上定是發現了什麼!若不然怎麼會全城戒備!”

南河是新堤不會出現年久失修的事,只能是人爲,李老爺只要想到皇上能查到他們頭上就頭皮發麻。皇上多年不殺人,不代表餘威不在,想當年血滿盛都的修羅煞鬼,李老爺便覺的渾身發顫:“怎麼辦?怎麼辦?”

跑,他何嘗不想,皇上昨夜已經關了城門,這時候他一跑等於自投羅網!

李尚酒早已經醒了,今晨被父親從解意樓帶回來他便猜着大事不好,想不到竟是驚動了皇上,本想讓他死於意外,這下好了,卻引來了皇上!早知如此就該直接殺了他!讓皇上以爲是有仇家不能向他尋仇找上了蘇水渠。

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必須想辦法過了這一關!真不知道皇上看上蘇水渠哪一點,竟然真跟這個人有牽扯!

李尚站起來:“我去蘇永忠哪裡看看,我們孝敬了他五百萬兩,這時候他休想置身事外!”

李老爺認爲妥當,現在也唯有蘇永忠能救他們,他們兩家歷來脫不了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蘇永忠不會坐視不管!

李尚帶人直接去了蘇府。

蘇永忠沒做他想,雖然早朝皇上發了一通火,說有人對蘇司空不利,他並未放在心上,以爲是皇上的仇家,報復不了帝王便拿蘇水渠撒氣。

蘇永忠端起茶杯,保養過分的手指上帶着幾枚寶藍色的戒指:“讓他進來。”李家孝敬的銀子還是很香的,李家富有,他們彼此互相關照互惠互利嘛!

李尚匆匆而入。

蘇永忠剛想叫聲賢侄。

李尚噗咚給蘇永忠跪下:“蘇老爺救命!您一定要救救我們一家!出大事了!頂天的大事!”

蘇永忠急忙放下茶杯,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他與李家不是利用的關係,他們兩家淵源頗深,當年很多事他們一起做,如果有人動了李家,那他蘇家也跑不了:“賢侄快起!發生什麼事了!”

蘇永忠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聽完李尚的話,久經生死的他也覺的眼前一黑:“竟然是你們要殺他——皇上這次可是——不行!我要立即進宮見妃侍!”

蘇永忠剛起身,外面已經亂成一團,不一會便有小廝跑來:“不好了老爺!不好了老爺!沈飛沈大人帶人衝進來了!說要捉了您去問罪!”

李尚聞言頓覺眼前一黑!

蘇永忠鎮定的多,他也必須鎮定,他告訴自己他還有蘇義,還有皇上疼愛的蘇妃侍,他不會有事,絕對不會有事。

蘇永忠快速看向李尚:“你若把罪責都擔了,我保你血脈不死!”蘇永忠又想到什麼,頓覺完全沒必要說,皇上是什麼人他認定你有罪,你就是沒罪也有!聽天由命吧!

下午,大軍包圍蘇家、李家,兩家人全部遭到控制,押往刑部,由段良案親審。

盛都瞬間沸騰,這又唱的哪出,蘇家不是深得皇上器重,這麼多年都沒事,這回怎麼把這兩狼狽爲奸的人抓起來了!

懂行的人看門道,有段良案親自審,不得不讓好事者掐了絲看熱鬧的心,段良案的兒子段敬宸跟蘇義的關係還用說嗎!蘇義和蘇永忠的關係明擺着!段良案這一審,將來的格局都要抖一抖。

最重要的是,皇上會動蘇永忠嗎?若是動了蘇永忠,焰國最大的後宮式朋黨便沒了依仗以後又是一番風雨了!

消息傳入宮裡時,蘇義正在演武苑教導新兵,猛然聽到這個消息,無盡悲涼涌入天庭,頓覺何其可笑!想不到昨晚的事竟然是他們做的!因爲他們下游百姓險些喪命,更是讓她親自涉險!

可那人是他的父親!生身父親,就算這兩年他們關係漸行漸遠,也改變不了他以前對自己噓寒問暖、抱上肩頭的情誼!就算他入宮成全了父親,就算父親利用了他,他也是人子,不可有怨言!何況他從未恨過父親。

即便那時他想把六弟送來,他也不過是埋怨他而已!想不到收斂多年的蘇家還是栽在了貪污,本以爲皇上金口玉言的‘既往不咎’等於抹平了蘇家的過去,竟然又生了事端,是宿命!爲以前飲恨死在蘇家刀下的鬼!

蘇義突然落手下的指揮旗,往日精神盛滿的他,現在看起來面色灰敗,聲音彷彿從嗓子眼發出更添無力:“誰的主審!”難怪孫清沐今早看他的目光欲言又止,是因爲這件事嗎?何必,早晚要發生,他承受的起。

顧公公心裡非常難受,公子和蘇老爺的關係那麼好卻面對這樣的抉擇:“是段尚書!”

蘇義突然大笑,笑聲淒涼蕭瑟:“一報還一報!蘇家在皇上令口下竟以身試法,理應服誅!”

莫憑騎着馬過來,提起頭你看向高臺上只會的蘇義:“怎麼了?還沒擺陣你放什麼旗!”

蘇義從高臺上下來,如風般從莫憑身邊飛過:“我有點事,你自己練!”說着人已消失在演武苑門口。

顧公公才急忙從高臺上下來,向莫憑施了一禮,趕緊去追主子!

上書房內,依然是書香墨染,低調到極致的擺設哪件都是皇家臉面,盡顯平庸的奢華。

周天剛剛拿到結果,看着上面‘貪污河銀’‘蘇家參與’幾個字,周天心裡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陸公公目不斜視的研磨,並沒注意摺子上內容,這回見皇上若有所思,疑惑的道:“皇上,您怎麼了?皇上放心,御醫不是說了嗎,蘇司空不會有事。”

周天把摺子攤在陸公公眼前,眉宇一陣愁苦:“不是他的事,你看吧。”然後頭疼的揉揉眉,頓覺可笑!說了秉公辦理,真走到這一步,才發現談何容易!蘇永忠是蘇義的父親,蘇義怎麼會看着他父親出事,若是他父親因爲自己的旨意真的‘去了’……他們之間再沒有影響,也不會回到從前。

蘇永忠會成爲他們之間永遠的刺,觸之即痛。

陸公公看完後驚訝之餘也沒有多不能接受,蘇家本就肆意妄爲,這次撞到了槍口上,在所難免,但見皇上焦慮,他也從善如流的開口:“怎麼會這樣?這如何是好。”

周天更覺的可笑,她丈夫的父親去殺她情人,被她另兩個丈夫抓住交給她名義上另外的丈夫父親審問!諷刺!是她考慮不周不該讓清沐和沈飛插手,以後他們三人見了怎麼相處。

他們爲她犧牲的太多,若是這件事因爲她讓感情融洽的他們生了間隙,她算什麼!只享受不付出的自私之人!爲了家國不顧丈夫道義的小人!蘇義縱然有不足可他對她沒的說!

家法、國義,兩全,談何容易!

李公公推門進來,頓覺房內氣氛詭異,這是怎麼了:“皇上,蘇大人求——”

陸公公見皇上抵着頭不說話,擡起頭道:“讓蘇妃侍先等等,皇上身體不適,吃點藥再——”

李公公突然道:“公公,不是蘇妃侍,是蘇大司空,他說有急事求見皇上!”

周天突然擡起頭,眼裡明顯鬆了一口氣:“讓他進來。”

陸公公赫然看見蘇水渠和蘇義一起到了,旁邊李公公滿臉苦澀,估計是出去時發現他們都在,另一個明顯李公公攔不住,只好放了進來。

陸公公見狀開口就想訓斥李公公,以此敲打蘇義。

周天揮揮手讓他們都下去!來便來了!遲早的事,周天起身,臉上帶了笑容,從龍案前出來,陪着兩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蘇義沒坐,直接跪在地上:“皇上微臣有罪。”

蘇水渠見狀更不敢座,跪在蘇義身邊,心中有愧,想不到因爲他的事牽連了蘇義蘇大人。他聽滕修說了,那天若不是蘇義很多事沒有那麼順利,蘇義對他有救命之恩,什麼錯也抵消了,不應該處置他父親,使皇上跟蘇妃侍生間隙。

蘇水渠本來見蘇義也再不好意思開口,畢竟他什麼也不是給蘇父求情顯得託大,但看着蘇義給皇上跪下,平日總是使壞,卻一定黏在皇上身上的人,如今中規中矩、誠惶誠恐,他便覺得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

蘇水渠想到這裡重重向皇上叩首:“皇上!微臣有一事相告!蘇統領對微臣恩重如山,更不畏大雨救臣等與爲難,求皇上看向蘇統領的面子上,放過蘇大人!”說着叩在地上沒有起來。

周天聞言沒有看向反而看向一邊的蘇義,這件事她在蘇義進來時心裡已經有了計較,李家抄家。蘇家?就單割職。算她對不起水渠!

此刻更是沒臉看他,他受了傷!受了委屈,卻要來安慰她這個沒用的人!她甚至連唯一的感情都沒有給他!有什麼資格還去招惹他:“蘇義,你想說什麼!”

蘇義額頭碰在地上,不敢擡頭:“微臣斗膽,求皇上放過家父!微臣願替父親承受一起罪責!”

周天看着他們,突然笑了,語氣輕鬆狡黠的道:

“起來吧,一個個都當朕是什麼。你們一個怕朕難做,一個怕朕愧對天下子民,難道朕這時候還要領你們的請,裝你們都虧對朕的樣子!放心吧,你們一個是朕的愛將,一個是朕的愛妃,朕捨不得你們出事!這件事朕親自來辦!誰敢說廢話!朕讓他們好看!”

蘇義被皇上話語中的意思驚到,詫異看向她:“皇上您……”

蘇水渠也擡起頭,有些不解,因爲皇上把他與蘇義放在一起說,心中微微不自在!

周天清晰的看到兩人眼中一樣的神情,頓時覺的不好意思:“呵呵,看什麼!水渠膽小,我要是朕殺了蘇永忠,水渠還不得一輩子不理我,然後對蘇義愧疚一輩子。”

周天然後轉向蘇義,故意低下頭調笑的看向他,輕佻的用手擡起蘇義的下巴:“朕的小心肝如此可人,可不希望將來沒了小心肝這張臉,起來把。你爹只是受賄罪,真正對水渠動手的是李家。”

蘇水渠聞言終於鬆口氣,太好了,嚇死他了,他以爲……

蘇義本就不是什麼正直的人,這時候聽皇上這麼說,也不認爲有什麼不好,只是皇上因爲父親破了例,心中到底愧疚,扭捏的起身向皇上靠去,低聲說了句:“你真好,我以後人任打任嗎,絕對不嫌棄您打的疼!”

“去你的沒正經。”周天看向跪着看着他們的笑的蘇水渠,心中真實歉疚,不管那件事是不是蘇永忠做的,都跟他脫不了關係,險些讓南河決堤是事情,足以問斬的大罪,現在卻——

周天看向蘇水渠,愧疚的開口:“水渠——”

蘇義聞言頓時看向皇上,聽出皇上話裡的愧疚,他亦知皇上爲他承諾了什麼,不敢動是假的,這時候他也該爲皇上做些什麼,突然精神百倍的道:“水渠,看見沒皇上這是對你愧疚了!趕緊的!想要宮裡的什麼!男後?我的未央宮?只要你說一句,皇上都賞給你!”

周天聞言,表情一滯,還是領蘇義情的看向水渠,眼裡也有絲期盼,可因爲更懂他,又覺得根本不可能。

蘇水渠對蘇義溫和的點頭,他感覺的出蘇義在真心接納他,如果是以前,這是他期盼已久想獲得的,現在,他只想這樣,佔據她心裡的位置,用微薄的長度對抗四宮龐大的力量,堅決在她心中留下一抹永遠的遺憾,讓她念着。

誰都有私心,他也有,這就是他要的,是他不自信時悟出的唯一出路。

蘇水渠故做敬謝不敏道:“蘇妃侍饒了我吧,我可不想獨守空房,只等佳人垂幸。”

周天心中難掩失望,又是一樣的結果,他不會進宮,而她也信守承諾,不逼他!

蘇義看着蘇水渠,覺的這一刻,他未正視過的人竟這般剛硬,他說不做的事,誘惑再打也不會鬆口,是什麼讓他甘願放棄皇上身邊的機會,一輩子與河道爲伍?這樣的人難怪皇上惦記!

他也幾乎要從對方平凡的臉上,看到神意光芒!

……

名滿盛都的‘雨夜案’瞬間落下帷幕,還不等街頭巷尾編出歌謠,豐滿起後宮男妃斗的故事版本,此事已經結束!

李家涉嫌謀害朝廷命官、炸燬南河堤壩,徵收全部家財,三名主犯被處決!

蘇家名十幾在職門生被罷免,蘇永忠被流放,蘇家兩代只內不可入仕,預示着盛極一時的蘇家退出了歷史舞臺,宮中蘇妃侍卸下官職,沒了依仗,往昔盛都接頭囂張跋扈的陰邪身影從此消失!

盛都子民,恍惚間不知該拍手稱快還是惋惜少了那智鬥來生教的俊逸青年徒生惋惜。

不管是什麼,除了與蘇家有血海深仇的人家今晚燒了值錢告慰亡靈外,無人對此再有興趣。

翌日朝堂上,卻因此發出翻天覆地的驚歎!

蘇家沒了?蘇義以後就算有了孩子等於沒了競爭力!等等不對!蘇義生的皇子姓焰一樣是王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蘇永忠這輩子盯着個國丈,未來王爺爺爺的頭銜也能逍遙一輩子!

可惡!

但這個蛀蟲總算被剔除朝廷,也算快慰!

看得更深的人,忍不住心中惋惜,怎麼自家就有男子在後宮當寵妃,犯了這麼大的事也不用被處死,不過,蘇永忠那老狐狸,沒有了官位對他來說生不如死!也算‘死’得其所。

高位上,皇上的奏摺重重落在地上,脾氣向來暴躁的她,已經把她前方的漢白玉臺階砸出了深深的溝壑:“這次所有參與貪污河道銀兩案的全部服誅,罪責教輕的,全部流放!永不得回盛都!朕不會說暗話!若讓朕知道再查出你們誰手長了,朕直接給你們剁了!”

新人的臣子習慣了皇上的寬厚,突然聽皇上語帶寒意,心中微顫,一陣後怕,不禁想起曾經的朝堂何等腥風血雨!

還是經過事的人臣鎮定,不慌不忙的下跪:“臣等定奉公守法!爲皇上排憂解難!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新人一愣,急忙跟着高喊!心想,姜果然是老的辣。

欽天監、禮部見皇上發完脾氣後,朝中空氣緩和下來,暗歎皇上辦事速度之快的同時,趕緊出列說點高興的事,讓皇上換換心情:“皇上!太子登基之事,微臣已經選好了幾個日子,請皇上過目。”說着燙金的摺子程於發前。

小太監們立即眼明手快的接了,一層層遞給皇上。

談起孩子,周天臉上隱約露出了笑意,欽天監一共給了三個日子最早的是今年七月,還有兩個月,也是不冷不熱的好日子,最近盛都流言亂飛,是該給他們換換八卦了:“就定七月吧。”

……

陽光灑在美輪美奐的瑤華殿上,整個瑤華彷彿化身它的主人,萬種風情,尖酸刻薄。

蘇義就是這麼想得,誰讓他一大早好心來陪小傢伙,小傢伙竟然笑他被罷了官,早知道不來了!

焰樂坐在花叢衝爹爹給他坐的鞦韆上,眯着開心的眼睛大喊:“推高點!再高點!”罷官真好,二爹爹說罷官了以後就有很多瞬間陪他玩了,讓他想辦法給大爹爹、五爹爹也罷了官,他覺的這個提議很好,以後爹爹都沒事做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着他玩,呵呵。

蘇義用腳蹬着越來越高的鞦韆,聽着他灑了滿園的笑聲,心中既欣慰又不甘:“你能不能別笑了,你爹我心痛啊!”

焰樂聞言急忙回頭,不料鞦韆太高,他一動隨着慣性,焰樂瞬間被甩了出去:啊!

蘇義嚇的魂飛魄散,飛身而起,卻與七八個高手撞在一起,幾人碰碰落在地上。

焰樂被柔軟的康奶孃接住,笑聲頓時如鶯歌般響起,熄滅了所有想訓斥他的怒火。

蘇義哭笑不得,剛纔險些嚇死他,如果摔了沈飛的寶貝兒子,沈飛和皇上能放過他!沈飛果然陰險,竟然把如此費心費力的帶孩子差事交給他!

蘇義剛從地上起來,一張笑容若花的臉無限的在他眼前放大,小臉嬌嗔的在他脖子上蹭啊曾:“二爹爹,二爹,寶寶把鞦韆讓給你坐!二爹爹就開心了!”

蘇義聞言突然抱住他,貼心的小傢伙!官位沒了就沒了!培養一個大將軍也不錯!雖然他爹陰險狡詐了點!

……

太子登基大典如期舉行,那一天歌舞若飛,福滿天下;那一時節,爭相告知,焰國再現‘恐怖’稱謂!

花團錦簇,僧侶唱經,熱鬧的鼓聲三天不歇,龐大的儀仗隊經久傳唱!

最令人們將信將疑,不可琢磨的是,據說那天在神壇上爲大殿下加冠的人是壓帶之主,丰神俊朗的神韻,成迷的身份,瞬間傾倒了焰國無數男男女女。

此種傾倒是敬重,珍藏在心裡如神靈般的敬重,此人是執掌天大的真正主人,是無人敢質疑的世界之主!如今他站在焰國的祭壇上!爲大殿下祭告,是焰國無尚榮耀!

卻不知來年這時節,關於這位玉帶之主與皇上之間撲朔迷離的關係,更令人驚悚!

------題外話------

這是我最滿意的一篇結局,也是我所有作品中最長的一個結局!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擅長太溫馨且瞬間收尾的大結局。

是的!《太子》也一樣,番外是有滴!

第一篇是駱曦冥!

第二篇是宋依霞!

第三篇是晗衍!

以上三篇番外,將不定期爲大家更新。

最近一段時間太累了,《太子》是我自問對大家最無愧的小說,懷着寶寶時,我在更新;我家寶寶滿月後我又開始更新《太子》,本來以爲年紀輕沒什麼,其實……哎……

明日鳥回覆大家今日和29日所有評論,但鳥實在不是心思寬廣、且能屈能伸的人,所以若你是【書童】你勿說愛我!我心如針尖啊!

另外就是大事件!月票啊!有的話就全打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