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 走狗

張亭道傻呆呆了幾秒,頓時怒道:“你怎麼不把你兒子送進去!”

黃友善聞言趕緊把頭縮回來,灰溜溜的跑了,卻想不出哪裡有問題,當皇子爺爺不好嗎?

張亭道看着開在熾熱光線下的門,微不可查的嘆口氣,當皇子的爺爺自然好,尤其是出自皇上之身,必是難得的好兒郎,可,皇上是女子,男妃就會有愛恨,讓弈含去以站穩腳跟的三宮後宮,他除了期望皇上的關心活着還能怎樣!

縱有萬般好,怕就怕弈含動心了皇上還無動於衷,孫老自然高興,他兒子什麼地位,皇嗣還有可能是他家的,他要想的就是如何盼皇孫,萬不用爲他兒子擔心。

張亭道面色沉重的坐回原位,心裡多少有點疙瘩,皇上是女子到底不如是男子好!焰國幾千年男子制度,怎麼就出了位女帝?

張亭道想到瓷窯裡與老師傅們討論配比的皇上,想到一張張巧奪天工的畫作被師傅們製成一件件精品,想到各國爭相預購的汽車,似乎她不是皇帝又說不過去。哎,都是煩心事。

他一個惱臣,傷懷什麼,他還是想想‘秋開’時再買幾位幕僚更實際。

……

辛成和衆人喝完茶,已接近中午,尹惑一直有些不在狀態,看着辛尚書與丞相寒暄他覺的哪裡不對,而辛尚書今早的表現也太過火,怎麼能如此簡單的認下!

尹惑突然之間不想搭理他們,皇上是男是女,都是焰國的希望不假,可生的子嗣……流的可是別姓的血,是擾亂超綱的大忌,接受皇帝是因爲皇上有治國的能力,可接受皇上子嗣……

尹惑覺的萬萬不可,必須從皇室血脈中過寄一位給皇上繼承大統!可過寄誰呢?

尹惑瞬間茫然,想遍皇室內眷,竟然發現先帝再無血脈,即便是先皇宗親也只剩下一位以吃喝嫖賭見長的皇叔,他的子嗣……

疑惑瞬間低下頭,不提也罷,流戀煙花之地,十二歲就因花魁之事鬧到了大都府,今年二十有幾還除了育有一位病怏怏的郡主外,再無所出。

尹惑驟然發現,皇室四代宗族內竟真沒一位能過寄給皇上!尹惑突然覺的背脊發寒,難怪丞相和辛尚書從來不提這些問題,他猛然想起這些皇親都是、都是皇上是太子時都殺絕的!

尹惑跟在丞相身後從茶樓出來,上馬車的時候腿腳不禁發軟險些從上面掉下來,原來……他們看的更清,皇上早已把所有會威脅她的勢力盡數斬於馬下,她的宗親都能下此狠手,何況是臣子等人。

宋丞相亦上了馬,車幔放下,臉上的笑臉瞬間收起,辛成這老匹夫靠攏的夠快!“回府!”

尹惑直接去了公務衙門,他心裡很亂,這些天他一直吃不好睡不好,想着腦中的聖賢書,想着編整的成堆書籍,難道以後讓後人知曉編整它們的人是活在女帝坐下的無骨臣子!

尹惑滿然了,面對滿室書籍、面對筆墨紙硯,恍惚不知去處……

……

宋謹行穿上自家最華麗的衣衫,恭敬謙卑的走在朱門紅瓦的巍峨宮牆內,入目所見不過是引路太監的腳跟,他目不斜視與老太監疾步走着。

宋謹行恍惚想起以前跟着父親進宮,他擡着頭,看盡皇宮威嚴雄壯,那時候的自己何等驕傲,以爲仕途唾手可得,以爲學識能學以致用,而現在……

他知道其中自己的因爲尚多,宋謹行頭垂的很低,不想被人認出,落了丞相的名聲。

宋依瑟聽完大哥的要求,讓心眠去問過了皇上,直接擬了鳳旨準了。

宋謹行出了宮眼中不禁露出幾分疑惑,皇后不是有孕了嗎?爲什麼她行動起來不知拘束?想到這裡宋謹行頓時擔憂,這怎麼行?萬一傷了皇嗣?

宋謹行轉身想回去勸勸妹妹,看到背後豎起的大刀,只能回去讓母親勸勸妹妹。

秀雅別緻的瓊林殿內,一身輕紗的周天掐着宋家大少爺離開的時間,來了瓊林殿,她現在每天覺的都很累,現在路都懶得走了,改成轎攆,心更累,就怕一個不小心着嬌弱的娃又給自己出現狀況。

宋依瑟急忙爲皇上在軟榻上鋪上軟席,溫過的補品也端了上來,笑語晏晏的看看外在榻上的皇上:“皇上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太熱。”

“來點冰吧!”周天仰天祈禱:“冰淇淋、冰鎮西瓜、冰鎮飲料!冰個什麼都行!”

宋依瑟引不住發笑:“皇上盡亂說,太子吩咐了您只能吃溫的。”然後吹涼了手裡的補品遞到皇上嘴邊:“多謝皇上成全,臣妾代侄兒謝皇上指婚,嘗一口,臣妾問過臣妾母親了,對懷孕的皇上有好處,來吃一口。”

“不吃。”周天熱怏怏的倒在軟席上:“我現在看到補品就夠了,你看我!看我!又胖了幾斤,都快成豬了。”她現在是真的吃飽了睡、睡飽了吃!

宋依瑟心疼的拿手帕爲皇上擦擦細汗:“皇上胖了更好看。”她說不出皇上不胖的話來,天天這樣出加上藥物的虛胖,是顯一點點胖了,不過,是真的好看。

周天哭死的心都有:“善意的謊言你不會說嘛!朕要把你休了,你傷了朕脆弱的小心肝。”

宋依瑟掩嘴竊笑:“是,是,皇上把臣妾休了,但皇上,休臣妾之前能不能喝點湯?”

喝唄,不喜歡能怎麼樣還不都得喝,周天嚥下一口,頭也沒擡的喝第二口:“你怎麼從來不求給你幾位兄長換個位置,你大哥還是很有學識,爲人也忠厚。”難喝。

宋依瑟看着皇上做鬼臉忍不住笑着:“回皇上的話,妾身兄長是有學問,可爲人木訥,不擅鑽研,又容易聽信他人,實在難爲皇上分憂,像現在這樣做一方小官,他也自在皇上也省心。”

周天點點頭,她相信瑟瑟的話不是自謙:“以後有事說話,幾個官職朕還是可以拿來討朕的皇后開心的。”說着捏了捏皇后軟軟的臉頰:“朕的皇后真是漂亮。”

宋依瑟被她鬧得臉紅:“皇上又逗妾身,皇上纔是真的漂亮。”說着用勺裡的湯堵了皇上欲開口的嘴!

……

盛都的大道上駛入一輛破舊的馬車,說是馬車都是給這馬長面子,明明是一頭驢。

車軲轆上破損嚴重,車身更是七零八落,上面的車棚彷彿是稻草堆砌的,雜亂不堪,還散發着刺鼻的怪味,彷彿是哪戶坐不起馬車的人家,弄了個馬車充數,殊不知還不如走路更有排場!

趕車的人好像不知道自己駕馭的‘車’多特別,他用小卻厚實帶繭的手,穩穩抓着套繩,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前方,偶然碰到小販不閃避,凌厲如刀的目光瞬間看過去,路面頃刻間暢通無阻。

趕車的是位侏儒,矮小的身材,凌厲的目光,略帶滄桑的年紀,目光中帶着少有的血腥和冷淡,他把馬車停在一處高門外的小院外,跳下車,掀開油布做成的簾子,恭敬的請裡面的主子下車。

車簾掀起,一襲繡着蒼天白鶴隱紋的紫袍出現在烈日之下,陽光打在隱繡上,似有千隻仙鶴振翅,接着一張鳳凰般雅緻精貴的面容出現在破車前,瞬間讓天上的日頭黯然失色。

小院的門快速打開,牧非菸頭上帶着紗布親自迎出來,語氣充滿驚喜:“天竹!你怎麼親自來了,幾年不見你又長高了,但你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穿這麼娘氣的衣服,哈哈!”

施天竹冷哼一聲:“還不是因爲你,要不是你本少爺纔不出關!”出口的話破壞了衣服給人的神秘,顯得傲慢、孩子氣。

施天竹邊往內走,邊對着牧非煙的頭哼冷氣,俊臉上都是惱怒:“告訴你別回盛都,你不聽,你看你來呆了怎麼一回,就帶了傷!這裡沒一個好人!尤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帝!能離他多遠就多遠!”可惡竟然關了自己一年之久,要不是的大哥,他就被那暴君整死了!

牧非煙只是笑着,沒有接好友的下話,他與施天竹的認識機緣巧合,但兩人一見如故,施天竹更是爲了他曾參與了那件事,可……牧非煙對他非常抱歉,想不到讓他發生那種事。

施天竹掃了眼一眼看到頭的小院,跳脫的做到了沒幾步就走完的客廳:“暴君就給你住這種地方!”施天竹徹底用鼻子呼氣了:“果然是小氣、自私、殘暴的代名詞。”

牧非煙聞言無奈的給好友倒杯茶:“你誤會了,我的府邸還沒批下來,果斷時間你再來我就不在這裡了,你又跑出來沒事嗎?”

施天竹提到這點就來氣,想想被暴君軟禁的一年和在新軍營中被人當稀缺物種看的日子,他就渾身是火,想蕩平了黑鬍子的地方!全殺了泄憤,但想到哥冷冽的眼,他又扼腕不已,大哥怎麼就那麼怕那暴君!哼!等他練成了蓋世神功,定要爲哥哥還有自己報仇!

施天竹喝口茶,咦?又喝了一口:“真好喝,還是甜的。”施天竹明媚的眼睛頓時亮亮的好看:“什麼茶,給我點,成天讓我喝苦茶,煩死我了,還非說是韻味,韻味都是苦的嗎!”施天竹不以爲然:“好喝!”還是冰鎮過的!爽口!

牧非煙看着向來挑剔的施天竹一連喝了幾口,忍不住笑他:“就你喜歡這些清口的,告訴你這就是你口中的暴君賞賜下來的東西!你可想好了,要是不要!”

“什麼!”說着就把茶杯砸在桌子上,但過了一會又一口飲盡:“還別說那暴君就有些稀罕玩意,他坐的汽車我就很喜歡,我還偷偷買了一輛,誰知道——”呸,踩的太猛竄懸崖下面了,幸虧他跑的快,否則一起跟着掉下去,他所有的私房錢全成了崖底的廢鐵,想想都想掐死他!

施天竹‘不計前嫌’的再給自己倒一杯:“你怎麼了?要對付誰,我正好在盛都,看到信物親自過來了,是不是對付暴君!有骨氣!”最終把那句原定的‘我幫你’省了,不是他怕,好吧,他就是怕,無論他哥還是暴君,該死都令他怕!

牧非煙看着施天竹的樣子,忍不住就是想笑,他怎麼還跟以前一樣逗趣,脾氣越來越不收斂:“不是皇上,是一些嚼舌根的人而已,不用你親自動手,只是嚇他們一嚇。”

施天竹一聽不是暴君,有些興致缺缺卻也爲好友放心,雖然他看不上暴君但與暴君爲敵確實不怎麼好:“別怪我多嘴,你現在回盛都任職了也別搭理皇上,他不是好人!”

牧非煙爲他的關心欣慰你,他已經決定的是,誰也攔不住:“先顧好你自己吧。”

“哎呀!”施天竹想起要緊的事,慌慌張張地捲走了牧非煙藏着的花茶,匆忙往分部趕,邊往馬車上跑邊提醒牧非煙:“別跟暴君走近了,小心最後連殘渣都不剩!”

咚!馬車劇烈一晃,施天竹一屁股砸在馬車上,頓時覺的屁股疼痛不已,該死的大哥,要不是把他舒適軟乎的馬車藏了,他能委屈自己坐這種破東西!“走!”

施天竹又想起什麼,然後掀開油膩的簾子高聲提醒:“喂!你記住我的話!千萬別亂來!離皇上遠點,愛護生命!”

說着馬車消失在街角。還能聽到他對車伕的謾罵聲:“跑那麼快乾什麼!你就是大哥的走狗!走狗!”

牧非煙對着揚起的細塵,無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