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熙在前走得飛快,也不說話,兩隻手放在身前,兩人走在他身後,一處的風景還沒有看完,就被領往了另一處。
許清月急忙道:“小丫頭,你走得這麼快,是要帶我們去何處啊?”
小熙急忙定住了,扭扭捏捏的轉過身來,對許清月說道:“爹爹讓我領你們去四處看看,我思前想後閣中也沒甚去處,只有一個鏡面池到還有趣。”
這小熙說是對清月說話,一雙靈動的眼睛卻總是悄悄的瞥站在一旁的雲樂,清月將小熙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許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只可惜搞錯了對象,雲樂是個情感退化的怪物。怕是這小姑娘要單相思了。
雲樂自然察覺了小熙的目光,只是他一向不問風月之事,權當沒看見。
“那便去吧!”許清月道。
那小姑娘打開了話匣子,便如長河之水一發不可收拾。
“姐姐,你可是太陰教的弟子?你身旁的哥哥也是麼?”
“你們的師父是太陰教主嗎?聽他們說太陰教主很厲害,”
“姐姐,太陰教究竟在何處啊,江湖上但凡有頭有臉的宗派,位置都是聚靈納氣的福地,只有太陰教連個影兒都沒有。”
許清月都不知該如何答了,求助雲樂基本無望,於是亂答一通,扯出太陰教在外海的仙山上,又或者他們倆是太陰教主的關門弟子等彌天大謊來。
那何小熙性格純真,竟也是信了。
在轉過一道假山,便聽見水聲潺潺,素湍擊石,如青鈴悅耳,只見一道純白的帶子從嶙峋的青石崖上垂下,定睛細看,原來是一條清白瀑布一泄而下,毫無分支,真如鏡面一般。
底下是一個大小相宜的水池,周圍也是同樣奇形怪狀的青石,圍成一圈,渾然天成,真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何小熙指向鏡面池,道:“這就是鏡面池,這水乃是天河中水,流經凡間,便有了靈氣,能照出人的善惡正邪,你們可要照照?”
雲樂自是不照,他若一照,魔的身份不就曝光了。
許清月倒是往池前一站,道:“看看我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雲樂朝瀑布看去,那瀑布水流依舊,只是顏色有異,變成了淡淡紫色。
何小熙在一旁解釋道:“黃色爲貪,黑色是嗔,紅色是大惡之人,而這紫色嘛,就是執念,這般顏色的執念,我從未見過。”說罷,臉上露出疑惑。
“無妨,無妨。”許清月一笑置之。
雲樂很是奇怪,這般神秘的許清月,心中的執念到底是什麼。
離了鏡面池,又四處閒逛了一番,至紅日西垂,日暮而歸,吃過晚飯,兩人便各回房間睡覺,未揚閣地勢居高,夜裡有些涼。
雲樂毫無睡意,本只想取了破戾,卻不曾想事有變化,破戾被許清月佔爲己有,許清月讓他爲自己做三件事,事畢之後,將破戾無償相贈。
許清月是個不簡單的角色,既以提出這個兩利的方法,他便不再拒絕,只想早些事畢取了破戾離開便罷。
雲樂披衣坐起,看窗外已經升起幾個模糊的星子,既是暗訪九大族長之事,何趁着夜色出去看看。
夜裡,萬籟俱靜,屋前是一個小小的花園,幾盞燈籠無聲的亮着,一條別緻的石子路延伸到遠方。
雲樂看看旁邊許清月的房間,燈已經滅了,不知是睡下了還是出去了。
雲樂順着白天的記憶在未揚閣中瞎逛,閣裡實在靜謐,別無異像,雲樂逛了一圈實在無趣便回房睡覺,誰知恰在門前遇到回來的許清月,看來,她也是夜訪未揚閣去了。
於是,兩人便站在廊前徹談一番。
“可有甚收穫?”許清月道。
雲樂搖頭,並不言語。
“你看這未揚閣於蜀山如何?”許清月突然問道。
未揚閣處處顯現大派風範,而蜀山則處處清幽,未揚閣閣主年輕有爲, 修爲頗厚,蜀山確是三個半截身子已進黃土的老人,遇事還要求助於一個小姑娘,兩相比較,長短自現。於是答道:“放眼江湖,只有未揚閣稱得上大宗派。”
許清月點頭稱是。
“拿了破戾,可有方向?”許清月問道。
雲樂不去看她,道:“與你何干?”像是疑問,實是威脅。
“總不要渾渾噩噩的好,依我看,這世上少不了一陣腥風血雨,總要擺正自己的位置。”許清月不顧雲樂口中的威脅,繼續說道。
“不勞你擔憂。”雲樂已經有些溫怒,這個女人三番兩次挑戰他的極限,若不是清月於他有救命之恩,恐怕清月早已命喪黃泉了。
許清月在心裡幽幽嘆了口氣,可惜雲樂根基不錯,又得破戾,只是心性執拗,走了邪道,若能引他向善,便是天下百姓的大幸。又猛然想起那人,起初不也是一個邪教魔子麼?
雲樂終於是轉頭看了看她,一副心事悵然的樣子,倒還有幾分可人,只是眉目間藏了太多秘密,讓人不禁覺得離她很遠。
“一旦踏錯,便永世不得反悔。”許清月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一副自己好像曾經錯過的樣子,說話的語氣倒像是一個過來人在教育新人,雲樂於是隨口道:“你錯過麼?”
許清月看了一眼雲樂,又將沉甸甸的目光轉向蒼穹之上的浮雲,錯過,不止一次,錯在執意復仇,卻忘了珍惜眼前還擁有的,錯在誤信歹人,自己挪出位置讓別人狠狠插一刀,錯在在最美的年華錯過了最美的人,自此,再無相見之日……
過往的,陳舊的錯事一樁樁一件件呈在眼前,就像撕開結好的疤痕,去看裡面醜陋的傷口,冷風吹進傷口,竟比初次受傷還要疼。
疼痛細細碾壓,均勻的揉進心裡,可悲的,眼前再無可說話之人,回憶卻一遍遍折磨還存在的人,有時,想忘又不敢忘,有時能忘又不想忘。
凡塵舊事清月已不願再提,亦不敢再提,只願,自己這些年來的掙扎是有作用的,只盼,上蒼乞憐,諒我過錯,容我悔過。
許清月只意味深長的看了雲樂一眼,眼角已有淚水,她切切道:“雲樂,定不要讓自己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