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忙着串親走訪,除卻荀家這堆親戚外,荀易在下午時動身去龍城嬴家。至於入宮朝見,按照自家母親的話說:“進宮對那些傢伙磕頭?算了吧,你我身份去那,豈非丟人現眼?鬧得兩方心情不順。”
於是,荀易自行借道司神廟來到龍城,正巧在神廟口碰到嬴琇。
嬴琇同樣穿着鳳翼霞衣,打着花蘿小傘急匆匆帶鶯兒來神廟。
二人一愣,同時道:“你怎麼在這?”
隨後,二人走入神廟避雪。鶯兒和荀易身邊的白杉聳聳肩,二人緊跟自家少爺小姐身後。
嬴琇開口:“我方纔推去幾個姐妹的茶會,準備去荀家拜訪。畢竟我和趙姨許久不見,大過年的,要見一見。”
“拜訪?你這黃花大閨女去荀家,平白讓人說你沒教養。”荀易搖頭:“怎麼着也該是我拜訪岳家。”
見嬴琇臉色,荀易又道:“到底這些人該是我們男方主動些。”
不過嬴琇已經出來,二人索性在神廟中交談。直到旁邊的神官巫女一個個變了臉,二人才猛然警覺自己礙事。過年這天,很多人通過道司神廟週轉各地,二人堵着門口很影響神廟幹活。
於是,轉道去晴隆城的龜臺藥堂。
藥堂過年的時候照常開門,有兩個大夫在大堂值班。
嬴琇二人持傘進來,嬴琇大方吩咐:“你們先回家過年,今天我和易哥在這守門。”
荀易看兩個大夫也是晴隆城熟人,笑着讓白杉將隨身紅包遞上:“兩位先生,過幾日老規矩,希望屆時賞臉。”
“公子賀辰可是我晴隆城一大盛事,到時必然前往。”二人連連作揖,告辭離去。
正月十五,象徵新年即將走向尾聲,屬於年味較濃的一日。這一天,號稱元宵節,又名上元節,是福神的欽定節日,更是荀易的誕辰。
在這一天,荀家會資助晴隆城大擺花燈節爲荀易祈福。尤其在荀易得病這幾年,更是年年慶賀,祈禱荀易身體安康。燈會上免費奉送一碗四喜元宵,見者有份。只要來人爲荀易說上一句討喜的吉祥話即可。按照神道的理論,不論願意與否,誠心與否,只要他們說了,冥冥中就有一縷願力歸入荀易身上,以方便荀易續命。
當然,從今年開始不需要這種續命儀式。不過荀易想要將這個傳統留下來,上元節這一天,對他的人生而言意義極大。
“等我過完生辰,又該輪到你。再過兩年,我就能真正娶你過門,到時候光明正大,誰也說不了什麼不是。”
“再等兩年?說的好像我家小姐多着急出嫁似得。事先告訴姑爺,再過兩年,到時候你要面對的孃家人肯定比現在更多。”
想到月星上那羣處女神,荀易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岔開話題,荀易和嬴琇坐堂號脈。今天大年初一,來的人不算太多,荀易三兩下將病症解除。義診號脈,也算荀易的功德善行。
嬴琇從後面給他端來一盅熱騰騰的梨水。“我讓後面廚房做的,易哥趁熱喝吧。”
荀易剛送走一個病號,隨手打開盅蓋,琥珀色的湯水上漂着幾枚枸杞子。還有被剖成兩半的黃梨浮沉在湯水中,香氣撲鼻,引人食慾大開。
嬴琇給他舀了一碗,荀易端起瓷碗剛嘗第一口,忽然神色一變。默默將碗放下,他的神情略帶幾分落寞。
“怎麼,可是味道不對?”
“記得前頭你開全魚宴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家有人頗知我口味,湯水藥汁的調配最適合我。沒想到他居然躲在你們家?”
“嗯?”嬴琇有點摸不着頭腦。“這是易哥哪位故人?”她盯着梨水,忽然心中明悟:梨者,離也,小盅裡的冰梨一分爲二,此乃分離之意。
“去年今天,我在家中和他對飲。就跟他說,分梨而煮太不吉利,他笑我富貴公子,不知窮苦人家精打細算。不想,一年之後他家破人亡,卻也讓我應驗此言。”
梨水放在桌上,碗中水波不斷,引得人心緒不寧。
荀易這一說,白杉心中一動,忙道:“可要我去把劉公子找來?”
嬴琇沉默,依着她的聰慧也明白荀易所指。
“算了,天意如此。”荀易望着大堂外飄蕩的風雪。街道人丁零落,一切痕跡腳印都被大雪掩埋。“他既然送來這份梨水,想來已經不在原處,你們去找又有什麼用?”荀易伸出手,一縷命軌悄然無聲纏在他小拇指,隨後一朵業火乍現,將命軌點燃把命軌燒斷。
絲線嫋嫋飄落地面,最終化作無形散去。
“他真正從天道中隱沒蹤跡,此刻已經真正入魔。”
沒錯,斬斷一縷塵緣後,那人在城中找到血魔。以本體的剋制將血魔誅殺,並且將血龍降服。
“你是天龍,應該知道我的身份。既然他死了,那麼你隨我走吧。”
血龍被男子捏在手中,幾聲哀鳴後老老實實化作血龍紋纏在男子身上,就如同荀易身上的青龍紋一般。
男子穿着漿洗多次後已隱隱泛白的藏藍色長衫,默默望着藥堂的方向。在漸漸暗下的天色中,藥堂門口升起兩盞爍爍燈籠。
“門前燈火夜朦朧,唯盼君歸待歲冬。”男子喃喃自語,拂袖一掃,以業火將地上血魔的屍骸點燃。
“終究已不同往昔,下次再見,只盼不必兵戈相對。我們走——”隨着他一句話,腳下冒出一片血泉,將他整個人吞沒後送入另一處世界。
他走後不久,有幾人匆匆趕來。
其中一人懊惱道:“終究是棋差一步,血魔被殺,本體吞噬血魔後修爲更進一步,接下來我們的任務怎麼辦?”
旁邊血甲男子冷聲道:“既然到這一步,我們的任務自然完成。不過他去哪裡,你們也看到了?”
旁邊老者推算後說:“似乎在血魔大法的牽引下,去找其他投影。”
本體親臨其他宇宙,這分明是要證無上先天道果啊!
諸人神色各異,男子淡淡道:“既然如此,回去問問幾位長老。實在不行,我們也該回去。”幾人在夜色中散去。
龜臺堂口,荀易點燃燈籠後回到堂內。
見他神色不樂,嬴琇想辦法給他開解:“不如把李俊德找來?”
“他,他今年留在晴隆城?”
“應該在。今年清河李家進京,顧不上他這個小子。再說,他家那羣鶯鶯燕燕也不可能放他離開。難道任婰姐姐沒告訴你?”
“沒,我一向不干涉任婰的行動。”任婰隨意出入泰乙界,除卻不能在天界隨便行走外,在人間無人管她,隨她遊走。
“算了,不用找了。我先回家。”荀易沒什麼遊樂的興致:“大年初一,你也不好在這裡多陪我,先回去吧。”
二人一回龍城,一返柏山。而回到柏山後,荀易又碰到一個懶得見的人。他露出一臉嫌棄:“你不好好在龍城皇宮待着,跑我家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