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族老略帶尷尬。一人道：“陛下身體有恙，萬一未來發生不忍言之事，被南周有機可趁，並非沒有可能。”
成元帝有心疾，到底能活幾年誰知道？
“圭叔曾爲陛下望診，斷言陛下絕對活不過甲子之年。”
荀圭是大周名醫，他在斷生死上堪稱一絕。荀易皺起眉頭：“幾年前圭祖爲陛下診病，我記得沒說這些。”
“明面上哪裡敢說？”荀錚道：“這事，也就我們幾個荀家家老清楚。圭叔讓我們早做準備。”
眼下看，南周的確不過是一場鬧劇。但未來誰說不能翻身做主？萬一成元帝病逝，大周內部分崩離析，南周豈不就起來了？
兩面下注最保守，這是這些老人們的多年經驗。
荀易輕聲道：“到底都懂，可諸位別忘了，大周這位陛下跟我們家關係近，算起來跟三叔還是表兄弟。未來若大周朝勝了，咱們家能得到多少？反而是南周，那邊離咱們家太遠。而且兩面下注，到時兩頭不討好，頂多保持現在的規模罷了。”
“……”
風險大，利益大；求穩妥，利益小。別說幾位族老，就連荀易自己也曾猶豫許久。如今木已成舟，荀晟的行爲主動幫荀家做出選擇，荀易索性將這一頁揭過：“罷了，荀晟已經南下，想必另有打算能身居高位。那麼，我就看看他能不能借南周來奪我的位置。”
“不可！”荀釗連忙勸道：“你是荀家家主，這種立場表達，豈能輪得到你親自來？讓荀瀧家在大周，讓荀滄家去南朝。你這位家主只管穩坐釣魚臺保持中立即可。切不可有任何傾向舉動。”
這些老人家行事沉穩，少了幾分銳氣，但他們所思所想的確是爲荀家着想。
“你身體不好，難以從政，不妨將朝政做官交給二房和三房，你只需把握荀家家主的位置，難不成他們敢對你不敬？”
“沒錯，別忘了我們荀家並不是普通的世家，並不是完全依仗周國。”
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世家是什麼樣子的？軒轅、神農兩家將家族打造成一整個種族。炎黃族在，這兩家世家就在。家族勢力遍佈三界九州，這纔是一等一的至強。
而荀家的目的，是作爲軒轅家的一支，從大周這塊地界跳出去。如果某一支系族人在他國佔據高位，那麼兩國共同經營，再加上清源殿等靈道勢力，這才能讓荀家這顆大樹真正根深蒂固，千年不滅。
“所謂荀家家主，是調動我們荀家所有力量的中樞。清源殿也好，大周朝也好，這都是家主可以調動的資源。”荀鉉族老話語意味深長：“我等豈會因爲區區一個大周朝來斷送我們家的基業。”
荀璇的話讓荀易心中一動：“難道堂叔他們真的在外邊紮根成功？”
荀鉉和荀鈺同輩，他的兒子早早送到大周國外，嘗試着在某個王朝經營。這是荀鉉受鬼火之擾所想出的迂迴政策。
“一個校尉罷了，但他已經紮根成功。這便是我們荀家對外伸出的觸手，播撒的種子。”荀鉉看到衆人驚訝的目光，他神色洋洋得意：“所以家主不要擔心大周國的事，在國外仍有我們的同族。”
隨風而起，種子播撒四方，最終遍佈大地紮根四方，連成一片緊密的草原。這是荀家的理念，將自己比作野草，從一點遍及整片大地。
“一個校尉的確不算大。對了，浚叔叔在哪個王朝？”
“中州大陳國。”
聞言，幾人打開荀家珍藏的地圖，研究大陳國情。
中州以軒轅國爲首，各大王朝各自爲政。但是要說到大陳國，荀易想起某個搭檔。“許梅不就是大陳國的少司命神？”
荀釗查閱地圖：“大陳距離我們大周很遠，兩國沒有爭鬥，而且大陳臨近沿海，又有各種金鐵之礦，對我們未來下一步有助。”
將根系探入各國，接下來就是建立荀家自己的王朝。世上沒有永恆的王朝，但建立王朝之後可以大撈一筆誕生王神。一尊王神在軒轅家佔據的話語權，遠勝過一般神靈。
荀易思索妥當，對荀鉉說：“既然是我們家的勢力，那麼我會派人前去輔佐，幫他在大陳朝紮根。”
荀鉉一喜，趕忙替兒子道謝。
有國外這一支勢力，荀家的戰略方向明顯要做出改變。
荀錚詳細詢問荀浚那一脈族人情況，幾位族老的心思逐漸轉變。荀易原本還打算在下元節的時候來一個雙保險。萬一柏山遭劫，荀晟就是延續荀家的人。但是現在有荀浚那一支，情況馬上不同。
荀易對荀晟再不客氣。“如今荀晟南下，必然跑去宣揚祖父並無留下遺言，說那道聖旨是我們和陛下聯手僞造。”荀易對這位堂哥太瞭解了：“到時候隨便一抹黑，他在南周的地位就算成了。相比之下三叔在大周就會被人猜忌。”
“我作爲家主，管理各個支系，不能輕易露面。但我寫一道帖子，讓我老師陶老太傅親自出面作證，也算幫三叔穩定他的朝中地位。”
想到這，荀易又想起馮老先生。這些隱居的名宿威望極高，荀易請他們幫助大周朝，足以讓成元帝獲取士林支持，坐穩江山。
“至於接下來的內亂，就讓他們自己來吧。”
又過幾日，南都的消息傳來隴川郡。果不其然，正如荀易所料。荀晟作爲荀家人，能幫助南朝的最有利事件就是否認明宗遺詔。
“祖父生前從不曾跟我們幾人說過遺詔之事，這遺詔定是後人僞造。”荀晟嘴皮子一張，毅王便賞賜千金，賜良宅，封“少保”之職、
當然，對此龍城大週一方則有衆多名士駁斥：“區區一個二房旁系之孫，荀太保何必給你說什麼遺詔？此事事關重大，當然只有荀家家主才能知曉。”加上馮老先生和陶太傅聯袂入朝參見成元帝，無形間坐實遺詔的真僞。
明宗一朝有三公，荀鈺是太保，荀易的師父是太傅，而馮老先生則是太師。三公地位極高，皆正一品之位。三公之職有教化太子之意，成元帝曾拜陶老太傅爲師，而今兩人出面以自身威望佐證，南都之言不攻自破。
只可惜明宗死得早，只要當事人不開口，就算外人再爭論也沒轍。南都只要死死咬住遺詔是假的，自然有人相信，並且以正統名義投靠南都。
所以，不管大周朝如何譴責，只要沒有真正動兵，就不能阻攔南都的步伐。在下元節當天，南周真正立國。
十月十五，水官解厄。
毅王爺建九五金臺，祭天拜祖，開朝改號，稱“肅正帝”，乃肅清歸元，撥亂反正之意。同時，荀易在荀家桃園擺五色壇祭祀天地復活母親。而在柏山之外的一座道司神廟。天武宮的弟子魚貫走出，藉助道司神的傳送，天武宮精英全出。
這一日，註定不太平。在原本的時代，這一天是東皇身死入地府的時刻，亦是他真正成爲福神的轉折點。
好像是命運的輪迴，在宇宙重啓之後這一天同樣成爲荀易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