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荀易瞧着訴狀,奇道:“兩位這是要鬧什麼?合離嗎?”
眼前一對單目單翼的比翼鳥異口同聲:
“是!”
“不是!”
兩隻比翼鳥看了看對方,搖身一變,一對俊男靚女對荀易行禮。荀易見了,暗暗讚歎鳳凰一系的容貌。“比翼鳥不愧是鳳凰之屬,又是吉祥之物,等我成親的時候若能請來比翼鳥道賀,那是何等場面?”
一邊想,一邊聽比翼鳥夫婦告狀。其中丈夫說:“在下齊玉,只是想從內子那邊討回兒子的撫養權。”
“不給,說什麼也不給!大不了請城隍老爺出面合離!”夫人性子潑辣,張口就罵起來:“老孃三年懷胎生下來的兒子憑什麼給你!”順帶掃了荀易一眼:“怎麼,城隍老爺又找人代替辦案了?”
“這位是荀家小公子。”白福輕咳一聲,給二人介紹。
“荀家公子?”齊玉眼前一亮:“是荀源兄的後人?當初荀源兄成親之時在下還曾前去道賀。”
荀源,荀易父親的名字。
一聽跟自家早亡的父母有關,荀易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勉強一笑:“既然是易的長輩,那麼不知叔叔嬸嬸爲何而起爭執?若要爭執撫養權,何不帶着弟弟一起來?若真要合離,這孩子的意見最重要。”
那夫人從懷中小心翼翼捧出一顆白玉色的靈卵,上面盤旋着赤靈陽氣:“如果這小子能夠開口,我二人也不會起爭執。”
蛋?
荀易臉色古怪起來,齊玉見到故人之後,話匣子打開,分曉前因後果:“我比翼鳥一脈的習俗,本應是雌鳥產卵,然後雄鳥孵化。不過內子在產卵之後不肯外出,天天守着我兒根本不讓我碰。”
“碰什麼!”夫人瞪了他一樣:“時代不一樣了,懂麼!以前我們族爲了抵抗外敵保護後代,需要強壯的雄鳥守護後嗣,而雌鳥在孵化期間外出捕食。但是現在我們都在晴隆城居住,每天都可以去食爲天叫外賣,根本不需要外出捕食,本夫人照顧兒子有什麼不可?”
“食爲天是一位食神在城裡建立的食堂。專門爲各種妖怪精靈提供食物,還有專門的外賣**。所以現在各家妖怪在城裡居住,根本不需要外出捕食,只需要花錢等人上門送飯就行。甚至如果你給的錢多了,還能有專人服侍你吃飯。”
聽白福解釋,荀易無語:“這真跟陽間沒什麼區別了,妖怪們的生活質量真夠好的。”按照人間的話本小說,妖怪不都應該在山裡面居住?怎麼看起來生活質量比凡人還強?
“不然呢?公子以爲妖怪僅僅是茹毛飲血,靈智不開化嗎?”文判官加入進來,傳音說:“你當這案子是爲什麼爭執?說白了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所以這雌比翼纔想要自己孵化兒子。公子,你要怎麼判?”
荀易思考之後,拍板:“牀頭打架牀尾和,夫妻之間哪裡有什麼解不開的仇?不如再觀察幾天,夫妻二人輪流照看。”
齊玉還想說什麼,被荀易駁回:“當然,不能讓你們在家住着,太舒服了,所以纔有這些幺蛾子。你們就和這小獸換換地方,你們暫時搬到西城,讓他去你們那住兩天。”
荀易將巴掌大小的犬齒兔放在桌案,用毛筆戳了戳:“行了,別裝死,趕緊起來,沒意見的話就這麼判了。”趁着兔子還沒起來時,毛筆在背上不斷塗抹,以報方纔潑墨之仇。
犬齒兔一個激靈起身,荀易又把自己的斷案結果說了。“比翼鳥夫妻佔據極大,你去那邊住兩天正好避開蛇妖的蛻皮期。而叔叔嬸嬸在蛇妖邊上居住,想必也不會害怕蛇妖的威脅吧?”
蛇食鳥蛋,在身邊有這個大敵的時候這對夫妻還有心彼此爭吵?
在共同抗拒危險時,說不定還能再度萌生情愫呢!
齊玉想清楚,對荀易的判案毫無意見。只是對白毛犬齒兔有些疑惑:“這兔子不過是二階靈獸,生性膽小,去我們家住兩天無所謂。但是我們家裡面散發的那股鳳氣,他受得了嗎?”
犬齒兔一聽,苦着臉說:“公子,您還是再幫我換一個住處吧。”
“鳳御飛禽,你一隻四足小獸怕鳳氣作甚?正好去那邊練練膽,若有空就幫他們收拾下屋子。就這麼定了!”
直接在訴狀上寫了結果,打發兩批人離去。
三人離去後,白福猶豫說:“公子,你把白毛犬齒兔送到比翼鳥那邊住,莫非是嫉恨剛剛他潑你墨水?”
“胡說!”荀易當即反駁:“我這是鍛鍊他的膽量,好歹也是二階靈獸,比翼鳥不過四階,而且人家夫妻都不在家,這如果都承受不住,還不如找個樹樁一頭撞死得了!”
“絕對是惡意報復啊。”旁邊幾人瞧着荀易振振有詞,一副爲白毛兔好的模樣,暗自發笑。
“不過比翼鳥夫妻在蛇妖那邊,要是出了點差池就不好了。”文判提醒道。
荀易點頭:“所以,麻煩鎮宅將軍暫時派人看護,不要讓蛇妖和比翼鳥起了衝突。”
過了一陣子,仍然無人前來告狀,幾人將桌上的不少文案清理,由文判送入後面的庫房。
白福跑前跑後,給荀易呈上一碗湯水:“這是小人是食爲天要的蔘湯。”
荀易正看着上個月的送魂記錄,僅僅上個月晴隆城連同周圍死亡人數達到三百人。隨手端起碗喝了一口,頓時有一股暖流流轉全身。
“咦,這蔘湯的味道不錯啊。”荀易出身鐘鳴鼎食之家,從小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僅僅喝了一口,便察覺和自己以往所用湯品不同。
“老山參,而且至少是百年火候了吧?還有蜜汁火腿,青頭蕈菇以及好幾種草藥吧。不對,不對,好像還放了海鮮提味?”
“公子想太多了。”白福啞然失笑:“食爲天是竈王爺所屬的各位食神所建立的聯合食樓,其所用材料並非陽間所有的東西,而是神靈們專用的一種特殊食材。”白福一臉神秘,荀易正要發問時,第三張訴狀到了。
這第三樁案子並無被告,僅僅是一位亡魂死者想要尋找自家老婆。
死者名叫張江,數日之前和自己的妻子同時身亡。按照地府的規矩,先由當地城隍接引後,逢初一、十五時開啓鬼門押送至地府,減少無常使者們的工作量。
張江的魂魄順利進入城隍府專門準備的住處,但是他的妻子至今未見蹤跡。
“這就不是當場能判的案子,需要日後慢慢尋人吧?”荀易目光掃視身邊幾人,幾位神靈點頭:“沒錯,一般碰到這種情況只需記下生辰八字、年紀姓氏,回頭找到了便可以送入地府讓他們團聚。”
荀易沾了沾墨汁,提筆問了張江妻子的名字記下。
“張劉氏,原名劉美香。辛未年癸巳月乙巳日辛巳時。”荀易寫完,突然筆尖一頓,仔細看了看這個生辰:“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倒是夠巧的啊,跟我娘一樣。而且都是辛未年的。”
自言自語,沒看到旁邊幾位判官臉色不對。
白福小心翼翼道:“公子還記得已故荀夫人的生辰?”
“當然記得,身爲人子,豈可不知父母誕辰?”荀易道:“我母是辛未年辛卯月辛卯日辛卯時的生辰,說起來比這張劉氏要大幾個月。”
“是啊,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的確是夠巧的。您不覺得這種日子很少見麼?”白福還想說什麼,被文判瞪了一眼,低聲傳音:“別作死!告訴他,關於他母親的事情有什麼好處?當初荀家人刻意請老爺封鎖消息,你捅出來激發他救母的念頭,到時候如果有個閃失讓荀家絕後,你看老爺回頭怎麼整死你。”
“沒什麼啊。”荀易不知道二人暗地裡傳音,只回復白福的話:“僅僅是純陽純陰誕辰而已,應該有很多人吧?以今年壬子年爲例,十二月一半陽月,就有一百八十天,再折算一半陽日,陽年陽月陽日就有至少九十天。很普遍啊,我一直認爲純陽誕辰是很常見的例子,我不就是純陽誕辰的?”
“說起來,我記得公子的誕辰是丙申年庚寅月甲戌日?”文判生怕荀易想到自家母親,暴露當年的秘事,趕緊扯開話題。
“對,丙申年庚寅月甲戌日戊辰時,正好還是元宵節的時候。”荀易似乎想到什麼,搖搖頭將腦中的雜念摒棄。
“是個好日子啊,純陽日又趕上上元節,甲木純陽,福緣深厚。”文判讚了幾句,看着荀易將張劉氏的失蹤記錄後舒了口氣。
“好什麼,正因爲趕上陽年陽月陽日陽時,所以祖父怕我早年夭折纔給我取名易字。易者,變也。通陰陽,轉生死,希望我能夠藉此而保命。”
荀易撓撓頭,不過也有說法,易這個字據說是給他哥哥準備的。因爲他親哥哥早夭,所以這個名字後來就給他了。
在尋人啓事最後添上今日時間,壬子年五月十五。
“總算是瞞過去了,沒讓他聯想到自家母親當年的事情。”武判等人彼此聯絡,張劉氏魂魄消失很容易讓人想起當年荀夫人的魂魄神秘失蹤。同樣是夫妻同時身死,丈夫魂入幽冥,可妻子消失不見。
“純陰之女,莫非真是有什麼邪修藉助她們的魂魄在煉法?”幾位將軍想到當年的無頭懸案,心中打鼓。
打發張江回去耐心等待,荀易等人繼續忙起來。荀易喝了碗參茶,勉強抵住睡意,揉着眼睛翻閱文書,突然眼前出現一隻手。
蒼白的手握住他的筆桿,荀易沒反應過來:“白福,又有什麼事——”突然一擡頭,看向站在桌案面前的一個男子。
男子脖頸不斷往下流血,殷紅的鮮血滴答滴答落在荀易手上,浸染衣裳。
但是荀易毫不在意,如今的他目光都被脖頸上方所吸引。
並非脖子上有什麼東西,正因爲他脖子上缺少了常人所具備的某樣東西,才讓荀易嚇得直接呆愣當場。
在這個身穿鎧甲的男子脖子上沒有頭!這是一個無頭鬼!
“啊——有鬼啊!”到底是十七歲的少年,不假思索,左手抓住旁邊文判的筆桿:“榆落搖錢!”
茂林劍法第七式,隨着筆桿劃出,手背上的城隍印記發光,神力附着筆桿,劍意勃發。身後出現一顆金燦燦的榆錢樹。
漫天花雨撒金錢,無數金色銅錢噼裡啪啦把整個大殿籠罩。
文判的神器外加城隍留下保護荀易的神力,加上茂公荀家的祖傳劍法。這一劍徹底化作神道手段,金色榆錢如怒浪滾滾,剛剛打理好的文書再度飛揚。
旁邊白福等人臉色大變,紛紛施法護住這數次遭殃的文書:“公子別亂來,這無頭鬼就是來告狀的!”
不過沒等他們安撫住荀易,荀易忽然消失不見,只留下一根閃光的筆桿落在神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