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血酬,可謂是半步神通,對於真氣的敏銳程度超乎尋常玄士的想象。
易流雲額頭那一隻銀色豎立獨眼冒出時,詭異無聲,幽玄寒氣四溢而出,這些都是血酬知曉的事,無須在意,遲緩之氣阻不了他此時霸烈無雙的一擊,力士近身一擊,開山翻海,豈會被這區區一介詭異寒氣所阻?
但在這寒氣之中,絕對蘊藏了什麼古怪的東西,這一點,血酬可以肯定,但就是尋不出頭緒來。
一念電閃,血酬也是個陰險毒辣之人,索性不去多想,直接剔除了眼前禍害的性命再說,神魂覆滅,一切手段都得作罷。
可就在此時,於他手掌前近在咫尺的易流雲低聲一笑,口中喝出了一個音節。
“龍!”
轟
仿似海浪掀天,巨龍騰空,血酬身後的火焰巨龍竟然生生提速,以****之態撞向血酬,速度之駭人竟然達到了一千五百分之一個呼吸間隙。
血酬心頭一驚,他此時距離易流雲的面龐僅僅一尺之遙,但身後的火龍之勢快若雷霆,這一掌下去,對方送了性命,自己怕也會重傷,他千辛萬苦破關而出,苦修數十年,可不是爲了僅僅擊殺一個陰玄第五層的小輩,權衡之下,血酬轉身,一拳轟擊而出,硬憾火龍。
他是不怕易流雲反噬的,真氣枯竭,驚怖功法的使用,加上一把上品的法器足以讓他在十息之內難以形成有效的反擊。
只要擊斃了火龍,回頭一樣能夠收拾這小子。
只是火龍狂速而來,大口猛張,其中一點寒光閃爍,漆黑如墨。
血酬一拳下去,竟然隱約被破了護身的罡氣,心頭就是一駭,身軀一轉,神通異能殘影足瞬時發動,閃開了這一記古怪的墨點。
可他哪裡知道,此時於其身後的易流雲眼中一片金光流淌,所有的動靜於這一瞬盡皆枯寂,在他的神識氣海中,四枚奇異的符紋正圍繞着神識之海懸浮而動,尤其是其中一枚龍形的符紋,大放異彩,變化無端,真就如一條怒龍翻滾。
枯寂無聲的世界中,易流雲全憑腦海中的神識駕馭飛刃,神識如千絲萬縷的蛛網,衍生而出,緊緊的捆縛住那一枚火龍口中的飛刃,飛刃之上,符紋閃爍升騰,與易流雲腦海中的龍形符籙交相輝映,這便是詠脈異法的奇異之處,可謂發前人未曾觀想的奇思,符紋千里一線相連,只需一個音節,便可開啓,二者交替,如臂使指,威力莫可測也。
而速度,正因剔除了所謂的法術,所以單純的求一個快字,白駒過隙,雷霆一怒了。
血酬的殘影足也極爲了得,一下子又閃爍出數百道殘影,可惜他忽略了易流雲眼中的金光,若是知曉,他定然不會這樣閃避。
眼若金瞳的易流雲嘴角無聲的彎出一抹陰沉的弧線。
那一抹柳葉飛刃擦着血酬的身影而過,縱向極遠處的天空,與易流雲所處之地截然相反。
血酬大喜,身軀一沉,漫天殘影悉數筆直下墜,轟擊向易流雲,但後者卻驀地低頭,口中發出一聲僅可耳語的音節。
“蛇!”
無聲無息,一點寒星於血酬真身的腳下衝出,蜿蜒而動,從其背後掠上頭頂,一擊而下,當即貫穿。
噗
血酬如遭雷擊,此時一直低首的易流雲擡起頭,眼中金光流淌,如晨曦之光。
“你……”血酬驚怒,但一點寒光貫穿其頭顱,真氣頹廢,無法可想,他拼命積聚一身之力,意欲一掌拍死易流雲,可真氣已然渙散,哪裡還有初時拔山倒海的力量。
但他血酬也不是一般的角色,旋即怒吼一身,周身血氣斑斕,生生止住那飛葉刃即將貫體而出的狠勁,周身氣血燃燒,竟然再度聚集了一百真龍之力,大掌蓋頂般劈斬而下。
而此時的易流雲卻是擡頭淡然一笑,血酬先是暴怒,迅疾失魂落魄般的大驚,因爲從對方一雙亮若星辰的眼眸中,山海巨浪的倒影清晰可見。
轟
巨浪滔天而至,連同一座方圓三百丈的碎裂山峰,橫掠萬丈,狠狠的傾壓而下。
血酬偉岸的身軀只一閃爍,便被埋入其中,不見蹤影。
兩息之後,水浪退卻,血酬躺於水浪之間,嘴角間血水橫溢,其中夾雜了一些血肉碎沫,那是內臟的血塊。
“血酬,你總以爲你智慧高人一等,你當真以爲我不知曉你通徹符陣之法麼?謀師七則第一則便是明察,不知對手根底者爲之不察,我刻以符陣,所爲只是便於我發出致命的飛刃罷了,可笑你還以爲我入你迷局。”易流雲悄然走近血酬身旁,語氣悠悠。
血酬慘烈一笑,“成王敗寇,算你狠!”
“不求我麼?此刻冰封你的內臟傷勢,再以‘還命金丹’服用,你還能活下去。”易流雲看了一眼血酬,此人也算是個厲害角色,直到此時,他其實還有一線生機,只要求饒,終歸能活下來。
“哼,求你?”血酬的笑容中倒還透着一股狠厲,只是低聲喚着,“染血之衣,誓死不退。”
“明白了!”易流雲點了點頭,轉身而去。
與此同時,血酬的軀體之中一抹寒光裂體而出,氣血迸裂,一代山海榜高手就此隕落。
飛刃透體而出,曲折而繞,恰如一條蛇漫水底,遊弋於易流雲的袖中消失不見,而血酬的一點殘魂也於此時被巨浪席捲,壓制在一座山脈之下,從此經受水浪侵襲,山巒催壓,永難沉寂。
…………
山海榜外,易流雲踱步而出,山洞中此刻圍滿了獵魔司的弟子,一個個看見面色蒼白的易流雲,眼中難藏驚異之色,就仿似見了鬼一般。
血酬的威名,在獵魔司素來是極重的,他陰沉多智,修爲高深,卻敗在了一個實力遠不如他的菜鳥手中,這奇蹟過於震撼,以至於大多數人仍然如墜夢中,難以相信。
獵魔司的山海武士此時走了過來,遞給易流雲一些東西,這些東西乃是血酬的空間袋一擊空間戒指,山海臺中,一旦有人被擊殺,他的這些遺物都會被山海榜捲走,爾後,被司命武士取出,遞給勝者。
易流雲只取了其中的玄點符,其餘的法器以及法石,他一概不取。
“這些還給血衣門吧,我不需要。”只說完此言,易流雲便轉身而去,神情不見悲喜。
衆人又是一陣譁然,血酬乃是山海榜排名靠前的高手,三十年前閉關時已然積攢了不菲的財富,服役獵魔司一百五十年,此人勤儉剋制,光是法石怕不是已有百萬之巨,即便是中品法石,恐怕也有十五萬之數,而就憑那一對上品的法器拳套“金光掌”已然讓衆人垂涎不已。
上品法器,那可是價值近百萬中品法石的貨色,若是一流的貨色,價值幾倍的翻漲,比如血酬手中的這一對金色拳套……
總而言之,血酬的遺產是一筆放之四海皆不菲的修玄資源,不想易流雲輕言放棄,着實讓不少人大跌眼鏡。
倒是血衣門一衆門人端着血酬的遺物,心中五味翻雜,不是個滋味。
“李師兄,現在以你爲尊,那姓易的用詭計擊殺了血師兄,你給句話吧,我們一衆人設他個埋伏,等那小子下次出行任務時結果了他,我們七人,就不信他能逃出生天。”八人中,以裘恨的心性最爲狠毒好戰,血酬的被殺,非但沒有生出一絲退讓之意,反而隱約有一種興奮的嗜血之感。
裘恨此言一出,許無城等人一併響應。
唯獨李刀冷冷的掃視了衆人一眼,直到衆人感覺出師兄眼中如冰的冷意,逐漸噤口,他才冷冷的說,“你們都忘記血師兄昨日囑咐的事了麼?血師兄的遺言,你們哪個不遵?若不遵,就是瞧不起血師兄,也瞧不起我李刀。”
聲如寒鐵,鬧事的幾人盡皆膽寒。
李刀瞧着一衆師弟的沮喪模樣,心頭也是暗自一嘆,血酬臨去山海臺比試之時,曾深重囑咐,若是他敗了,絕不可找易流雲尋仇,此事就此作罷!以前李刀也並不知曉其中的含義,上一次隨同雄奇埋伏易流雲時,被對方輕鬆擊破,甚至還搭上了雄奇師兄的性命,不僅如此,一行九人的性命盡皆在對方的掌控之下,擊殺他八人等若反掌觀紋般容易。
但易流雲卻讓器宗放了他八人,並且不取雄奇遺物,只取走了玄點符而已,這其中意味深長,李刀等人誤以爲易流雲怕事,但今日對方竟然擊殺了實力莫測高深的血酬,依舊以遺物歸還,這就絕非是怕事的心境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對方憐惜他們,不願做趕盡殺絕之事,狠毒之中藏有一線仁善,這易流雲的確是個千古難見的奇男子。
事情到了這一步,若他李刀還不知進退,仍然認爲對方是怯懦怕事之輩,那就是自尋死路了,死了一個雄奇可說是僥倖,但修爲數倍於雄奇的血酬師兄也一併被對方斬殺,這就並非是運氣能夠形容了。
一念及此,李刀心若枯灰,不起一絲爭鬥之心,擺了擺手,幽幽的說,“記住血師兄的遺言,好好修煉,不要在滋生事端。”
言罷,李刀轉身而去,背影孤單落寞。
此時的易流雲出了獵魔司,站在山峰之上,一個人獨自仰望變化不休的雲嵐,眼底深處藏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淡淡憂傷。
血酬雖然陰毒,可到底也是個人物,不算光明磊落,但卻有節氣傲骨,值得敬重,這樣的人死在自己手中,算不上一件可喜之事,但這便是修玄界,你死我活的世界,爭端一旦開啓,就是殺伐的徵兆,停下來或者筆直向前,都無法擺脫血色的糾纏。
活下來,你必須殺戮,但得道成仙,你卻必須放下殺戮。
看似矛盾的理論中卻藏着長生極壽的仙家真諦,修玄的巔峰,就是如此的高不可攀。
思慮之間,一隻大手忽然重重的拍了肩膀一下,易流雲猝然一驚,側頭,只看見一頭晃眼的黃髮。
“想要麼?要的話就得陪老子好好喝上一番。”獵魔司司長的掌中放着一把淬火的上品法刀,眼中藏着十分的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