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8 誰在出醜？
“總統先生，作爲一個文明人，我不屑與這個粗魯的野蠻人同桌。他無故用酒水潑灑我的同事橫田先生，完全無視白宮的威嚴。他沒有任何理由這麼做，就因爲他仇視日本人……”西川八雲不愧是日本首相的隨隊精英，最初的怒火一閃而逝。口中再不帶一個髒字，說起話來文縐縐的，裝出一副紳士遇到流氓的憋屈樣子，完全是知書達理的受害者模樣。
“發生什麼事了？”里根看向自己的白宮辦公廳主任肯尼斯.杜伯斯坦，後者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站在不遠處指揮內務人員的白宮管家安利斯卡走到里根身後，小聲道：“總統先生，我過去看看。”
里根輕輕地點了點頭，臉轉向旁邊的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朝他歉意地笑了笑。
中曾根康弘極有風度地附和着笑了一下，待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王梓均那桌的賓客身上，首相先生突然臉色陰沉地皺了皺眉頭。
白宮管家安利斯卡來到王梓均和西川八雲中間，彎腰行禮後問道：“先生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此時橫田結已經擦乾淨了自己臉上的紅酒，眼睛噴火地怒視王梓均。若非他自我剋制力還不錯，只憑王梓均剛纔當衆讓他出醜的行爲，就已經一拳朝王梓均揮過來了。
王梓均卻對橫田結的仇視的眼光視而不見。若無其事地笑道：“是的，管家先生，這桌上有兩隻令人討厭的蒼蠅，我想借一隻蒼蠅拍，將他們趕走。”
“撲哧！”聽到王梓均含沙射影的話，附近不少女賓客忍不住笑出來。只看西川八雲和橫田結那一臉便秘的表情，就知道王梓均口中的兩隻蒼蠅是誰了。
“你罵誰是蒼蠅？”橫田結氣得胸口劇烈起伏，這可是白宮晚宴啊，一輩子都難得參加一次，居然當着這麼多政要貴人的面被人罵成蒼蠅。
王梓均屈指彈着空空的玻璃杯。笑道：“你還真有自知之明，我話剛一說完，就亟不可待地對號入座了。沒錯，你就是隻骯髒的蒼蠅。”
“八嘎……”橫田結本就怒火中燒，聽了王梓均這赤裸裸侮辱的話，腦袋立即就炸開了。橫田結感覺自己成了宴會廳裡衆多達官貴人們嘲笑地對象，氣得頓時失去理智，瘋狂地朝王梓均撲過去。
西川八雲想要去拉住橫田結。勸他不要衝動，但已經晚了。只見橫田結完全不成章法地往王梓均那邊撞，想要把王梓均撲倒後抱以老拳。而坐在王梓均左手邊的林清霞也被殃及池魚，按橫田結的行動軌跡，他還沒碰到王梓均，就要把林清霞給撞翻在地。
林清霞還不知道王梓均爲什麼突然發飆潑別人酒。正準備出聲詢問，就見橫田結朝她撞來，頓時驚得花容失色。
王梓均在林清霞的座椅靠背上一拉，直接將她連人帶椅一起拉開。接着伸出右手握住橫田結的手腕順勢一扭，就讓憤怒衝鋒中的橫田結失去平衡。朝餐桌上撲去。
“嗙嗙嗙……”橫田結整個上半身都撲在餐桌上，撞飛了好幾人的餐具。王梓均對面那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日裔老婦人，胸前的衣襟被甜湯淋個正着，儀態全失地站起來怕打着自己早已乾癟的胸部。
“哦，橫田先生，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王梓均笑呵呵地將撲在餐桌上的橫田結扶起來。後者眼鏡裡還夾着一塊六成熟的牛排，那滑稽模樣把不少人都逗笑了。
管家先生看到狼藉的餐桌，頓時頭痛不已，眼前的局面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人身攻擊，這是赤裸裸的人身攻擊。想不到莊嚴高貴的白宮國宴，居然會讓一個流氓進來。王梓均先生，我現在嚴肅地警告你，你必須向我和橫田先生道歉……”西川八雲顯然要比橫田結冷靜得多。到現在爲止，還是一副據理力爭，彬彬有禮的模樣。
鬧到這個地步，里根總統和中曾根康弘他們顯然不能再坐視了，紛紛離席過來。
總統夫人南希不滿地看向王梓均，在她看來完全是王梓均在無理取鬧，把她的宴會搞得一團糟。要知道，南希可是個非常強勢的女人，外加小心眼和脾氣差，在白宮裡她說的話甚至比里根本人還管用。今天的宴會，從頭到尾都是她精心操辦，前後忙活了整整一個禮拜，現在被王梓均搞砸，南希心裡恨不得叫警衛將其直接扔出去。
里根和中曾根康弘還沒說話，南希就以爲出聲道：“先生們，或許你們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西川八雲拉着憤怒的橫田結，示意他不要亂動，然後一臉笑容地對南希說：“總統夫人，我和橫田君剛剛正在品嚐您悉心準備的美味菜餚，這個野蠻的傢伙突然將自己的紅酒潑到橫田的臉上。然後管家先生過來問詢，這個野蠻人又侮辱我和橫田君是蒼蠅，並且還將橫田君打倒按在餐桌上。這一切，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不少賓客都下意識地點點頭，自動站在西川八雲這邊，不過更多的人卻是面帶微笑地期待着事情的進展。要知道參加宴會都是挺無聊的，現在有這麼一出好戲，而且當時雙方都是亞洲人，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玩的嗎？
南希看向王梓均，問道：“是這樣嗎？王先生。”
“西川先生的話，完全符合事實。”王梓均點頭笑道。
“譁……”見王梓均毫不猶豫地承認，現場是一片譁然，衆人驚訝地看着王梓均，就像是在看待一個神經病一樣。
宴會上還有幾個被特許進來拍照的記者。現在正欣喜若狂地按着快門，內務人員的阻攔根本擋不住他們挖掘新聞的熱情。
總統夫人聽王梓均爽快地承認，不由地愣了一下，還沒等她生氣發怒，王梓均繼續道：“可是西川先生的話，爲什麼只說一半呢？你敢將我潑酒之前，你們的對話說給大家聽嗎？”
圍觀賓客聞言恍然，同時更加期待，果然還有料啊！
西川八雲冷笑道：“當然敢，我和橫田君正在談論今晚的美食。橫田君說今天的菜餚是世界級的水準。總統夫人非常有品位。剛說到這裡，王梓均先生就將紅酒潑向橫田君。或許，他是不同意這一觀點吧。”
好吧，這個傢伙腦子轉得實在是快，比那個豬頭橫田結高明不知道多少倍。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不僅把自己的過錯全推掉，而且還順帶拍了下美國第一夫人的馬屁，並讓總統夫人對王梓均態度大惡。
南希雖然小心眼外加性格急躁。但她平時能將各種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且在美國政壇上呼風喚雨，顯然不是個沒腦子的人。
西川八雲的那個馬屁拍得雖然沒有過頭，但卻引起了南希的懷疑。而且她也不相信，王梓均作爲一個國際名人，會在白宮國宴上無理取鬧。顯然是西川八雲和橫田結的對話激怒了王梓均。
果然，王梓均嗤笑道：“咦，這怎麼跟我聽到的有點不一樣。我好想聽到有人說，支那畜死得越多越好，前往南京懺悔的日本老兵都是蠢貨。在宴請日本首相的宴會上請中國人作陪，總統先生和他的夫人就是個白癡？”
西川八雲能挑撥南希敵視王梓均，王梓均自然也不甘落後，話裡也添油加醋起來。
南希臉色陰沉，以她的多疑和小心眼性格，自然是誰的話都不相信。可相比起來。還是王梓均的話可信度更高，畢竟王梓均不可能無緣無故在國宴上發飆。
中曾根康弘在日本政壇被人稱爲牆頭草，以前跟右翼勢力混在一起，當年爲了升遷卻賣掉隊友而支持中日建交，自己當上首相後對中政策也比較親善。但他骨子裡卻是個右翼分子，身邊的右翼分子也不少，比如西川八雲和橫田結就是典型的代表。
聽王梓均這麼一說，中曾根康弘已經信了大半。因爲以西川八雲和橫田結的爲人，說出這種話非常正常。
“是這樣嗎？山口女士。”中曾根康弘壓住怒氣向一邊的日裔老婦人求證，心裡暗罵西川八雲這兩個混蛋說話不分場合。
山口杏子搖頭道：“西川先生和橫田先生談話很小聲，我耳朵不好，所以沒聽清楚。”
同一桌上的其他人，也紛紛表示自己沒聽清。野口勇老先生狐疑地看了王梓均一眼，他記得當時王梓均正在跟他聊天，然後就突然暴起潑酒。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讓旁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中曾根康弘得知除了王梓均外，所有人都沒聽到西川八雲和橫田結的對話，立即心安下來，面色沉下來對王梓均說：“王先生，我想你需要給大家一個更合理的解釋，否則你的行爲就是對我國的侮辱，我會保留追究的權利。”
追究什麼？自然是禁止王梓均入境日本，禁止王梓均的作品進入日本，禁止……
反正懲罰的手段多了去了。
“哈哈，隨便你。”王梓均滿不在乎地大笑，然後面容嚴肅地說，“首相閣下，我認爲自己的行爲並無不妥。我想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在聽到有人侮辱自己的祖國和民族之後，還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與對方在同一個餐桌上吃飯！首相閣下，如果有人當着你的面說廣島的原子彈炸死的日本人太少，那些死去的日本人活該，你會怎麼做？”
中曾根康弘還沒有說話，西川八雲就急急地否認道：“不，我沒有說任何侮辱性的話，我當時跟橫田君只是在討論美食而已。你這是污衊！”
“你可以不承認！換做是我，我也不會承認的。”王梓均冷笑道，說着對里根和南希抱歉道，“總統先生和夫人，今晚真是對不起，擾亂了你們的宴會。我想。我已經沒有必要呆在這裡，特別還是跟兩個軍國主義分子在同一個餐桌吃飯，那是對我和我的國家的侮辱。”
西川八雲落井下石當起了爛好人，做出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說：“王先生，我想你一定聽錯了。但誰沒有犯錯誤的時候，只要不執意堅持自己的錯誤就好。大家還是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一談吧，不要讓總統和夫人難看。”
“不要裝得那麼大度，”王梓均指着西川八雲道，“敢說卻不敢承認，一個懦夫而已。我教教你怎麼做人光明磊落。看我的口型——你這個軍國主義白癡！”
中曾根康弘見王梓均失態，立即抓住了把柄，正色道：“王梓均先生，請你注意你的言行，你這是在侮辱我國訪美使團人員！”
“隨便你怎麼說。”王梓均道，“大不了我一輩子不去日本而已。少一個日本市場，或許我的電影、遊戲、小說、漫畫會損失不少錢，但我並不後悔。因爲國家和民族的尊嚴是無價的。跟這些比起來，其他的一切都不值一提！總統先生，南希夫人，告辭了！”
王梓均伸出雙手，拉着林清霞和奧黛麗.赫本就往外走，留下近兩百個賓客在那裡發愣。
如果不是爲了照顧日本人的面子。可能在場的一些美國人都要爲王梓均的行爲喝彩鼓掌了。
一番交鋒下來，絕大多數的人都相信了王梓均的說辭，因爲王梓均是承受着失去日本市場的損失在說話的。而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因爲有人侮辱了他的國家和民族，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精神與品格。
野口勇老先生看着王梓均離去的背影。思緒卻已經飛到40多年前。他想起了他的老師齊白石那句“壽高不死羞爲賊，不醜長安作餓饕”，想起了好友嶽侖發紅充血的眼睛和極具衝擊力的反戰雕塑……
或許，這就是中國人最終贏得日中戰爭的原因吧。野口勇坐在那裡，再沒有了吃東西的胃口，日本這幾年再度浮起的右翼分子。讓他憂心不已。
中曾根康弘臉色非常難看，剛纔鬧的這一出，表演上是王梓均拿不出證據自己溜掉，可在場的美國人顯然信王梓均的更多。日本，包括他這個日本首相，在今晚這個宴會上，是大大地出醜了一回。
而且，日本政府還真不敢拿王梓均怎麼樣。禁賣王梓均的電影、小說？今晚這麼多人看着。而且多半還會被捅到媒體上，如果日本政府真的使手段報復王梓均，那純粹是在鬧笑話給人看，自曝小家子氣。
當然，背地裡的手段是少不了的，比如王梓均的電影進入日本時，各種審覈把關怎麼也得卡嚴一點。
另一邊，王梓均拉着林清霞和奧黛麗.赫本剛出宴會廳，就有一個白宮內務人員疾跑上來帶他們離開。
奧黛麗.赫本說道：“達令，你剛纔太沖動了。”
“呵呵，腦子一熱就把酒潑出去了。”王梓均沒心沒肺地笑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來了。乾脆硬氣到底更好，說實話，我現在還有一點後悔呢。”
林清霞安慰道：“我覺得你沒錯，錢在哪裡都可以賺，做人可不能認輸。”
“哈哈，這話說得有理。”王梓均笑道。臺.灣這邊跟日本沒來就不對付，去年才恢復對日本電影的進口，他這番舉動傳回去，絕對會受到官方到民間的一致贊同。
“扎克利，扎克利，等一等……”三人就要走出白宮，後面卻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誰敢在白宮這麼大呼小叫的？
王梓均三人好奇地轉身看去，卻見一男一女兩個美國人追出來。女的三十歲左右，看起來有些消瘦，男的卻只有二十出頭，走起路來吊兒郎當，給人一種放蕩不羈的感覺。
“扎克利，剛纔你訓斥那些日本猴子的樣子真Man，酷斃了！”男的走上來就衝王梓均笑道。
王梓均卻是滿頭霧水，眼前這位大哥太口無遮攔了吧。這是在白宮，而且裡面還在宴請日本首相，這傢伙居然當着內務人員的面就喊出日本猴子，不怕傳出去日本人抗議嗎？
那女的衝着內務人員道：“亞克，你先下去吧，我會帶王先生離開的。”
“好的，小姐。”那內務人員說完就走了。
“請問你們是？”王梓均忍不住問。
那女的說：“我叫帕蒂.戴維斯，這是我弟弟羅恩。”
王梓均還沒反應過來，奧黛麗.赫本已經小聲地提醒他說：“達令，他們是里根總統的兒子和女兒。”
奧黛麗.赫本一提醒，王梓均也猛地回憶起關於眼前這兩位太子公主的傳聞。
帕蒂.戴維斯，里根總統的女兒，美國“壞掉的一代”中的典型代表。早早就輟學遊蕩，參加反戰運動，又跟搖滾歌手同居，15歲開始吸毒，直到30歲才戒毒成功，40多歲給花花公子拍裸照，鬧得差點跟里根斷絕父女關係。
而羅恩也不是省油的燈，專門跟自己老爸對着幹。甚至在里根作爲共和黨候選人當選總統後，這廝還故意跑去加入民主黨，所言所行讓共和黨丟盡臉面。
這純粹兩個活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