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閉眼太歲

曹元冬的手在顫抖,他難以壓抑拔刀的衝動。

可如果一拔刀,他們這邊只有四個人,對面可是有八個之多,其中有個小子背上的刀還大得非常,大得讓人心驚。

讓曹元冬心驚的,還不止是刀,還有自己四個人面對的八個人的身份。

藏刀門爲護鄉里,出頭無數,門人怎麼看都算是當地豪傑。

可豪傑往往也有惹不起的存在,惡霸霸凌人,必有持仗,勢力的大小終究還是有所區別。

眼前的八個人就是出自霸凌藏刀門長達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之久的通明山莊。

藏刀門距離通明山莊所在的知風山有兩三日路程,本來是處於剛好能夠井水不犯河水的安全距離。

可兩代前的門主替知風山陰的山陰幫出過頭,對上過那時的通明山莊,從此就給霸凌到了現在。

那是一份無期限的約定,雖然當年的事情以和解爲結,達成的協議卻是讓藏刀門以完整的價格常年只訂通明山莊的刀。

藏刀門甚至給先後安插進來好幾代的“督門”,這也是那次協議定下來的規矩,臨時設一個職位長期盯着藏刀門的兵器訂購。

簡單說就是惡霸派來專門盯着你家錢袋子的小惡霸。

時過境遷,山陰幫因爲“讓葉沉香”香木之爭二三十年來給打散二三十次,只是重組後的組織也會同樣慣例自稱山陰幫,然後又因爲同病相憐總會和藏刀門互通有無。

藏刀門也是數次跟豪傑相聚相交,時不時就想挑上一把通明山莊把那幾乎是進來白吃白喝的“督門”名正言順趕回去。

常戰就常輸,對方畢竟江湖中稱爲“四山兩宗一府司”以下,已經隱隱和這七家能夠相提並論的“刀劍兩家”之一。

東山狼,西山虎,猛禽不過百花谷。這說的是另一“刀劍兩家”,交州揚州交界有名的百花谷南宮世家。

風過崖,清無沙,若不鑄鐵莫找它。這說的就是知風山山崖上通明山莊凌家。

二三十年的“友好交流”之下,現今的藏刀門早不是當年的藏刀門,山陰幫更不是當年的山陰幫,只有通明山莊仍然是當年的通明山莊。

爲這近乎於歲貢一樣養着通明山莊的支出,藏刀門的先人曾經想過求助於官兵解決。

可最近的陵培城、青霞關的軍爺也是每年去知風山上拉單子。

藏刀門的先人更早也想過求助江湖名人,那一代的門主遠比現在藏刀門門主名聲更盛,託人去找了嵩陽山上“一劍鎮山無虎狼”的天下名人“嵩陽劍隱”祁無私祁大先生。

祁大先生聽完後義憤填膺,要那一代的門主靜等消息。

結果同一年,當時通明山莊的莊主凌永盛帶着三子凌泰山——也就是現在的通明山莊“試劍怪物”凌絕——親送了通明山莊精工鑄場精心所出最好的一把名鋒。

那之後,藏刀門理所當然地沒能等到消息。

這次,眼前的八人爲了更嚴重的事情而來,因爲不久前這一代的“督門”通明山莊外姓弟子南信鄉失蹤。

南信鄉在通明山莊時,在通明山莊五房之一的工房長記其名,算是外姓弟子中得過真傳的人物。

用現在對面八人之中主事的凌家五爺“小老闆”凌泰民的話來說:此事可大可小。

光看這八個人,曹元冬也確實覺得事情“可大可小”。

往大里說:親自來了五爺凌泰民和凌家姑奶奶凌玉霞的女兒凌有容,還帶來了號稱可能是下一代中武功最高的弟子——年紀輕輕就入了威房正式記名並在知風山一代頗有威名的“玉蕭竹劍”章凡白。

往小裡說:剩下四個人都是沒在五房正式記名的弟子,八個人都算上始終沒有什麼夠分量的其他人在。

讓曹元冬摸不準的是那個揹着大刀過來威風得很的小子和眼前正在理情況的好像時刻都閉着眼睛的小子。

山陰幫提前通過風,這兩個小子是差不多五年前“試劍怪物”帶進山莊的外姓弟子,已經在他們那代闖出點名聲。

可這兩人山陰幫也閉口不提有什麼本事或者什麼事蹟,光從聽到名號來說也微妙得緊,揹着刀的小子“口舌至尊”秦雋還算可以想象動起嘴來一定是個麻煩,另一個“閉眼太歲”陳至則是代表什麼涵義光聽名號只有鬼才想得到。

“閉眼太歲”陳至一來,便開始爲他們那位五爺凌泰民理情況,首先提出要在南信鄉曾經公辦的場所一探,而且當即就要查賬,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平時在通明山莊賬房幫事將來也想記名在賬房,查賬上癮。

門主藏神威的意思是:這是貴客,到了門中想查什麼就帶他們去查,談判要跟最能做主的談。

藏刀門本來就對南信鄉的失蹤毫無頭緒,自也不怕對方來查。

這樣曹元冬才讓這“閉眼太歲”小子翻了半個多時辰想看的賬本,這小子雙眼好像就沒睜起來,翻得也極快,誰知道他到底是有看還是沒有看只裝個樣子?

“老弟,有眉目了嗎?”那秦雋第一個不耐煩開了口。

“嗯,有些了……秦雋,在外面叫我全名陳至比較好。”陳至答完,然後他面向凌家五爺“小老闆”凌泰民,似乎要請示自己是否可以說些結論。

陳至實比秦雋長一歲,幹聖四年的現在他是十九歲了,結義之後秦雋卻堅持自己也是甲寅年生而且是一月生,以兄長自居。

“老弟就是老弟,和在外面在山莊裡有什麼關係?!莫名其妙!”

陳至早聽他說漏過嘴,卻知道這人說不聽也不計較。

凌泰民點了點頭,意思是可以讓陳至先說。

陳至合上手裡賬本道:“去年——幹聖三年八月,藏刀門聽聞柳鄉出了馬賊,隨即十七門人去闖,賊首伏誅其後餘衆下落不明。事後出動門衆各報了一筆藥錢,報藥錢的卻共有十八名,南師兄也報了一筆,顯然是跟着去。”

“這又能代表什麼?他自作主張跟去了。”曹元冬當年也在那十七名之中,他奇怪這小子不去問南信鄉最後失蹤前去處,反而翻起來這筆舊賬。

他對南信鄉感觀其實比之前的“督門”要好得多,南信鄉雖然也是吃拿卡要,卻重情重義,和藏刀門大夥兒混得頗爲平安相熟。

“然而到了九月份,十七名門人都按例去領了第二筆藥錢,唯南師兄沒有去報領。”

藏刀門以義立門,凡行義事無論有無受傷均可連報三月藥錢,這是附近也都知道的能代表藏刀門俠義的門規。

可這更代表不了什麼,曹元冬繼續道:“南大俠‘督門’之職已經四年之久,並不差錢,也許沒有傷勢,不好意思來領了呢?”

陳至搖搖頭,道:“南師兄在上個月,也就是幹聖四年二月,報領了另一筆藥錢,備註所錄原因是‘自述心情鬱煩需藥調養’,如果他不差錢或者臉皮較薄,這一筆說不通。”

曹元冬可不知道還有這一出事,本來他就不管賬目。

凌有容問道:“陳師弟認爲他沒領那後兩筆藥錢,原因何在?和今日之事有何關係?”

陳至道:“只是猜測:去年九月份南師兄有事要忙所以省下此事,或者乾脆南師兄當時因故不在藏刀門中,無論哪種情況,事情必然和藏刀門有關。”

藏刀門“督門”只管藏刀門相關事務,是個實打實的閒職,山莊有事也不用回去,有事需忙或是私事或是藏刀門的事,如果是私事通明山莊無立場發難,所以陳至只咬定是藏刀門事。

對方是惡霸,如此作風就算曹元冬明白這小子作這偏頗結論意圖,也只好咬咬牙不敢槓這一點。

曹元冬只好擺事實:“本門向來善待貴山莊所遣‘督門’,一日不見便‘渾身難受’‘如坐鍼氈’,這次也是因爲兩天沒見到人就馬上飛鴿傳信向貴門報了失蹤,可見一斑。

所以小兄弟推論中,必然可以去掉‘因故不在藏刀門中’一條。可藏刀門一年以來並無其他大事,另一條似乎也無法坐實。”

章凡白這時開口道:“陳師弟既然理出這個疑點,想必認爲有所關聯,既然已經身在此中,能否由在下試試調查此間南師兄長駐的公幹場所?”

陳至點點頭,道:“有勞章師兄。”

凌泰民也點了點頭,章凡白四處走了幾步,盡覽房間每個角落,從懷中取出一支玉蕭,吹奏起一曲《欸乃》。

《欸乃》以漁船拉縴號子爲題,“欸乃一聲山水綠”,以靜中突動反映山水自然情懷,奏者彷彿置身山水孤芳自賞。

章凡白置身樂中渾然一體,聽者中凌泰民稍知雅趣也閉目感悟欣賞,雖這曲不是什麼豪放之曲凌有容卻如同眼藏精光熱切註釋着章凡白。

只有秦雋見沒人注意他,偷偷撇了撇嘴,心想這小子好愛現。

初入山莊後秦雋一直就很喜愛凌有容那正中自己所好的容貌,當時各人介紹完身份凌有容就曾熱情奔去找師兄章凡白,那時起秦雋到現在一直對章凡白頗有成見。

章凡白一曲奏畢,停下道:“這個房間裡應該沒什麼特別的。”

凌有容收拾心情,強忍口氣到儘量平淡,道:“師兄……章師兄全心集中奏曲時,能進入煉覺一途初境‘無微不至’的‘微塵境’境界,他既然沒發現問題應該就是沒問題。”

曹元冬這時候才明白“玉蕭竹劍”爲何被稱爲這一輩通明山莊弟子中不可小覷的人物,這個表現等於不穩定的條件下可以暫時突破一時自己並不專精的四大共途旁途。

“玉蕭竹劍”是煉技一途“身從意發”境界的煉技者,這一點山陰幫早就告知,可如果說這人同時表現出隨時可能在另一旁途突破初境,則已經可以算是江湖中少見的奇才了。

這樣人才跟着過來調查,“可大可小”好像悄悄倒向了“大”的一邊。

不過只要他們是調查南信鄉失蹤,就永遠發現不了藏刀門近年更深一層的秘密,也正是爲了掩護這唯一重要的一點,門主藏神威才讓堪爲心腹的曹元冬盯着這羣人。

日頭將要西迫,凌泰民做主明日再查南信鄉最後出現之處,曹元冬要帶着八個貴客去往他們自己選定的客房先安置。

引路之時,陳至這個小子突然刻意走到最後,湊近曹元冬的耳邊問了一句話。

“那是口刀,還是口劍?”

曹元冬心思百轉,心臟狂跳,再看這小子時他雙眼閉定神態自若。

剛纔是他太過緊張幻聽,還是這小子真問了這句話?

曹元冬小心低聲反問:“小兄弟剛纔說啥?”

“嗯?”陳至眉頭稍皺,似有不解。

曹元冬道:“沒什麼,我聽錯了。”

他的心裡一個聲音告訴自己這小子不知爲何窺破了門中這兩年內最深的秘密,另一個聲音告訴自己是自己太過憂心產生幻聽此刻不要主動露出破綻。

曹元冬戰戰兢兢將陳至和秦雋也送到這兩小子親選的客房。

他馬上要去和門主再私會商量,他已經開始有些明白“閉眼太歲”的一部分涵義,覺得這個總閉着眼的小子也許武學上沒“玉蕭竹劍”那麼突出卻更需要加以注意。

“你問那老兄什麼?”秦雋心細得很,當然窺到方纔一幕。

“我覺得這事和凌大哥提過的‘有問題匠師’有關。”

陳至和秦雋結拜名義,總是住在一起。有很多事情陳至也瞞不過秦雋,只好和他商量,好在他頗重陳至意見,該閉嘴的時候守口如瓶。

“哦,所以你才讓那‘神秘高人’跟着咱們,他也是夠閒……一會兒去會他的時候我也去一塊去討一路刀法學學。”

陳至點點頭:“嗯,我們要等確認沒人盯着纔去。”

“那是肯定。”

陳至早發現孤獨殘私下接觸過南信鄉,南信鄉失蹤之前九月未領藥的時間和陳至暗中隨時注意的精工鑄場不再盜取奇材圓盤最後完工時間相合。

然後南信鄉失蹤了,考慮到圓盤的特殊之處,陳至是以猜測事情與“十三名鋒”有關。

他確實準備了位“神秘高人”跟隨助陣,拐來這人性質上跟秦雋的“牽盤子”也差不多。

想到此處,陳至的嘴角也有了些笑意,秦雋一直以來性子未變,幾年兄弟做下來總是給陳至帶來不少解悶樂趣。

至於那“神秘高人”,他武學所學頗雜,相信可以滿足秦雋這點額外小小要求。

陳至沒有告訴過秦雋“神秘高人”的來歷,他相信如果有天秦雋知道這人身份,更會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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