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夜雨庾關(其之一)

登高望江見庾關,庾關一過水盤山。

庾關一帶在這個晚上一入夜時便下起了雨,雨不甚大,卻苦了在庾關外巡山的金山派掌門人嶺天龍。

嶺天龍之前曾在“切利支丹”所佔據“桃源鄉地上天國”外棧道口一戰中主戰“天草十人衆”怒界武者新免武藏,因此失了一臂,在這樣的夜雨之中,肩上披着的蓑衣滴下的水不斷淌過那條失去的手臂處。

縱使嶺天龍爲煉體一途“出離凡物”高境境界的煉體者,恢復能力異於常人,失去的手臂卻不能憑空生出來,此時他一不把注意力放在這處就仍有這條手臂尚在的幻覺,當水淌過空蕩蕩的右肩之下擊破這種幻覺,帶來的痛楚也隨即而來。

嶺天龍自己並不想在這樣的晚上跑到這種地方巡山,無奈他自己給人說動,此時便是想打退堂鼓也要爭取自己應承下來那人的意見。

反正一路巡來並沒什麼異常,於是他乾脆扯起不必要的嗓門開始向另外的兩人喊話:“秦少俠,我看這晚上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收穫,這雨說不定什麼時候便要轉急了,我看我們趁早回去養精蓄銳了吧!!

不然,如果敵人這個時候再襲營刺將,鬧出亂子來我們可都沒法擔待!!”

能把嶺天龍這馳援官軍的羣豪中身份特殊的人物說動的,自然是“牽盤子”牽得順手無比,以至於有“口舌至尊”秦雋。

秦雋回嶺天龍話的時候也是扯足了嗓門:“說好了巡這一夜大家纔好安心,可是嶺掌門你也覺得妥當我們纔出來的!!莫名其妙!!!”

秦雋抱怨之聲剛落,另一邊的林子裡也馬上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秦少俠,我們回吧!!嶺掌門說得不錯,縱然你說得有道理,這種天氣賊人卻也不會特地跑這種地形複雜的地方趁雨行動的!!”

“欸,簡大哥這話不對。‘平生慣作虧心事,正好裝鬼去拍門’,越是這種平常人不願意出來走動的時候,壞人出來走動才方便呢!”

這一聲贊同秦雋意見的女聲,自然出自藏真心之口。

她這句話一起,另一年輕聲音也在她不遠處響起來:“藏姑娘說得不錯!

嶺掌門、簡前輩,我們既已出來巡山了,自然還是要巡足一夜,便無所得卻不該讓官軍再覺得我們這些江湖人前來馳援是分他們乾飯吃的。”

秦雋聽得這聲,小聲暗罵了一句:“媽的,你小子明明比那兩個還莫名其妙!

藏婆子哪裡好,你這不見得有多少斤兩的衝她來湊這個熱鬧,真惹上了事好拖別人後腿嗎?莫名其妙!”

馳援官軍的羣豪一行七百多點人,一路是浩浩蕩蕩大張旗鼓而來,又帶了玄衣衛中試百戶裘非常的信物和江麟兒的親筆信,本來以爲到了也是必然會被盛情相待,怎知道見到的是一張張冷臉。

雖然這七百人也運了些糧食乾草藥材,可近葦原上一場江湖盛會後面是轉爲了盛宴一樣的聚義,這後面能押來的糧食再經羣豪一路毫不顧忌取用,運到時實在不剩能拿出手的數目來。

糧食是越運越少,七百羣豪一路上又有招呼朋友和江湖中的相識,到達時候已經是七百五十之數。

光憑這突然多出來的七百五十多張嘴,就足以澆滅官軍的一部分熱情。

再加上官軍實際上絕對的首領乃是揚州刺史黃現,江麟兒的信中直斥黃現之叔黃堅便是縷臂會的頭子,也就是和叛軍患殃軍賊子勾結的要犯,這本就讓這些羣豪立場必然更加尷尬。

好在江麟兒直指出這點的用意還是落成了實用,和官軍互相指責而不被接納的羣豪果然被安排在足以被官軍徹底監視的地方安置,而馬上發揮了點多少能增加這些馳援羣豪分量的作用。

一夥兒爲患殃軍刺探軍情的江湖人,想要摸清這夥羣豪的來路,一來便是被看破直接成擒,這才成了羣豪實際意義上的投名狀。

不過主事官軍的刺史黃現始終並未在羣豪任何一人面前露面,這讓羣豪一時間摸不清這位揚州刺史對江麟兒那封信到底是存什麼樣的態度。

羣豪兩天間成了遊離在官軍編制外的尷尬人,眼睜睜看着官軍奮勇奪回被一時被叛軍佔據的庾關,期間再沒實際和官軍好好配合任何一次。

光這兩天官軍配給羣豪的糧食,加起來就已經超過羣豪一路運來之數了。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秦雋發揮起自己“牽盤子”的本事,打算不這麼幹等着官軍安排好羣豪的位置,要趁早再立一功。

秦雋的說法若是虛無縹緲毫無可能,或許即使秦雋再好也沒法說動嶺天龍,可秦雋說的卻確實存在一套道理:“我們都清楚我們掌握的就是事實,和患殃軍蛇鼠一窩的就是那黃堅和他領導的縷臂會。

縷臂會做了什麼呢?傾財力斷了一時的糧食採買之道,他們囤積了不少糧食藥物不給官軍買到,這自然是因爲縷臂會要設法讓官軍剿患殃軍之時進行得不順利些。

可再奸商的奸商,手上一時能動用的財力終是有限,囤了一批已經是極限,到現在官軍就又有了糧食,數量品類還狠豐富,說明他們囤積的糧食也趁着官軍急用之時再次混入民間的市場傾銷出來。

縷臂會的手上,必然是又因此多了一批錢財,這批錢財必然得用上。

官軍見我們也不見,如果見我們,我定要分說清楚這層道理。

庾關兩面都是複雜地形,距離各個大城也都不遠,叛軍再瞎也沒有突然攻打佔據一時這處守不住的關的道理。

唯一的可能是要官軍暫時不能控制這一帶,再用他們尚未被翻清楚的底細以縷臂會的商家渠道把錢用出去,所以這庾關失而復得的時候他們也必趁官軍重新安排守關之時在暗中進行這一項,這才合理。

如果我們以小股人巡山,說不定就會找到暗中行事縷臂會的人,或者破壞他們的計劃,或者更好的情況我們可以抓到舌頭,縷臂會總比我們更清楚這股總是能化整爲零暗中行軍暗處聚集的叛軍都有些什麼可用的據點。”

秦雋乃是把過去陳至對付山陰幫和琅琊派的思路套用過來,所謂爭鬥到最後打死的人,打少的是錢。

思考手上錢糧資源的流通和用法,比找起來人要容易得多。

這種江湖地痞行徑,則和由層層後勤備好物資再行軍的軍人是兩套思路,是以這絕對是官軍視野中容易被錯漏的一點。

這個說法拋出來,正合嶺天龍心意,他自己因爲斷了一臂正感隨羣豪而來後被當成保護的對象,發揮作用是他迫切希望的事。

有金山派掌門參與,秦雋好歹就算落空也算師出有名,他頗得意自己這個“盤子”牽的不錯。

於是嶺天龍、秦雋、藏真心三人又拉上羣豪中比較有雄心和實力的獨行大俠“懸命一字簡”簡約,有簡約這名煉覺者的幫助,縷臂會真有動作幾人纔好發現。

到了這時其實已經足夠,可幾人秘密出發前又被另一個人纏上,只好也帶他一起過來。

最後的這個人秦雋自己心裡對其倒是頗有微詞。

這人名叫言笑酬,也是名獨行遊俠。

言笑酬年方二十,一隻鼻子又大又圓極爲顯眼。

這人連師門也說不清楚,只道是遊歷江湖時被老神仙指點了幾招從此學成劍法,他名聲倒是不差,而且闖下的都是誅殺揚州流匪的威名,說不定功夫倒是真有的。

秦雋看不慣言笑酬,倒是因爲言笑酬自來熟的風格,以及他露骨地纏着藏真心的態度。

秦雋最初也倒不討厭這自來熟的言笑酬,甚至一路上互相蹭酒還一度很熟,不過言笑酬問起他和藏真心關係時,他和往常一樣隨口答了句“不感興趣”,這之後言笑酬便毫不忌諱地去向藏真心獻殷勤,他看言笑酬也便越來越不順眼。

這天他們不到黃昏就跑出來,一直到庾關一帶下起雨來,幾人也耳目受限巡得稍微分開,言笑酬每次發出聲音都偏偏距離藏真心不遠,秦雋自然不滿。

秦雋倒是也頗會說服自己,一路想着“這小子不知道藏婆子實在和我一個性子,知道性子便受不了的”,一路把注意力移在正事之上。

到了夜已深的現在,這雨始終就沒停過,幾人點起火來也是浪費火摺子,腳下又泥濘得可以,簡約和嶺天龍生出退意實在自然不過。

秦雋在心中又罵了言笑酬幾句,突然急中生智,道:“簡大哥,嶺掌門,我們先匯到一處吧!!

確實也許今晚終將無所得,我們再定一條路線巡完再無發現就撤回去了!!”

這話喊出來,馬上簡約的迴應便到:“好!!我們各自往這窪地東頭走去,在那匯合!!”

大約又過了半刻之後,五個人才在窪地東頭聚了首。

除了光頭嶺天龍,其他四個人都是披着蓑衣之外也戴着斗笠防雨,其他四個人倒不如說根本是看着嶺天龍的那顆光頭找來具體位置的。

五人一碰頭,嶺天龍第一個問起:“這附近也都巡個差不多了,再要想巡,只有庾關西邊那條山路有點去巡的價值。

但是雨天山路滑,縷臂會我想不會這時候願意出意外暴露行徑,我看不去巡那處也罷!”

秦雋卻道:“如果他們不會行險,開始就不亂投注碼押這‘切利支丹’賊人,落到今天的田地了!莫名其妙!!”

藏真心尚且只有煉技一途達到初境不穩定狀態程度,在五人中底子本來最差,此時也顯得疲勞,習慣性按照“三不治郎中”張鄲吩咐又取了塊安神藥材放進嘴裡去嚼。

言笑酬仍是自來熟的作派,此時出言幫起秦雋:“秦兄弟說得對,我們來都來了,那處就是最後一處,我們還是去看看吧。”

簡約倒是沒再堅持要回,五人這便沿着窪地邊緣慢慢往那處山坡摸去。

路上,秦雋趁機湊近藏真心,小聲道:“言兄太能自來熟,來歷又不明,你要小心他總在分散時靠近你,怕有別的居心。

人心隔肚皮,萬一他私底下和縷臂會或者縷臂會豢養那些江湖敗類裡的誰有什麼來往,你可容易給他拿住。”

藏真心反而笑笑道:“好了,一路上就你和他最熟。我在這些馳援官軍的人裡才什麼分量?他要真是那樣的人,拿住我也沒用啊。

‘人心隔肚皮’我倒是要注意點,不過我看我要注意的反而是‘人心隔肚皮,有人鬧脾氣’。”

秦雋翻了個白眼,道:“誰犯脾氣?!我說的那是正經的事!

莫名其妙!!”

嶺天龍斷臂生疼不自覺也走到後面,正能聽到秦雋藏真心這段對話,不自覺笑了笑。

眼見藏真心和秦雋互相逗弄,嶺天龍倒是也被這兩人少年青春恣意之態惹起來玩心,追上來對秦雋道:“秦少俠,可否借一步說話。”

我和你有什麼好說的,莫名其妙,可這兩句秦雋只好心裡嗆嶺天龍,他正不願意被藏真心說中自己在鬧脾氣。

於是藏真心快步追上前面的言笑酬, 嶺天龍也不顧秦雋神色不快,乾脆開口道:“秦兄弟,此遭大夥兒都沒主意,你能有今天這主意出來,就已經是很不錯。

只是秦兄弟這脾氣,確實不要耽了正事纔好。”

嶺天龍已經提前料定今夜必無所獲,先是提前寬慰秦雋纔拿他取笑。

不等秦雋回他,言笑酬已經叫了起來:“簡大俠走在前面好像和人動起手來了!!”

這句一出,嶺天龍和秦雋哪裡還顧得上談笑?紛紛運足腳力,快步追上。

追上之時,簡約已經站定在一處泥濘地面上,面前倒着一具屍體,顯然是被扭斷脖子而死。

“就只有他一個人!”簡約只說這一句,這人看來是他出手扼殺。

簡約的手指卻一指這男人的手臂,這男人的左臂上綁着條紅色布巾。

縷臂會的人,確實在趁着這個時點進行某事,看來這人是脫隊迷路,正好撞上。

秦雋頗感可惜,轉過臉來正想責怪簡約爲什麼不留活口,透過雨水一見簡約無神渙散而彷彿失去焦點的雙眼,他突然明白。

言笑酬似乎也在同時明白了同一件事:“簡前輩,莫非你的眼睛……”

簡約自己並不避諱:“我眼疾已有好多年,到了晚上什麼也看不見,要不是我是煉覺者,可以以通感通過其他感官代替眼睛,晚上是什麼路都走不了。

可這不代表我用其他感官通感來代替眼睛,能做到和眼睛仍能視物一樣。”

縷臂會的人終於現出了蹤跡,偏偏五人中唯一的煉覺者,在夜裡幾乎是個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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