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聖人冢(六)

玄隱內門的人, 除了長老以外,都不能隨便進出仙山,得去主峰請令還令。聞斐雖然是私自跑的, 回程時因爲心緒起伏神思不屬, 還是無意識地來到了主峰, 看見漫天白幡呆愣半晌, 纔想起玄隱三長老一夜去了兩個, 已經變了天。

聞斐朝玉緣峰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整座山頭沒了,綿延不絕的玄隱仙山好像豁了牙, 風都比以往急了許多。

誰能想到,高不可攀的仙山居然是會塌的。

有弟子經過, 見了他忙上前打招呼, 聞斐一點頭收回視線, 大步走進主殿,朝門口弟子搖搖扇子:我拜祭一下二位長老, 順便因私自下山,過來領罰。

一幫築基面面相覷——長老都快死光了,哪個小輩敢做主罰他?

“這……聞師叔說笑了,我們……”

“聞峰主,”周楹在門口露了面, 行了個晚輩禮, 開口給主峰的值守弟子解了圍, “這邊請。”

玄隱山主殿的香案設在南聖的神像下, 平時是看不見的。只有升靈以上的大能殞落, 香案纔會自動顯形,上面托起死者名牌。

案臺懸在半空, 好像黃泉投影,兩個大長老的名牌擺在最前邊,靈光已經黯了。那兩塊供人憑弔的名牌後面有影影綽綽的霧,以升靈的眼力,能看出霧中“站”滿了黯淡的名牌,像一羣沉默着窺視人間的幽靈,說不出的陰森。

聞斐一晃眼有種錯覺,好像死去的人在那霧後,依舊與仙山同在。

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那可真是永世不得超生了。

周楹將聞斐引到香案旁,遞上香,便退到一邊:“門規在主殿門前右側石碑上,聞峰主上完香,自己對照門規酌情處理就是。”

聞斐打量他片刻:開明司的莊王殿下?

開明司迅疾的反應,事先準備好的靈石,神秘的、能穿透玄隱山、輿圖和人間的陸吾聯繫網……哪怕聞斐這兩耳不聞“山外事”,很多人不熟、很多事一知半解,也覺出了眼前這“小築基”的危險。

聞斐用扇子擋住下半張臉,以扇代嘴:依你看,我該領什麼罰?

周楹坦然回道:“不知道,門規我還沒看完。”

聞斐:……

他忽然覺得,單就相貌而言,這位跟支靜齋那邪門的徒弟有點像!

聞斐試探了一句:好手段啊莊王殿下,事事算到點上,你怎麼知道趙瀧腦子裡的輿圖拓本在我手上?

“猜測,”周楹倒也沒藏着掖着,“李氏兩百年沒動靜,可見當時從趙瀧身上剝離的輿圖拓本沒落到他們手上;沈前輩是無辜的替罪羊,那種境地裡,不容她做什麼手腳,輿圖拓本落在她身上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且此案蹊蹺:丹道神識凝練,心志穩而韌,以她半步升靈的修爲,不至於受點辱就自盡;趙瀧理虧在先,司刑長老又不姓趙,應該會秉公處置,她何必急着死?”

聞斐手一緊,扇子上多了道裂口。他目光一閃,隨即,那扇子又被靈氣修復。

“我能想到的,只可能是她爲了隱瞞某些丹修才知道的事——也就是說,問題很可能出在那顆丹藥上。當年沈前輩是玄隱丹道翹楚,正準備升靈,確實煉過一顆護靈丹……但一朵‘飛仙’三滴露,三去其二,那滴消失的飛仙露可能是煉製時損失了,也可能煉成了另一顆護靈丹。假如真有兩顆丹藥,都是她煉的,那麼似乎沒什麼好瞞的,畢竟衆人都知道了。那麼有沒有可能,其中一顆——比如用在趙瀧身上的那顆,恰好不是她煉的?恰好和輿圖拓本的神秘去向有關。”

聞斐的扇子上蹦出幾個墓誌銘一樣橫平豎直的字:不是她是誰?

“是啊,護靈丹不光材料難得,煉製更難,當年聞峰主剛入內門不久,名不見經傳,所以沒人往峰主身上想。兩百年後若是再看不明白,就是我眼瞎了。”周楹一拱手,“這是我妄加揣測,不對的地方,峰主見諒。”

聞斐盯着他,神色幾變,卻見周楹臉上既沒有打探,也沒有好奇,似乎只是在跟他探討三十五峰上不同的氣候。

在那樣近乎沒有人性的目光注視下,聞斐緊繃的肩膀居然緩緩鬆了,片刻,他笑了一聲,心道:玄隱山死在你們這些妖孽手裡真不冤。

他一轉身,近乎莊重嚴肅地給兩位長老上了香,忽然用那種每個字都拖很長的方式,不很靈便地開口說道:“我以前聽傳聞說,碧潭峰弟子們心有困惑疑慮,都會去找她們峰主訴說,外人聽了都不信,誰敢在端睿師姐這樣的人面前多嘴?現在看來,弄不好是真的。反正你們清淨道不管聽見什麼,都能當成過眼雲煙。(注)”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周楹就面無表情地在旁邊等,既不替他着急,也不覺得好笑。

聞斐沒看他,上完香,就將所有靈感匯聚在眼上,很努力地往香案後面的霧氣裡張望,想找到那個心裡念過很多次的名字,可他終究什麼都看不清,反而覺得更冷了。

當年他選擇丹道,入內門來,見主峰門口幾十條天規,竟比外門還森嚴,得知她已經快要升靈,更不敢造次打擾,只是用問天偷偷把飛仙蘭花露寄給了她——兩滴,第三滴,他親自煉了一枚護靈丹,不敢說“送”,怕班門弄斧,也怕唐突,因此只說“頭一回煉,請前輩指教”。

護靈丹只有丹器兩道會用,這兩道中人往往疏於鍛體,雷劫難過……而且他們的成就也不在能不能打,不是很在意升靈後強弱。

但聞斐還是想給她最好的,因此冥思苦想了很久,他想出了一個餿主意:丹道典籍上說,升靈雷劫是考驗,打穿靈臺碰到神識,才能將升靈境界的領悟賜給修士,護靈丹橫插一槓,雷劫感覺自己沒打過癮,所以給的東西也少。

於是他異想天開,受靈相娃娃的思路啓發,用一種黑市上撈來的邪道秘法,將自己一縷神識煉到了那護靈丹裡,這樣一來,雷劫落下來先打護靈丹——也就是他,打碎了再去真正的靈臺。她承受的雷刑少了,天劫也毆打痛快了,豈不兩全其美?

當然,別人也可能根本看不上他,不用他的丹藥。那也沒事,反正花露和心意他送出去了,她要是嫌棄他,自己煉也一樣。他知道了人家的意思,以後就不打擾了。

然而凡人有七情六慾,很多時候只是嘴上想得開。藏在護靈丹的神識被觸動的時候,聞斐正在金平焦頭爛額地奔波,神識一動,他就知道丹藥被一個陌生人吃了。

饒是他自詡拿得起放得下,也不由得想苦笑。

看金平城滿目瘡痍,他這丟下人間行走的前任天機閣總督肝膽都在疼。爲私情追到內門,他辦的都是什麼事……到頭來還是自作多情,可悲之至,可鄙之至。

可心意送出去,就是有可能被一箭穿心。聞斐咬着牙,做好了放出去的神識被雷劫打穿的準備,等了半晌,雷劫卻沒來。

他覺得不對勁,忍不住在那吞吃了丹藥的人靈臺內探了探,這時才震驚地發現,那人神識居然已經死了,全靠護靈丹護住靈臺,修爲還不低!

有人在旁邊說話。

先是一個女子輕輕嘆道:“白露是我門下資質最好的弟子之一,都快出師位列峰主了……”

另一個威嚴的聲音打斷她:“玄隱山只有三十六峰,如今已有三十三峰有主,你沒注意到,這些年升靈已經越來越少了嗎?”

“是,弟子都不成器……”

“不是弟子不成器,”那威嚴的聲音說道,“玄隱三十六峰,是先聖留下的,玄隱山最多隻能容納三十六位升靈。升靈一多,築基弟子資質再好,在內門修行,境界都會被壓制。沈白露不是李家嫡系,資質也未必上佳,升靈還要靠丹藥輔助,沒什麼可惜的。”

“沈白露”是她的名字,聞斐心驚膽戰地想:這話什麼意思,因爲她用護靈丹,所以不讓她升靈?

他此時已經意識到,那說話的女子就是金桂峰主李月蘭,李月蘭在李家輩分很大,是司典長老的親侄女,誰敢對她這樣居高臨下的說話,難道是……

聞斐心都吊了起來,拼命地聽,可他的神識被困護靈丹中,不能隨便移動。

便聽那威嚴的聲音道:“別浪費時間了。”

聞斐第一反應是去給司命長老寫問天,不等起身,他那附在丹藥上的神識便一陣劇痛。

服下丹藥的死人靈臺震顫,一樣東西被強行剝離下來。以聞斐當時的修爲,看不清那是什麼。對方剝了多久,他整個人就彷彿被劈成兩半多久,說來也巧,就在那東西被取下來的瞬間,護靈丹恰好失效,死人靈臺崩塌,聞斐離體的神識自動歸位……剛好兜頭撞上了那死人的東西,一張圖紙噹噹正正地印在了聞斐神識上。

隱約間,他聽那兇手驚叫一聲:“輿圖拓本怎麼消失了?”

他來不及看那是哪裡的地圖,神識自由的瞬間,他終於捕捉到了周圍模糊的畫面,肝膽俱裂——

“李月蘭和李鳳山將沈前輩打暈,用她的護靈丹殺人剝輿圖,沈前輩作爲丹道高手,想必已經看出你送給她的丹藥做了什麼特殊處理,醒來後立刻反應過來,輿圖拓本是機緣巧合落在你身上了。但當時長老們已經帶人闖進來了,她知道自己百口莫辯,爲了保住你,她在李氏這龐然大物面前,唯有一死。”周楹點點頭,“這就合理了,多謝聞峰主解惑。”

聞斐沒理他這沒心沒肺的迴應,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清淨道,指教一下,那霧氣後面爲何保存這麼多名牌,是……人死後有靈嗎?”

周楹回道:“升靈後若神識夠凝練,肉身死後或可奪舍,但人死如燈滅,幽冥往生不過是活人貪生怕死的妄想。”

“那、那些都是什麼?”

周楹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是道。”

“什麼?”聞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這小青年歲數不大,腔調怎麼跟潛修寺裡引人入門的老修士似的,滿口讓人聽不懂、後來證明也沒什麼用的經。

靈堂中的燭火不知爲什麼黯了一瞬,聞斐正好看見周楹眼睛裡折出了異樣的光,好像本該圓潤的眼珠變成了多棱多面的形狀。只一閃,不等他看清,那奇異的光又消失了。

周楹張了張嘴,不知爲什麼,話到嘴邊他沒說,嚥了回去。

聞斐皺起眉,更奇怪了——清淨道要麼有什麼說什麼,要麼一言不發,怎麼還會“欲說還休”?

“聞峰主,開靈竅可以是人爲引導、有意練習,也有人是身在靈氣濃郁之處,機緣巧合自然發生。”周楹聲音突然輕了許多,他怕廢嗓子似的,聲音虛虛地吊在喉嚨裡,幸虧靈堂攏音,“但築基就只有一種辦法,吃築基丹。”

聞斐一擺扇子,以密密麻麻的小楷寫道:築基是正式入玄門,體內有真元,本質與靈竅修士天差地別。要想將“真元”存在體內,便得煉化綿龍心這種能存儲靈氣的靈藥質料。其實道理上,就算沒有綿龍心,類似的東西應該也可以,只是我們丹道至今沒找到更理想的材料,就看器道的天才們將來能不能煉出個“儲靈金”來了。

“聞峰主說笑了,”周楹眉目不驚道,“以金鐵爲身,豈不成了螟蛉半偶?”

聞斐更稀奇了:這清淨道不但會“欲說還休”,還會“話裡有話”,怎麼這麼多戲?

他便問道:“什麼意思?”

“沒什麼,閒聊而已。”周楹說完,不再搭話了。

聞斐滿心疑慮地離開主殿,路過刻滿了門規的石碑,腳步微頓。玄隱山清規戒律幾十上百條,約束的都是戰戰兢兢的小小弟子。

聞斐心道:去你孃的吧。

遂一腳踩上扇子,流星似的飛往錦霞峰去了。然而那香案後面陰森森的弟子名牌與周楹那句“豈不成了螟蛉半偶”始終如鯁在喉,聞斐落回自己山頭,免了迎候的弟子們的禮,寫道:綿龍心庫存見底,恐怕一時供應不上,將築基丹有關的典籍都給我找出來,我閉關研究看看有沒有什麼能代替的。

主峰靈堂裡,周楹一口血吐了出來。

方纔“道”字話音沒落,香案上就飛出一道天劫似的勁力,直接穿透肉身撞碎了他肺腑。周楹緩緩引着靈氣修復傷處,側耳向香案。

他聽見香案迷霧後有無數嘈雜的聲音,都是人聲,說的都不是人話。

幸虧清淨道也沒有恐懼之心,不然靈堂裡這動靜能把人嚇出個好歹來。

也就是說,當年確實有兩顆護靈丹。

聞斐畢竟修爲還淺,沈白露看出他做了什麼,不忍讓他替自己擋劫,所以又煉了一顆護靈丹,只將他的心意隨身帶着,不料成了別人殺人嫁禍的工具。

聞斐那顆被趙瀧吃了,那麼沒來得及升靈的沈白露親手煉的那顆呢?

據說星辰海當年給出的指向是“情劫”,若只有李月蘭,“情劫”倒也說得過去,可聞斐親耳聽見,司典在場,甚至可以說是主謀。

李長老好歹是上千歲的老人家了,“情”得未免離譜。

星辰海里的星石和心魔種形狀很像……

玄隱山是月滿真神的屍體,古往今來的修士都是道心的傀儡,人死後,真元迴歸靈山與天地,道心便如那些名牌一樣,也融入了仙山。

月滿之下,蟬蛻都是螻蟻,螻蟻自然無法撼動仙山,那麼,成百上千年,無數螻蟻呢?

奚士庸說銀月輪“瘋了”,器身在主峰,“月光”跑到了東座,這也難怪,畢竟三嶽山是唯一一座有兩個“月滿”的仙山。

並蒂、雙生、無心蓮……這還真是三嶽山的宿命。

第一張薄薄的問天抵達永寧侯府時,奚平只看了一眼,收起來沒拆,只對奚悅道:“肉不行,這隻太小了,吃不進去,你去找點羊奶調稀一點……啊奚悅你個敗家不等天亮的東西!”

奚悅拿出一小塊青礦石碾碎,就着清泉水餵給了還不大會咀嚼撕咬幼貓,看了看奚平:“問天……”

“哦,沒事,不用看,跟莊王殿下要點東西,他還能摳門不給怎麼的?好多還是我賺錢買的呢。”

這時,兩人靈感同時一動,奚平朝花園方向看了一眼。

奚悅道:“峰主走了。”

“嗯,”奚平頓了頓,說道,“他有事。”

沒事也不會久留,別說永寧侯府,丹桂坊……甚至金平城都放不下一個蟬蛻劍修。支修不自在,別人更不自在——奚平從來不記得永寧侯府的家丁下人們那麼有規矩過。

眼下夜深人靜,也是全家都不敢出大氣的靜,只怕今天夜裡沒人睡得着。當年徵選帖來了都叫不醒的懶散侯府,明天還得集體起個大早。

奚悅忽然拉住他:“我想築基。”

“小屁孩築什麼基,”奚平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將袖子拽回來,“回頭也讓家人早起伺候你嗎?上仙山的路是條不歸路啊……”

奚悅不由分說地打斷他:“我要跟着你,我要築基。”

“行,我明天一早就找老龐要人去。”奚平道,“內門也有開竅弟子,跟着我不用非築基不可。”

“那不一樣!”

“哪不一樣?”奚平道,“怎麼,同僚都築基了,你看人家羨慕啊?你着什麼急,天機閣那幫老東西一個個比爹年紀還大……”

奚悅拙嘴笨舌,說不清楚,他說一句奚平堵他十句。憋了半晌,半偶依舊只憋出一句“不一樣”。

他不是爲了修爲高,厲害,而是冥冥中有種感覺,不築基,就有一道冰冷的堤壩攔在奚平和自己之間。

那個人在那一頭,挖土種花,一會支使他幹這幹那,一會又想開汽車出門撞牆玩,侯府不夠他熱鬧的……卻依然寂寞極了。

“我……”

奚悅剛要說什麼,卻見另一封問天飛了進來。

奚平愣了愣,沒想到三哥居然還有信。

他將第二封問天一拆開,先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只見上面寫道:“小心靈感。”

小心……什麼?

夜深正是許多修士用功的時候,尤其這一天發生了許多事,修士們心浮氣躁,急需平復。玄隱內外門,沒有公幹的修士們不約而同入了定,然而耳畔卻不像平時那樣很快安靜。

那些承襲自祖先的道心躁動不已,似乎有話說,輕輕地觸碰着他們的靈感。

175.聖人冢(一)189.有憾生(一)8.夜半歌(八)55.山陵崩(七)227.有憾生(三十九)112.化外刀(十九)212.有憾生(二十四)163.鏡中花(六)94.化外刀(一)188.聖人冢(終)240.尾聲(八)104.化外刀(十一)67.不平蟬(一)145.風雲起(三)161.鏡中花(四)181.聖人冢(七)78.不平蟬(十二)72.不平蟬(六)204.有憾生(十六)63.山陵崩(十五)10.夜半歌(十)33.瓊芳瘴(一)218.有憾生(三十)86.羈旅客(三)112.化外刀(十九)6.夜半歌(六)78.不平蟬(十二)39.魍魎鄉(二)170.鏡中花(十三)3.夜半歌(三)18.龍咬尾(六)117.化外刀(二十四)121.永明火(三)89.羈旅客(六)49.山陵崩(一)113.化外刀(二十)142.永明火(終)34.瓊芳瘴(二)107.化外刀(十四)114.化外刀(二十一)119.永明火(一)235.尾聲(三)244.尾聲(十二)29.龍咬尾(十七)133.永明火(十五)198.有憾生(十)193.有憾生(五)193.有憾生(五)213.有憾生(二十五)93.羈旅客(終)221.有憾生(三十三)167.鏡中花(十)169.鏡中花(十二)220.有憾生(三十二)30.龍咬尾(十八)111.化外刀(十八)69.不平蟬(三)142.永明火(終)105.化外刀(十二)57.山陵崩(九)232.有憾生(終)181.聖人冢(七)83.不平蟬(終)176.聖人冢(二)186.聖人冢(十二)159.鏡中花(二)179.聖人冢(五)35.瓊芳瘴(三)178.聖人冢(四)192.有憾生(四)156.風雲起(十四)241.尾聲(九)238.尾聲(六)204.有憾生(十六)216.有憾生(二十八)84.羈旅客(一)211.有憾生(二十三)190.有憾生(二)37.瓊芳瘴(終)39.魍魎鄉(二)3.夜半歌(三)86.羈旅客(三)182.聖人冢(八)224.有憾生(三十六)45.魍魎鄉(八)210.有憾生(二十二)158.鏡中花(一)35.瓊芳瘴(三)226.有憾生(三十八)42.魍魎鄉(五)215.有憾生(二十七)161.鏡中花(四)221.有憾生(三十三)55.山陵崩(七)50.山陵崩(二)145.風雲起(三)79.不平蟬(十三)164.鏡中花(七)98.化外刀(五)2.夜半歌(二)